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恩怨两讫
作者:林军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128

越上山丘之顶,距离苍阳村只有两里多路,居高临下,可以将苍阳村的景致座落情形概括的看个清楚。

林云天猝然勒住马辔,顿时,十几骑一齐停下,在山丘通往苍阳村的大道上一字排开。

眯起眼睛,看了看,林云天语声平静而又淡漠的问道:“到了吗?”

靠在他怀里的秋兰身子变得有些僵硬,望着前方,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说出来,只是缓慢的点点头。这是她的故乡,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是那么的熟悉,她闭着眼睛都能摸出来,她不用看就可以在脑海中塑出它的形状,太熟稔了!这就是她生于斯,长于斯,直到十三岁被迫离开的故乡!

望着秋兰那脸上欣喜都掩饰不住的深深的落寞,林云天心疼的将她紧紧搂住。这故乡,对秋兰而言,除了那浓浓的依恋之外,还有不堪回首的伤痛和苦涩……

这时,林云天柔声问道:“秋兰,难过吗?”

秋兰悚然一颤,仰起脸儿,凝望着那爱她更逾自己生命的爱人——林云天,在他的眼眸中,隐约有一抹极难察觉的泪光微闪即逝。

林云天伸出手,心疼的摩挲着秋兰的秀发,诚挚的道:“秋兰,我知道你本性善良,‘近乡情怯’!我若是你,也会有这样的感慨的。只是,秋兰,你不要忘了,你还有我,还有我们大家一起与你同在!”

秋兰苦笑了一下,轻声道:“云天,我知道。只是真的回来了,还是有些感触与憾然罢了。”

这时,一边的张信接口道:“二嫂,刚才二哥说得对,再怎么悲伤的往事,毕竟已经过去了。我们北固大草原上有一句俗语,说‘大风大雨终究会过去,太阳总有升起的时候。’二嫂,还有二哥,还有我们,我们可是一家人!”

听着张信这番朴实而又诚挚的话,众人都关切的望着秋兰,纷纷出言安慰。其中魏斯说道:“二嫂,有什么事,我们替你顶着,不要再难过了。”白汉还是老样子,只是简简单单的吐出六个字:“我们与你同在!”

秋兰感激得无以复加,只是一一望过去,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传递着自己心中的那份激动和感激之情!

好半响,马背上,林云天搂着秋兰的身子紧了紧,转头,扬声道:“我们走!”带头往下冲去,顿时,十几乘骏马泼剌剌的自山丘顶端奔下,像一阵狂风似的地向着山丘下的苍阳村奔去,蹄声急剧中,尘沙飞扬。

苍阳村是一个很小的北方小村,村子不大,两条丈宽的青石板路交叉,两街三位交会处就是小村的中心。每日闲时,村民们都会到这里转悠,闲聊几句。平静的小村上那东家长,西家短的琐碎消息,就是这样传递着。

林云天一行来到这十字路口,可以望见两条小街的尽头,远远的山峦露出黛色。只是奇怪的是,这时的十字路口竟然空无一人,而往东望去,竟然是通天的大火在燃烧着,远远的传来人声嘈杂声。

秋兰转头向东,“啊”的惊叫一声:“云天,那是我大伯居住的房子,谁把它烧了?难道是小虎子回来了吗?”

林云天一笑:“真要是他,那我们这次还真是来得巧了。走,去看看!”

掉转马头,一行人往东奔去。

小虎子名叫蔡小虎,是个身世非常可怜的人。嫁给林云天之后,秋兰每次说起家乡,就会提到这小虎子。

蔡小虎的娘蔡婉兰当年是苍阳村数一数二的漂亮女子,长大以后,在这十里八乡内也是颇有名气,上门提亲的更是络绎不绝。但是蔡婉兰她爹娘也是心疼这宝贝女儿,也舍不得早早出嫁,因此,直到十九岁,还是待字闺中。

蔡婉兰他爹是个跑关外的行商,是苍阳村唯一一个敢跟关外的半兽人交易的商人,因此家资颇富。

就在十九岁那年,经不住蔡婉兰的央求,她爹带着她去了一趟关外。这一去就是半年,等到半年以后,蔡婉兰跟她爹回来的时候,任是谁都看得出她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饶是如此,仍有不少痴心的小伙子愿意娶她,但是不管是谁,蔡婉兰还有她爹,都一口回绝。

就这样,过了近八个月之后,蔡婉兰生下了一个男孩,起名小虎,跟她姓。

而在小虎三岁那年,蔡婉兰就过世了。小虎子从此就由外公外婆抚养。

因为小虎渐渐长大,身上半兽人的特性越来越明显,因此,在苍阳村里,经常受人欺负。而唯一对他好的,就是同一年娘亲过世的秋兰。

六年以后,小虎子的外公外婆先后过世,小虎子的舅舅和亲姨就迫不及待的将这个眼中钉赶出了家门。

这时,是早已跟小虎子情同姐弟的秋兰央求他爹收留小虎子,她爹同意了,并收小虎子为义子。

可是好景不长,才过了一年,秋兰他爹就过世了。而为秋兰他爹送终以后,也许是预感到了什么,才十岁的小虎留下一封书信,就不辞而别。秋兰来不及找寻,在不久后,就被当村长的大伯赶出了苍阳村。

因为从小到大受尽欺侮,小虎的心中充满了对苍阳村的仇恨,而作为村长的秋兰他大伯,更是首当其冲。所以,一见大伯家里起火,秋兰就猜想是不是小虎回来了。

此时整个苍阳村中鸡飞狗走,男女老少纷纷向村长宅院前集中。

等到林云天一行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秋兰大伯一家被一伙手持刀剑,做盗贼打扮的人围着,一家老小都已吓得倒在地上对着还在燃烧着大火的宅院痛哭。

场中,一个虎背熊腰,昂藏八尺,可与张信比肩的大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畔那一只身长达近丈,有大半个人高,通体漆黑色的巨虎。这时,那大汉正手持一把大刀,对着已经倒在的地上的一位满脸皱纹的中年人大吼着:“你们的祖宗家法呢?怎么这次不拿出来?你们一群狼心狗肺的人,出来啊,再摆长辈的面孔让我看看啊?怎么不摆了?怕了!从小到大,你们就说我小虎子不学好,在你们心目中总是眼中钉,怎么今天不出来拔掉我这颗眼中钉?我也想学好,可你们谁理我!一个个欺负我这没爹没娘的……”他说着说着,大颗眼泪跌碎在胸襟上,往四周望去,周围的人都惭愧的低下头。

远远的听着,秋兰身子往后一倒,倒在林云天怀里,泣声道:“苦命的小虎子,云天,我……”林云天伸出手,贴在秋兰嘴唇上,低声道:“你放心,我知道改怎么做。我们这就下马吧”说完,林云天下马,然后抱着秋兰下来,一行人也纷纷下马,往人群走去。

这时,小虎子仍然在大吼着:“……只有秋兰姐姐对我好!因为还有秋兰姐姐一直照顾我,所以我小虎子曾经想过就这么算了。可是,你这王八蛋,连秋兰姐姐也不放过,她才死了爹,就狠心的将她赶出去!你还是人吗?

“你连自己亲弟弟的房屋土地都不放过,老东西,你还有什么坏事做不出来?王八蛋,我小虎子今天回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秋兰姐姐!

“你这狼心狗肺的王八蛋,当年就为了贪图你弟弟门下的这几间房屋,就那么狠心!那可是你亲侄女!好!你是为了这房屋,是吧,我就一把火将你的房屋烧得干干净净!我烧,我烧,哈,哈,哈,哈,哈……”说到这时,小虎子不可遏制的仰天狂笑。

一听着笑声,林云天皱起眉头,对身边的秋兰道:“快走,小虎子大概自小便受到不平的苛待,这时已经可能神智有点昏乱,那久蕴的不平怒火如山洪暴发,不可截至,我怕他会干蠢事!”

一听林云天这么一说,秋兰脸色一变,作势便想往前奔去,林云天一把拉住她,往后打了个眼色。顿时,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亲卫飞快往前奔去,很快,分开人群,林云天一行人往前快步走去。

正当小虎子浑身杀气腾腾,一双血红的眼睛瞪着地下的秋兰她大伯的时候,秋兰的大叫声正好传到:“小虎子,小虎子,我是你秋兰姐姐,快过来……”

小虎子如被触电,雄躯一震,手中的大刀已拿不住了,脱手掉落,转过身来,不可置信的望着前面正对他招手叫喊着的秋兰。这声声的呼叫声,他永难遗忘,小时候,被人欺侮,总是跑到小村外的山上,秋兰就是这样一声声的呼喊着……

他站住了,目瞪口呆的望着欣喜若狂,笑中含泪在呼喊着自己名字的秋兰,依稀,他似乎回想起外公外婆过世后,自己被舅舅,亲姨赶了出去,在外流浪了一夜,中了寒,发起高烧,正是秋兰将他领回家,治好他的病。醒来时,秋兰也是这副模样。

小虎子伸出手,用力揉了揉眼睛,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天啊,正是秋兰姐姐,她正朝自己走过来。

“秋兰姐姐……”小虎子大叫一声,往前奔去。

很快,姐弟俩就迎在一起,抱头痛哭起来:

“秋兰姐姐,小虎子好想你啊……”

“好小虎,姐姐也想你……”

望着这刚才还猛虎般的少年驯服在秋兰身边,低下身子,好让秋兰伸手抚摸他的头脸,林云天四兄弟相视一笑,往前走去。事情既然发生了,总该有人来善后的。

林云天铁青着脸,望着已经被儿女的扶起的秋兰她大伯。半响,正在秋兰她大伯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时候,林云天说话了,语气是那样的冷冰冰:“秋兰是我的妻子!要不是秋兰替你求情,哼!你可知道,从来没有人能在欺侮我妻子之后,还能活着的!”

恨恨的再瞪了已吓得再次跌倒在地的秋兰她大伯一眼,林云天再冷冷扫视着外面千余名庄中父老兄弟,也忽然大吼道:“当年,秋兰才十三岁就被赶出去的时候,你们可有人出来主持公道?没有,一个都没有?说起来,一个个都是父老乡亲,你们都和这狼心狗肺的王八蛋一样,活着,没有脸去见秋兰,死了,更没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秋兰的爹娘!小虎子烧得好!哼!今天他不来烧,我也会来烧上这把火!人有善念,天佑之!人有不善,天弃之!今天小虎烧得这把火,希望能让你们清醒,清醒!”

说完,忽然拔出刀,大喝一声,往右边劈出一刀。这一刀劈出,秋兰大伯家的高大屋门,一声巨响,卡拉,卡拉,两边半截石墙连同大门顿时倒塌,一片粉碎。

一阵惊叫,人群纷纷往后退。

收刀,林云天对着秋兰她大伯冷笑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知道这不是和大伯想见的时候,秋兰只是远远的忘了大伯一眼,就被林云天拉着往村外走去。

人群急急让开,一行人连同小虎子带来的十几名盗贼在内往村东方向走去。

村东的山岗下,正是秋兰的爹娘的坟墓所在。

来到秋兰爹娘的坟墓前,一行人从马上取下香纸蜡烛等物,还有包妥的三牲。

张罗好之后,秋兰和小虎子在坟前哭着,以子女礼跪拜了起来。

狂风吹起,香纸漫天飞舞,林云天来到秋兰爹娘的坟前,以女婿身份,恭恭敬敬的叩三个响头,双手捧起三拄香,诚心诚意的道:“岳父,岳母在上,小婿能得秋兰为妻,是小婿这生最幸福的事。小婿会用一生的时间来爱她,疼她,守护她,你二老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说完之后,将三炷香恭恭敬敬的插在坟前。

一说完,秋兰和小虎子上前,将林云天扶起。

拭去眼角的泪水,秋兰笑着指着小虎子,对林云天道:“云天,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小虎子。”接着,对小虎子道:“小虎,快叫姐夫。”

小虎爽朗的一笑,道:“秋兰姐姐愿意嫁给你,你一定是好人,姐夫,你好!只要你对秋兰姐姐好,你要我做什么,我蔡小虎绝不含糊!”

对蔡小虎,林云天是爱屋及乌,有着说不出的喜欢,又听他这样一说,更是高兴的拉着小虎的手道:“小虎子,今后,你就跟着姐夫,好吗?”

蔡小虎还在犹豫,这时跟他一起来的盗贼们,一个领头的走上前来,对蔡小虎道:“小虎子,你生性还是善良的,不适宜干盗贼这一行,既然你找到你秋兰姐姐,就跟他们走吧。”

劝说了一阵,蔡小虎最后对着那盗贼跪下,道:“张大叔,小虎这么多年蒙你多加照顾,请受小虎一拜!”见此,张大叔连忙将蔡小虎扶起,望了他半响,欣慰的笑了笑,然后带来一干盗贼,转身就走。

目送张大叔一干人的身影渐渐消失,秋兰感慨的道:“我们姐弟俩真是运气好,都能遇上好心人。”

林云天伸手搂着秋兰的肩膀,柔声道:“没错。不这样,我哪能有幸娶到像你这么好的妻子!”

秋兰脸一红,羞涩的将头靠在林云天的肩上,也不说话。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张信的怪叫声:“哎,你这家伙是怎么搞的,我可没招惹你!”

众人转身望去,无不感到好笑:原来随着小虎走来的那头黑虎正对着张信龇牙咧嘴的,发出阵阵低吼,看情形,要不是一旁小虎赶紧上前安抚,黑虎恐怕早就扑了上去。

望见小虎头上那虎形竖耳,面上那斑纹,额头上那隐隐约约的王字纹,面带警惕的望着张信,林云天心下一动,想起第一次和张信相会时,那驺吾也是主动攻击张信,便开口笑道:“小虎子,你张大哥,可是狮族的王族的少主,你这头黑虎,可能和他确实不大好相处吧。不过,都是自家人,你可不许对你张大哥无礼。”

小虎想了想,笑道:“我听姐夫的。”说完,低下身,在那黑色大虎耳边竟说着:“大黑,大黑,他可是好人,你不要这样。”像似能听得懂人话那黑色巨虎竟低声交了几声,就这样低下身子伏在地上。

小虎接着走到张信面前,伸出手,微笑道:“张大哥,我是小虎,刚才得罪了。”张信一怔,旋即大笑着,一边伸手和小虎相握,一边拍着小虎的肩膀,大笑道:“好,小虎,你张大哥喜欢你!”

见此,众人都大笑起来。

望见天色已经不早,林云天朗声道:“好啦,我们该走了。”说完,抱起秋兰上马,然后跃身上马,往前奔去。众人也纷纷上马,跟着,而小虎则骑在大黑身上,速度竟一点不下于那些精选出来的骏马。

就这样,秦龙王朝开国七人众的最后一个,黑面虎王蔡小虎出现在林云天身边。而随着蔡小虎和黄金狮王张信的也成为好兄弟,竟成为后来半兽人族两大王族狮族和虎族和解的最初而又最大的缘由,在后世林云天争霸天下的时候,意外帮了林云天好大的忙。

回到夜雾城的驻地,因为一不小心让小虎和那头黑色巨虎和张信那头巨狮碰面,当晚,整个虎翼佣兵团的营地就被这狮虎相争闹得一团糟。

等到好不容易安抚下毛毛和大黑之后,小虎竟被陶明看上,如获至宝,当众说要收小虎为徒。小虎也是个乖觉的人,也就当众对着陶明磕了九个响头,行了拜师之礼。于是,有了陶明在背后撑腰,再加上是林云天小舅子的关系,因为和秋兰重逢,少儿心性未改的蔡小虎开始继承萧翼的衣钵,开始在虎翼佣兵团大展恶整人的大业,叫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