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食堂出来，我，贝贝并肩走着。

“我们，很久没有……单独在一起了。”我说。

“嗯？”贝贝怔了一下，看了看身后，她显然在意“单独”这个词。

身后，是“乌鸦”，但我对贝贝她们说，那只是朵儿。出于一些特别的原因，才变成这样的。特别的原因，我只告诉她们的是，我和克拉迪基院长起了一些冲突。虽然难以让人信服，但基本合理。

我也不想欺瞒身边的人，但是，我有一种感觉，我参与的事，她们知道得少一分，就安全一分——对我，对她们，都一样。

莉莉，即使感觉那不是实情，也不会再深究。罗丝，即使怀疑的话，除非必要，否则是不会问的。可是贝贝，她太熟悉我了，我说谎骗不过她，我知道，她一直在等，在等我自己说出来的一天。

“单独……”我也注意到自己的语病，苦笑了一声，“不用在意她的。”我只能这么说。

“我走了。”贝贝只是浅浅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原来，已经到了我的宿舍门口。

贝贝的话变得很少，自从和莉莉，罗丝在一起以后。自卑，忧虑，茫然……我能感受到的，这些。

我一把拉住贝贝。

贝贝有些闷闷不乐，我知道，多半是为了朵儿讲解魔法技巧时的事。她为我烦恼的时候多，快乐的时候少。

“什么事？”贝贝对着我，总是笑脸。

看着贝贝强装的笑容，我有些心痛。

贝贝的一颗心，至少有一半，放在我的身上。我却……

有些突然的，我拥住了贝贝。

我说过，我们是恋人，但我似乎连一次“我爱你”都没说过，甚至几乎没有过亲昵的举动。耳鬓厮磨，卿卿我我，究竟是什么感觉呢？我竟然没有想过。

可能是我太胆小，我不敢去想。但是，情不是发乎于心的么？如果刻意去做的话，到底对不对？好不好？

“伍德！”贝贝的身体，瞬间僵硬了起来，“不要……”

我不答，只是手臂用力，将贝贝抱得更紧。

贝贝的身体，很快就软了下来，并且，也抱住了我。

舒服的感觉，涤荡着我的身体，连沉重的心，也变得空荡荡的，很轻松。我任由脑中一片空白，享受着。

静。良久。

渐渐的，我的思绪，又回归了。我就像是刚睡了一觉起来，感觉精力充沛，先前三天没有睡觉的疲惫，被一扫而空。

可以嗅到贝贝的味道，头发，肌肤，呼吸……她的身体，所带着的特殊的，好闻的味道。

咦？我惊讶的发现，贝贝竟然带着耳坠。她是什么时候带上的？我非常肯定，这是新戴上的。但是，我怎么没有注意到呢？究竟是什么时候？

贝贝以前，活脱脱一个假小子，现在，也打扮起来了。我心中一阵激荡。罗丝，为了心上人费欧，努力变得像男孩子。贝贝，为了我，活泼的性格，也变得温柔了。

可是，这样，是不是失去了自我？我没来由的想到。

女为悦己者容——男人，为了悦己者，又该如何？

“你又在想什么啊？”贝贝微嗔道。

这样也能感觉得到？！愕然之余，我也暗骂自己，怎么这中时候还能胡思乱想。作为回应，我轻轻的吻了一下贝贝的耳垂。

“晤？！”贝贝身体一颤，脸颊，脖颈，耳朵，都羞红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贝贝竟然挣扎着想要逃开。

我放开怀抱，却抓紧了她的手，“等等，我还有些话，要和你说。”

屋子里。

我和贝贝并肩坐在床上，“乌鸦”站着，离我们有一段距离。

我已经习惯了把“乌鸦”当成隐形，可是贝贝，还是有些不安。

“贝贝……”我犹豫着，该怎么开口。

“什么事？”觉察到我脸上凝重的表情，贝贝也正色问道。

“我知道，你的不安。其实，我也很烦恼。”我深吸了一口气，“是的，现在，我，和莉莉，罗丝，这些贵族小姐天天走得很近……我说过，我厌恶贵族，却和贵族生活在一起……”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不仅与贵族交往，而且，穿着贵族的衣服，享用着贵族的饮食……”

迎着贝贝惊讶的目光，我坦然说道，“是的，我变了很多……但是，请相信我，我的心……”我顿了一顿，再次肯定之后，才说，“我的心没有变——将来也不会。”

唯心不易。

“不要再为……”我用强调的语气说，“我，和，你，之间的事情烦恼了。”

贝贝看了看“乌鸦”，又怔怔的看着我，似乎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说这些，当着“朵儿”的面。

“我有很多秘密，的确……”我苦笑了一下，“……也算是不可告人的那种……如果这些不能告诉的事情，也让你困扰的话，我就完完全全地告诉你，只要你点点头。”

我盯着贝贝。

贝贝眼光下垂了片刻，又扬起来，她肯定地摇摇头，“我相信你。”

我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谢谢。”我郑重的说，并且有加了一句，“对不起。”

贝贝又摇了摇头。？？？

“答应我，以后，不要对我说——谢谢，对不起。”

果然，她很在意这个啊。我想着，点点头。带着些歉意，我再次将贝贝，轻轻的拥抱起来。

“你知道么，到现在为止，我立过三个真正的誓言。”

“嗯？什么？”贝贝似乎有些迷糊了。

“贝贝！你有在听吗？”

我稍微松开了一些，想看着她的脸说话，贝贝却抱紧了我。“有啊。你说嘛。”

这是贝贝第一次主动亲近我……意识到这一点，我的心不由猛跳起来，一时间，竟然有些晕陶陶的，说不出话来。

“伍德，你要说什么？”倒是贝贝开口问了。

“哦……”我吞了下口水，该死！我的注意力怎么这么不集中！感觉到贝贝紧紧依偎着我，我不由的思绪混乱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誓言？”

“对！是誓言！”我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平静了些，“到现在为止，我立过三个真正的誓言。第一个誓言，是因为杨……”

“杨？就是……自杀的……那个杨？”

“嗯。你知道，我和他是好朋友。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最恨的是我自己，为什么这么无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于是，因为他，我立下了第一个誓言，是为了自己——我想要力量，能保护自己的力量。”

贝贝似乎记起了什么，“那你对我说的……”

“在知道……你的事……以后，我立下了第二个誓言……”

“就是对我说的那个吗？”

“不是……”

“好啊，那就是说，你对我发的誓，是假的啰？”贝贝佯怒道。

“对你说的——我发誓，决不让任何人再伤害到你——只是一部分。”下次，说这种话一定得快些，我抚着被掐的胳膊想，“在杀死白德曼的时候，我发誓，绝对不让自己喜欢的人，受到伤害……我需要，能够保护喜欢的人的力量。”

我注意到，“乌鸦”似乎看了我一眼。

“喜欢的人啊……也包括‘她’吧。”贝贝轻笑着。

“像父亲，母亲，朋友，也算啊。”我分辨道。

贝尤蒂……一想到她，我就有些怅然。

“那第三个呢？”贝贝转移话题。

“第三个誓言，是因为朵儿。”

“耶？”贝贝惊诧的看向“乌鸦”。

“朵儿，我的父母，像他们一样，被贵族所害的人，实在太多了。保护自己所喜欢的人，这，是不是太自私了……那些我甚至不认识的人呢？”

“……”贝贝默然。

可能是因为朵儿，贝贝又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吧。

“我的第三个誓言，很荒谬啊——我要消灭贵族。”

这话一出，贝贝坐起身来，像“乌鸦”一样，紧盯着我。

当时，我刚刚戴上了封印戒指，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力量，就失去了朵儿。愤然下，我想的是——假如我再度拥有力量，我不会再幻想，改变这个肮脏的，无可救药的世界，如果可能，我要毁灭它。

后来，我冷静了，朵儿也“复活”了，但这个誓言我却仍然没有忘记。

平民的懦弱，是因为贵族的强势。如果没有贵族，那么……虽然贵族也不见得全是坏人，但是老大爷的话，我始终记得——天下虽大，却没有不吃肉的狼。

“其实，你就当成是笑话好了。别说什么消灭了，我不仅没有保护你们的力量，而且连自保都成问题。像现在，我吃饭，不都是靠莉莉么？”我自嘲的说着，心里的想法，却坚定不移。

我感觉，我一定能有足够的力量，消灭那些不该存在的存在。

“你刚才的口气，真的像个恶魔啊。”贝贝说道。

恶魔？哈哈……只有神明能对付恶魔。不错，但是神明也不能消灭恶魔。能消灭恶魔的，只有恶魔吧？

想当初，我是想向恶魔祈求力量，现在，我自己，就有可能成为恶魔呢。对贝贝不经意间的话，我感到，莫名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