第二章 梅之绝恋(下)
作者:林军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732

魏老太太一言九鼎,她一言既出,云梅便从就要掉入苦窑的苦命女子变成魏家的贵女,身份变化犹如从地狱到天国。而云梅自进入魏家以后,全心全意对待魏老太太,就像对亲生母亲样的贴心。对待魏规三兄弟都敬如大哥,对待下人,更是从无半点主子的架子。她性子和蔼,脾气又好,从不与人争这争那的,为人处世毫无挑剔,很快,就博得了魏家上下的好感。魏老太太更是欢喜她,对她犹如亲生女儿一样贴心。

而云梅对魏斯则更是关心体贴,无微不至。她明白,要不是魏斯,她早死了,哪里会有今日这样的好日子过。因此,她感激魏斯,下决心要把自己全部的心血和爱都奉献给魏斯。

而魏斯自从多了这个姑姑之后,也很是高兴。因为,只有这位他救回来的姑姑可以名正言顺的带他玩,给他说着外面的故事。那些平凡人的故事,在魏斯听来,是那么的新颖,那么的吸引人。每天,学习,读书时,云梅都会时不时出现在魏斯身边,帮他铺纸、研墨;习武学艺时,累了,云梅会出现在魏斯身边,帮他拭去额头上的汗。

时间一天天过去,人总是会长大的。两年之后,魏斯长成了一位人见人爱的英俊少年,而云梅也出落得更见风采。这两年中,两人日日相见,相互体贴,都觉得一日不见,就觉得心慌。而魏斯,每到晚上,常常会整夜整夜的想起云梅,每次想,都想得心里火辣辣的!他明白,早在不知不觉中,他已深深的爱上了云梅。然而,云梅是奶奶收的养女,在名分上,是他姑姑。每一想到这里,他就暗暗的恨奶奶,什么不好,为什么收云梅为养女?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毕竟是自己的姑姑,这世上哪有侄子娶姑姑的道理?当然,云梅毕竟不是奶奶亲生的,只要奶奶一开口,这姑姑还不是有机会变成孙媳妇?魏斯这样美美的想着。

只是,天意弄人,等到魏斯相通这一点,正要去跟奶奶说时,魏老太太突然得了重病,很快就到了弥留之际。魏老太太临终之时,一直舍不得闭眼,一只手只是拉着云梅的手不放。这两年以来,云梅贴身照顾,给了魏老太太多大的欣慰,她怕她走后云梅会受苦。直到魏规在魏老太太耳边说出,此话,我会待云梅如妹,绝无差别这句话之后,魏老太太才含笑阖眼。

而魏斯听到这句话,却是犹如五雷轰顶,这以后,云梅不就是只能当自己姑姑的份了。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自己的父亲对待云梅都是客客气气的,自己能说要娶云梅吗?

魏老太太去世以后,也许察觉到魏斯和云梅的不正常,魏规开始限制两人见面。可是,年青人爱恋的心,又岂是容易组织的?越加限制,魏斯就越来越勇敢的偷偷摸摸去见云梅。而云梅的一颗心早就系在魏斯一人身上,哪还不顺他的意。一来二往,这样偷偷摸摸的见面,厮磨,二人的感情更见深厚,相互之间立下了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誓言。

一年之后,冲突终于来到。

魏斯和云梅年岁渐长,以魏家的家世,谁不想和魏家做亲家?因此,整日来为二人做媒的人络绎不绝。魏规也开始正式考虑二人的终生大事。

魏斯和云梅从下人嘴里,听到这个消息,无不有天塌下来的感觉。此时,两人之间感情甚笃,谁也不想离开谁。因此,魏斯做出了生平最大但的一件事,一日,他得知魏规正在和人商议他的婚事,便拉着云梅的手,来到魏规面前,公开宣布他对云梅的情意,并说非云梅不娶。

被两人这么一闹,魏斯的婚事自然谈不成了。魏家发生这样的大事,也很快闹得整个安邑城满城风雨。魏规发现,无论他走到那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而这样的好事却是他最宝贝的儿子作出的,他快要气疯了。

魏规一怒之下,将魏斯和云梅二人远远的隔开,不许二人见面。当然,自己只有这一个宝贝儿子,能把他怎么样?因此,魏规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说魏斯放弃要娶云梅的荒唐决定。但是,他忘了,魏斯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何况这是云梅,他的挚爱!因此,不管魏规怎么劝说,他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我要娶云梅!”

没法子,魏规只得从云梅身上想办法。不过,也难办。毕竟,在魏老太太临终前的那句话已经说出口了,很多人都听到的,真要将云梅怎么样也是不行的。所以,只有来软的。云梅毕竟单纯,很快就听信了魏规夫妇的劝说,答应照魏规的话去做。不过,她也提出了一个条件。于是,有了魏斯感到黯然魂伤,终生难忘的一幕。

一天晚上,已经很久没有现身的云梅突然出现在魏斯面前,魏斯大喜过望,一把紧紧的抱住云梅,狂吻着云梅那张洁白细嫩的脸。云梅闭上了眼睛,柔软地躺在他的怀里,温顺地接受着他的抚爱。那晚,直至深夜的灯火熄灭了,云梅也一直没有走;那晚,云梅向自己最深爱的人献出了自己最宝贵的贞操;那晚,魏斯从一个男孩变成了男人……

第二天,一觉醒来的魏斯正以为事情已经完全改变,自己好事即成的时候,却从下人嘴里听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事情:云梅要嫁人了!魏斯呆了,他跑去问魏规,得到的答复是没错,云梅要嫁人了!魏斯不信,要去找云梅问清楚,这次,魏规没有拦他。魏斯找到了云梅,从云梅嘴里听到了自己怎么也不会相信的答复——云梅要嫁了,真的要嫁了!

魏斯听完后,大叫一声,跑了出去。此时的他,怎么也难以接受,云梅昨晚还将她最宝贵的贞操献身与她,今天就说要嫁人!

爱生恨!魏斯的决定是离家出走!他恨云梅!他怎么也难以理解会有这样的事!因此,他觉得不能在这样的家呆下去了,他不想再见到云梅,所以,他留书一封,离家出走。

说到这里,魏斯还是狠狠的说道:“女人,就是这样的善变,所以,对她们,最好的方法就是得到她的心,再抛弃她们……”这时,他说不下去了。

只听“啪”的一声,白汉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魏斯愣了,捂着脸不能置信的望着白汉。不过。他也明白白汉的脾气,好半响,他才问道:“大哥,为什么打我?”

白汉冷冰冰的答道:“就凭你的愚蠢,就该打!单凭你说的这句话,就讨打!”说完,别过脸去,不看魏斯。

魏斯呆住了,求助似的望向林云天。

林云天轻叹一口气,放下酒杯,平静的望着魏斯,道:“四弟,以你想来,你走后,云梅会有怎样的结果?”

魏斯不屑的道:“还会怎样?还不时现在嫁了个好人家,过着她的好日子。”

林云天连连摇头,他怎么也想不到魏斯平时看上去一副情场圣手的样子,真的事到临头,竟然这般迷糊!不过,林云天心中也清楚,男女之间的感情纠葛,只要一方进入一个死胡同,就很难看清楚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么回事。“真是当局者迷啊!”林云天一边的心中感叹,一边望着魏斯道:“四弟,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你想是怎样,就怎样的!你啊,真是该打,讨打啊!”说完,也不理魏斯,招手叫过一个伙计,问道:“伙计,三年前魏家少爷的事情,你该知道吧!说来听听,说得好,重重有赏!”

那伙计一听有赏,双眼一亮,堆起笑容道:“这位大爷,你还真问对人了。这清风楼里,就属小的我最清楚这件事了。因为,我表姨妈的三女儿的大舅子正是魏府的家人。说起当年魏家少爷的事,那可是轰动一时的大事……”

林云天不耐烦挥手的打断,径自问道:“前面的不要说了,我们现在只要知道魏家少爷离家出走以后的事。尤其那位云梅姑娘,究竟如何了?”

那伙计竟叹了口气,道:“说起那位云梅姑娘,真是可怜。听我那位亲戚听来的说法,魏家老爷本来是想先断了魏家少爷的心思再说。因此,听说,魏家老爷当年对云梅姑娘说的是,要她先说嫁人,断了魏家少爷的心思。等到魏家少爷娶亲以后,保证会给他们二人一个好结果的。据说,魏家老爷当时还拉了夫人一起去劝说云梅姑娘的。不过,魏家老爷怎么也想不到魏家少爷会离家出走。而魏家少爷离家出走之后,据说,云梅姑娘立即得了重病,怎么也医不好。魏家老爷请尽所有的名医都治不好云梅姑娘的病,因此,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梅姑娘的病情一天天的恶化……”

说到这里,那伙计脸上开始露出崇敬的神情,道:“据说,有一天,那云梅姑娘突然要人扶她到城里玉月湖中心的湖中小岛去,说要看看那里的风景。魏家老爷和夫人怎么也劝说不下,只得派人扶她去了那湖中小岛。那云梅姑娘到了湖中小岛之后,扶着那岛边缘的一棵梅花树,对她身边的人道:‘我生平最喜欢梅花,这棵树是我当年和斯弟弟一起种下了,这也是我和斯弟弟以前最常来的地方。只是树还在,人却已走了一个。我死了,就将我埋在这树下。有一天,如果斯弟弟回来,一定会来这里来的。到时候,我就又可以见到他了。’说也来怪,那云梅姑娘,说完这句话,就倚在树下,就这样死啦!说也奇怪,当时,好多人亲眼看到,当时那云梅姑娘死的时候,还是笑着的……”

“死啦!云梅她死啦……”此时在一旁听着的魏斯的脸霎时变得雪白,嘴唇直打颤,心神大乱,脑中乱成一片,只是耳边,那伙计的话还在响着“……云梅姑娘死后,魏家老爷也被她的这番深情所打动,就遵从她的遗愿,将她葬在那颗梅花树下。并且将湖中岛种满了梅花树。说也奇怪,自从那云梅姑娘葬在那梅花树下以后,那湖中小岛上的梅花每年都特别的盛开。后来,有好多人都说是亲眼所见,每到风雨交加或者大雾迷弥漫的时候,总是会在玉月湖的湖中小岛上看到云梅姑娘的身影隐隐约约出现。我们这里的人都说,那苦命的云梅姑娘是在那等魏家少爷回来看她。这两年,我们这里还兴起一个风俗,小伙子向姑娘求婚,一定要拿着那玉月胡湖中小岛上的梅花才行……”

那伙计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白汉,林云天和张信却发现魏斯已经越来越不对劲了,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浑身发抖,林云天正要叫那伙计停下,却见魏斯噗地一声,张口喷出一口好大的鲜血,喷了坐在他边上的林云天和白汉一身,然后倒下。

魏斯这一吐血倒下,唬得白汉,林云天和张信慌了神,赶紧围了上去。林云天一把抱住魏斯的身子,焦急的大喊:“四弟,你不要吓我,你没事吧……”

魏斯的双眼已经变得毫无神采,了无生气,口里只在念叨着“云梅……”

望着魏斯这样的一双眼睛,白汉,林云天,张信三人都不禁相互对视一眼,打了个寒噤。

这时,那伙计也呆住了,伸手指着魏斯,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就……是那魏家少爷?”

一听到“魏家少爷”四字,魏斯猛地醒来过来,一跃而起,狂喊着:“云梅,云梅……”往楼下飞奔而去。

三人见状,不禁吓了一跳,林云天和张信赶紧追去,他们怕魏斯做傻事。

留下来的白汉正要付款,那伙计却连道:“不用了,不用了……”

白汉正奇怪,那伙计赶紧解释道:“这酒楼是青松酒楼在安邑城的据点,我们怎能收你们的钱。”

林云天和青松酒楼的事,白汉当然清楚,也不多说,点点头,向那伙计询问了那玉月胡怎么走之后,也急忙赶去。

自幼长在安邑城,虽然三年不归,魏斯对城里的路还是很清楚。从清风酒楼飞奔下来之后,魏斯本能的认准方向,展开身形,飞奔而去,心里面只想着:“云梅,我来看你了……”

到了,到了,那棵树依然还在,只是树下多了一块坟墓。

走得近了,魏斯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着,仿佛就像当年他淘气的要吓云梅一跳似的。一边走,不知何时,脸上已是泪流满面,双眼模糊中,魏斯眼前出现了很多当年和云梅相处时的片断:那温柔的笑容,那体贴的关怀,那依在自己怀里,定定的望着自己笑……

“……树还在,人却走了一个。我死了,就将我埋在这树下。有一天,如果斯弟弟回来,一定会来这里来的。到时候,我就又可以见到他了。”行至云梅的墓前,魏斯耳边似乎响起了云梅的绝命辞,似乎云梅在亲口对自己说着……

魏斯在墓前缓缓跪下,轻声道:“云梅,我来看你了……”未几,魏斯哭了,从小声的抽泣慢慢到哭得那么的大声,那么的昏天黑地,那么的令人闻之心痛,仿佛要将自己的悔恨都要哭出来。这哭声慢慢的变成了哀嚎……

这时,林云天和张信已经赶到。看着魏斯在墓前痛哭哀嚎,林云天一把抓住要过去的张信,低声道:“让他哭吧,哭出来,或许对他好一些。”说完,怜惜的望着魏斯。其实,知道魏斯的真正身份之后,从他对儒家的名教伦理那一套深恶痛绝和改魏为林的举动,林云天就知道自己的这位好四弟,心底一直对云梅深情不忘。只是,眼见魏斯如此,让在一旁看着的林云天也替他难过,眼角也不禁有了泪花。

林云天伸手擦去,转头望去,张信也已流泪,自不待言,已经赶来的白汉的脸上也留下了眼泪。林云天旋即醒悟过来,大哥想是触景生情,想起来已经过世的大嫂……

好久,好久……

不知过了多久,魏斯慢慢的站起来,来到小岛边缘的梅花树下,举头痴痴的望着。见情况好像有点不妙,白汉,林云天还有张信,连忙往前走去。

三人才走了不到三步,魏斯嘶哑的声音传来:“三位兄长,不要为我担心,我不会做傻事的。何况,就算为了云梅,我也要好好的活下去。”说完,魏斯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梅花树。

好一会,魏斯转头道:“三位兄长,可以帮我取一方白布来吗?”

张信一听,转身急急忙忙往后奔去。

白汉和林云天面面相觑,见魏斯这般情形,想安慰,也不知如何安慰。反倒是魏斯首先开口,又好像自言自语道:“云梅,是我负了你!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这么傻,傻得无可救药,我竟然去怀疑你,怀疑你对我的深情……”

见魏斯旁若无人的站在梅花树下自言自语,林云天和白汉只得相视苦笑,只好由他去了。

许久,张信气喘喘的跑来,怀里竟然抱着厚厚的一团白布。

见此,林云天和白汉只得苦笑不已。接过白布,林云天对魏斯问道:“四弟,你要多少?”

魏斯道:“一米方圆吧。”

林云天取下布,走了过去,递给魏斯。

只见魏斯接过布,铺在地上,将右手中指往嘴里一咬,然后在白布上挥指疾书。

很快,魏斯站了起来,平静的往白布瞧去。白汉等三人也好奇的上前瞧去。

只见白布上写着: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梅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将这首前人的所填之词只改一字,竟这般切合魏斯此时的心境!

魏斯接着俯下身,将白布取起,然后运功一搓,白布霎时燃烧起来。魏斯将燃烧着的白布往上空一扔,白布顿时在云梅的坟墓上空盘旋,很快就烧了个干干净净。

好一会,魏斯再上前跪下,将脸伏在地上不动,然后,一动不动。

见此,林云天,白汉和张信知道三人只有等下去了。

也许两个时辰吧,魏斯才慢慢的起身,正要转身就走,一幕难以置信的情景在自己眼前出现:还是十月天,但是云梅坟墓后的三棵梅花树竟然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发芽,抽枝,开花……一阵风吹来,梅花纷纷飘落……

魏斯伸手接过在空中飘落的一朵梅花,在怀中取出一方手帕,轻轻的包好。望着梅花漫天飞舞,魏斯笑了:他知道,云梅一定听到了他在心底刚才所发的誓言,所以才有此奇景出现。因此,魏斯在心中默默的念道:“云梅,等我辅佐我二哥成就大业之后,我一定挥抛弃所有一切,来这里守着你的孤坟。下一次,你我又会相会在梅花盛开的时候,就像以前那样。你等我……”

望着这惊人的一幕,林云天三人都不禁看呆了。好一会,三人才回过神来。张信忽然说道:“一定是云梅姑娘在天之灵,看到四弟来了,出来打招呼了。”

不知为何,林云天忽然觉得张信这句完全没有道理的话说得再正确不过了:不这样,怎么解释眼前违反常理的一幕!不过,有一件事情,林云天还是很肯定,如果以前他要为魏斯处处留情而担忧的话,那么,现在,他要为这世上还有什么样的女孩能打动魏斯的心而担忧了。情深至极处,往往会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念此,林云天望着站在梅花飞舞中立着不动的魏斯叹了口气。

PS:不知不觉中,又一口气赶了一万多字,就像我在前面说的那样,一次全部贴出。

写完这一章之后,心情很不好——这么好的一个故事,怎么就让我给写砸了呢?极度郁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