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两天行军很顺利，但严继开的眉头却越锁越紧。自己发出的几道军令虽然没有错误，但忽略了各路提督的自主能力，更忘记了防备突骑人。如果有哪位提督并不认同自己的判断，以防土有责的理由不予配合，那便会导致防守盛京兵力的欠缺。如果军令被突骑截获，他们中又有人足够聪明的话，便可能猜出自己的布置。

但命令已经发出，多担心也没有用了，严继开只能命令部队加快速度，只要赶在突骑之前进入承天，便能组织起有效的防守力量。

在这种焦急的心态下，严继开所部进入了永禄路。永禄路驻军在提督章效权的命令下集结了，两天前便已向承天路开拔，章效权一路上不但安排好了自己六万人的行动，还为顶头上司沿途设好了补给站，这些补给站让严继开几乎压抑不住愤怒。晚上扎营时，他坚决不住被征用的某个旅让，而是支开了行军帐。

这不是告诉敌人自己的路线吗？本来应该听从命令的军人什么时候也会巴结上司、揣摩上意了？把心思用在这上面还怎么去打仗？

张开翔进严继开大帐的时候，在烛光下清楚的看到老人脸上满是怒容。

“大人，您怎么看上去气色不好啊？”

严继开指着案上的一盒珠宝道：“我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有人说我辛苦，送茶钱来了。”

张开翔抖了抖自己的衣服，笑道：“别说您老，就连我这个小参谋，也沾光换了身新衣呢。”看到严继开要发怒，他整面容道：“不过您老似乎也不该有时间为这些东西伤神吧？这两天我们没有收到前方的军情，您不觉得奇怪吗？”

不错，严继开点头。两天时间，突骑的骑兵能推进四百里，他们最快的轻骑以前有过一天一夜奔袭七百里的前例，突骑兵威震天下的，本就是它的机动性。

“一夕之间，聚兵百万。来去如风，奔袭如电。”这几句话是在严继开的用兵心得中，对突骑战术的总结之语。

“为什么朔望没有军情来报呢？”严继开皱起眉头，的确现在不是和部下的拍马奉承斗气的时候。“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呢？”

“属下认为，突骑再快，孔雀可能有大军开进到虎牢，也许是小部队轻装简从，先一步破坏了驿站，继绝了军情传递的道路。”

“这么说，我给各路的军令也可能没有送到了？”严继开缓缓说出了最坏的推测。张开翔知道自己的回答有多残忍，但还是点了点头：“不错。”

那一刻，张开翔很恨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严继开来做幕僚，为什么做出回守盛京的推断，为什么平生参加的第一场战争，就是这种决定国运前途的大战。不错，他饱读兵书，却不过是个不入品的小参谋，可为什么此刻面对严继开这种痛苦表情的浊别人，而是自己？

“报总督大人！”

帐外亲兵的声音打断了两人间的沉默，严继开一瞬间便又恢复了威严的神态：“进来！”

“报告大人，永禄路提督章效权求见。”

“章效权？他怎么会来这里？”严继开一愣，随即道：“让他进来，传令，让副将以上将领马上到大帐。”

大帐的门帘一挑，一个人进门便跪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严大人，末将无能，向您请罪来了！”

只见章效权没戴头盔，头发披散开来，甲胄破了几处，左臂用布条吊在胸前，战袍上满是鲜血。这模样让张开翔吸了口冷气，觉得本来只是在口中说说的战争，一下子便距离自己如此之近了！

“怎么回事？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永禄路浊宁安，难道只两天，突骑便突破了整个朔望？这不可能啊，且不说朔望有九万驻军，就是朔望南北九百里的宽度也要跑上两天啊！

得到命令，将领们很快便陆续赶到中军大帐，看到章效权的样子，无不骇然。

“标下接到将军军令，当即便集结兵马赶往盛京，昨晚在安顺附近扎营。”

严继开命人给章效权拿了把椅子，倒了碗水，象几天没喝过水一样，章效权一饮而尽，然后连忙讲述自己的经历。

“安顺在朔望、承天和永禄三路交界处，标下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受伤的朔望驿卒，他说驿站突然受到突骑的进攻，二十多人只逃出他一个。因为驿路关系到军情传递，标下不敢怠慢，分派了三个大队向朔望方向连夜打探。”

“到二更时分，一个大队回报，据我大营七十里发现突骑军队。标下当即命令副将率四万骑兵前去偷袭，谁知过了一个更次，突骑骑兵从承天路一边攻击我大营，我率兵苦苦拼杀，直打到天朦朦亮，才发现……才发现……”

章效权浑身颤抖，抖得案几上的碗也咔咔作响。

“发现什么？”

“发现，来袭营的除了开始的骑兵是突骑，剩下的都是标下的士兵！”

“你！”严继开拍案而起，手指章效权，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的副将为什么没有认出自己大营呢？”吴所知与众将一直静听章效权的讲述，此刻插嘴问道。

“因为，因为标下为了隐藏行踪，下令全营灭掉火烛。”

在座众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听到这里还不明白？章效权是上了人家的当了。后面的不说也知道，早晨发现有错的章效权在整束部队的时候，养精蓄锐了很久的突骑士兵便趁势杀来，先是打了小半夜，又被自相残杀的事实所震惊，他的手下还能有什么战斗力？”突骑骑兵到底有多少人呢？“严继开的声音中都满是寒意。”急切间，标下也没看清楚，怕是有上万骑兵。“章效权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说谎。他看的很清楚，攻来的都是突骑轻骑，顶多也就是有两千人。可就这两千人，在自己还有三、四万士卒的情况下连续三次杀穿大营，阵亡士兵的血水将营地的木头都漂了起来。若不是亲兵大队拼死断后，自己也就回不来了。

“一万敌兵，就把你七万兵马给打败了啊！你还剩多少人马？”严继开终于问到了这个章效权最不想听到的问题。他咽了口唾沫，艰难的说：“标下不知道，跟随标下来的有二十多人。但标下想，还是会有不少士兵逃出去的。”

“二十多人！”严继开觉得胸口一阵憋闷。“七万大军啊！你只带二十多人回来见我！你居然还有脸回来见我！”

严继开咬得咯咯作响，在死寂的大帐中格外刺耳。

“你还有什么话说没有？”

章效权知道严继开是要他交待遗言，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跪倒地上：“严大人，你饶我一命吧，我跟了你二十多年啊！”

本来有几个将军刚要为他求情，见他如此形态，竟都愣住了。

“何将军，你帮我和严大人说说啊！”

何济世本来和章效权交情不错，也的确想帮他求情，但一看他脸色苍白涕泪交流的样子，突然从心底里感到厌恶，怒喊道：“章将军，你就不能死得有点样子？”

严继开的说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若饶你，怎么面对七万子弟的亲族？”

章效权被亲兵拖了出去，严继开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说话。

“大人，要加快行军速度了，突骑有大队骑兵，速度大快了。吴所各虽然清楚严继开的心情，但也只能进言。”突骑国中，竟有了这等人才！“严继开喃喃自语，摇了摇头，道：“晚上不能行军，如今秋寒已甚，不休息好更无法对敌，另外加强戒备，明日再赶路吧。”

“也许敌人没那么多！”张开翔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插了句嘴。

“你什么意思？严继开猛得转过头去。

“属下想，袭击章将军的敌人应该就是攻击沿途驿站的敌人，上万人的队伍既显眼又毫无意义，单以打没有战力的驿站来说，百余人就足够了，若是防备遇上驻军而增加自保能力，突骑一队人马最多也只能有两千人。”

“两千人？你是说两千人就全歼了章效权手下的七万人马？

严继开怒视着张开翔，仿佛他就是突骑的将领一般。

“不会是全歼，会有一两万逃脱的。若是以一万人来打驿站，不可能完全躲过沿途的驻军，而且整个朔望若都是万人队封锁消息，怕是十队也不够。”张开翔没有退缩。章效权被斩首，突然让他明白了责任的意义。

严继开还在考虑张开翔判断的可靠性，大帐外突然乱了起来。

“有敌人偷营！”喊杀声从远远的地方传来。

03.11.07

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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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0章地图，简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