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子的住处并不难找,就在城东的一条僻静胡同里。
这是条死胡同,两旁高墙耸立,光线阴森森的,只有一家住户。
那是一间门面不大的香油坊,店随处凌乱摆放着几堆油坛,墙壁被烟熏得黑忽忽的,招牌上灰尘密布,蛛缠结,瞧来又脏又乱,似乎整座店已有多年没有打扫。
店内冷冷清清的,看不见半个主顾,只有两名伙计无精打采地倚伏在柜台前,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徐记油坊。”宁真真念叨着招牌上的店名,偏头问道:“勾子姓徐么?”
“这下你可考住本人喽!”落梅风笑道:“他姓什么,我们可就不知道了。”
宁真真回过头来又道:“勾子,这名字可真别扭,他为何要取这么难听的绰号呢?”
刘七凑上前来:“这并不是他自己取的,而是……”
“咳咳!”旁侧的落梅风板着面孔,重重咳了两声。
刘七立刻惊觉,讪讪摸着眼眶的肿处,干笑了数声,退至一旁不敢吭声。
落梅风不悦瞪了他一眼,然后回过头来,笑道:“大小姐有所不知,大家给他取这个绰号,乃是有原因的。”
宁真真好奇问道:“什么原因?”
落梅风笑着解释:“第一个原因,乃是指此人打探消息,替人追踪时不择手段,凡是见了有用的情报,就会象只勾子一样契而不舍,死追活缠,非得想方设法将其弄到手不可。
“而第二个原因,则是指他见不得银子和漂亮的女人,尤其是那种年轻风骚的美女。只要见了这两样东西,整个人就变得色魂授与,六神无主,三魂六魄就象是被勾子勾走了一样。”
“至于第三个原因嘛,”他狡笑一挥手,“你见了此人之后,自然就会明白的。”
******
见着勾子的时候,他正在后院里跟人赌钱,身边围着一群伙计,一个个横眉竖眼,凶神恶煞的,一看即知不是善类。
瞧见此人的相貌,宁真真先是一怔,然后很快就弄懂了刚才落梅风话中的含意。
这是个干干瘦瘦的中年人,三十多岁,留着两撇八字胡,相貌颇为平常,唯一引人注目之处是他的鼻子。
鼻子又高又弯,异于常人,侧面瞧去,岂不活脱脱就象是勾子?
宁真真不禁忍俊不住。心想用勾子来形容此人,当真是名副其实,再为贴切不过。
同勾子赌钱的也是个中年人,同样瘦瘦干干的,身穿一袭青袍,因背对着大门,看不见面容。
三人刚走入天井,就见勾子正掷下最后一把骰子。
“叮,叮!”骰子在碗中一阵乱滚,终于停了下来。
然后听他笑道:“承让,承让,在下赢了。”
中年人点点头,闷声不响掏出一叠银票,扔在桌上,转身就走。
经过三人身边的时候,落梅风不经意地瞧了此人一眼。
只觉此人相貌平凡呆板,毫无特别之处,唯一引注目的,乃是额上一条寸许长蚯蚓隆起的刀疤。
刀疤颇为醒目,从额头斜斜划下,直达眉鬓,紫碜碜的甚是骇人。
落梅风好奇之下,不由多留意了两眼。
“喂,小风,什么风将你吹来了?”看见三人,勾子笑着迎起身来。
“无事就不能登贵宝殿了吗?”落梅风哈哈大笑,领着刘七和宁真真大步走入。
勾子打量了宁真真一眼,道:“这位是……”
“朋友!”落梅风轻描淡写的一挥手。
勾子心照不宣地暧昧笑了笑,转头吩咐身边的伙计:“看见两位捕头大驾光临,还不快去沏茶来!”
******
四人刚分宾主坐下,落梅风就立刻开门见山切入正题:“喂,老勾,我问你,昨晚赌场的事你知道多少?”
勾子笑着道:“这件事我亦是今天一大早才听人说起的。”
落梅风端起茶碗,轻轻啜了一口,笑道:“那么,你总该清楚昨晚的那场血案中仍有一个活口吧?”
勾子吹了吹茶碗里的碎沫,喝了口茶,道:“你说周老六吗?听人说,此人昨晚从赌场逃走后,至今仍不见踪影……”
“怦!”
落梅风忽然面色一沉,将手里的茶碗重重往桌面一搁,溅起满桌茶水,将所有的人全部吓了一跳。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他一拍桌面,喝道:“勾子,你知罪么?”
勾子怔了怔,道:“本人奉公守法,何罪之有?”
落梅风绷紧面孔:“你既然知道周老六的下落,为何不到衙门报讯?知情不报,乃是罪加一等。”
勾子眯着眼笑了:“谁说我知道他的行踪?”
“嘿嘿。”
落梅风冷笑:“以你的为人,昨晚赌场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周老六又是唯一的活口,如此有价值的线索,你不会不派人去调查罢?”
勾子瞧着他半晌,面上慢慢浮起一抹揶揄的笑容:“今天你到我这里来,该不会就是为了追查此事吧?”
两人目光相接。
落梅风忽地哈哈大笑:“不错,除此之外,我还想知道,今早有谁到你这里来打听过周老六的下落。”
掏出一叠银票,往桌面上一扔:“老规矩,一个消息五百两,你点点,这是一千两,钱货两清,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家都不吃亏。”
勾子盯着银票,咽了口唾沫,却不伸手去接。
落梅风眉峰一动:“怎么?嫌少?”
勾子苦笑:“实不相瞒,你们来晚了一步。”
落梅风脸色一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