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纵昂的这一箭不但震摄了敌人，连极国君臣上下也惊得目瞪口呆，良久后城头才爆出一阵欢呼声。

那二十名折必愣了半晌，不约而同地站起，把弓贴在了心口，这是射手向尊敬的人表达的敬意。

但曲纵昂以弓支撑身体的样子大家便明白，他不可能再射这样惊人的一箭了。盾牌手们连忙再次组成了盾墙。只听天佑帝在里面悠然叹道：“好箭法。没想到我极国也有如此人才。”严继开没有躲出去，闻音给曲纵昂施了个眼色，曲纵昂上前几步，跪下身禀报籍贯祖、父两代及自己的姓名。

“中受曲家的人吗？”不错，你家的射日弓早该为国报效了。就好好跟严大人学吧。”天佑帝顿了一下，续道：“难道再没有办法阻止突骑人，就任凭他们这么射箭吗？”

曲纵昂知道自己不可能连射二十箭来将这些折必杀净，没敢接话，严继开已替这个手下解围了：“用床弩就可以了。”

天佑帝还在思索着，折必们已连续的向城上射起箭来，奇怪的是他们没有瞄准哪个人，而是全都射到城楼墙一，冰雹般叮当作响箭箭都钉在坚硬的青砖中。

等他们停下手时，长箭在墙上组成一个大家：“耻”

“这是嘲笑我朝中无人吗？”天佑帝一声怒道。

“陛下，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突骑气焰嚣张，臣愿带一支兵马出城交战。”大家看去，跪在地上的是一员武将，四十来岁年纪，满脸通红怒目圆睁，显然心中已恨到极点，此人是镇守京城的九门提督江浩。

天佑帝拨开挡在身前的盾牌手，走出圈子问道：“破军公，安来公，你们二位意下如何？”严继开官职较低，武革便答道：“突骑围城已有两日月潭，城中现有十六万兵马，始终未曾出战，让江提督试探一下也可。”严继开心时并不赞同，但也不好再说反对意见，便补充道：“浅试即可，不要多做纠缠。”

“好！”天佑帝得到军系两大重臣的支持，当即命道：“江爱卿，你带五千骑兵，五千步兵出战，朕亲自为你擂鼓助威。”

江浩起身下城时，严继开忍不住又提点了一句：“若见情势不妙就尽快撤兵。”江浩点头听命去了。

张开翔也隐隐觉得不妥，出城迎战应在敌军围攻未成时趁其立足未稳为这，如今态势，即使江浩能取得一时胜利也不会改变双方力量对比，这种所谓试探实在是多此一举。

他却不知道，天佑帝历尽劫波也算是个明君，却有一个大缺点就是极爱面子。武革在朝中为官岂能不知？突骑炫耀武力没什么，可让天佑帝说出“朝中无人”的话了，这怎么去扫他的兴？必竟江浩试探一下突骑的实力，只要能及时撤回来，没有好处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盛京京城正阳门大开，江浩披着一身黑色盔甲高举长矛，率先冲了出去，踏着放下的吊桥过了护城河。五千骑兵、五千步兵紧随其后。

见极国士兵出城，那二十名折必上马返回大营，同时一个万人队缓缓地迎了出来。突骑人并没在江浩刚一出城时发动进攻，而是在距离近一里时便停止前进，等着江浩整顿队伍。

张开翔站在城头，感到十分紧张，这还是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身份参与战斗，尽管知道不应该，他还是当成观摩双方战术的好机会。他看到突骑人的举动稍有一解。同样派出一万人，显然是故作一种公平的态势，可汗趁极国军阵形混乱时抢攻又是什么原因？说起来，江浩所带前锋营、骁骑营的人马素质比严继开手下抵了一大截。

纳兰明骄傲的心性不愿在两军阵前做击敌未稳的事情，当他看到江浩的手下将佐手忙脚乱的约束部队时，便是不屑做了。昨夜严继开的部队从他营边突进城去，虽然不是他的责任，却让他深感脸上无光，更何况刚在严继开手下吃过大亏，今天一早接替了那个低能万夫长的指挥后便想一展身手。他认出了破坏自己射杀皇帝计划的便是当日险些杀死自己的箭手，此刻想的根本不是江浩，而是城上的曲纵昂。

江浩将骑兵分在两翼，步兵放在正中，向前行了大约二百步后，见突骑人还没有动静，便大喝一声：“我是大极九门提督江浩，突骑小儿报出名来！”

突骑在江北与极国人混居近二十年，早已熟识汉语，纳兰明冷笑道：“我是平山大汗驾下纳兰明，你是从二品的将军吧？今日就用你祭我的宝刀。”

江浩再不搭话，驱马向前，纳兰明毫不犹豫地迎了上来。

只听城头上战鼓猛得响起，竟是年近七十的天佑帝亲自拿起鼓槌给江浩击鼓助威。

江浩用的是长有一丈四尺的长矛，纳兰明的弯刀才五尺二寸，两人第一个回合时江浩将长矛抖出一团团影子，不离纳兰明脸上要害，纳兰明没法攻击，只好一刀砍在矛尖上，化解了江浩的攻势，两人错身而过。

勒马回身再战，两人打了十几个回合，纳兰明始终无法接近江浩，长兵器的优点被江浩利用的淋漓尽致，稳稳占了上风。

这时城头上的张开翔已认出了纳兰明便是在村子里伏击差点杀死自己的那人，隐隐觉得他不该只有这点本领。皱眉思索间，两人打到第二十个回合。

这一次纳兰明是从极国一侧向突骑军方向，江浩一反方才枪枪不离要害的打法，一矛向纳兰明的马头刺去，纳兰明大惊，俯身挡格，江浩突然矛向上抬，叫了一声：“中！”纳兰明左肩头已结实的挨了一矛。

纳兰明大声惨叫，也不回头，催马向本队跑去。江浩勒住马，将矛一挥：“儿郎们，给我杀！”两翼骑兵抢先冲出，中间的步兵也呐喊着冲了出来。

江浩牢牢盯着纳兰明，紧追不舍，眼看便要追到突骑阵中，纳兰明突然将马向旁边一带身子在在马鞍上翻了过来，对着江浩一笑：“你上当了！”江浩没来得及反应，就见纳兰明一刀劈了过来，他大惊下举起长矛挡格，木制的矛柄被纳兰明一刀砍断，接着同样砍到了他的左肩上。江浩一下便摔下马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城头君臣将士都是心中一震，“咚”的一声，鼓槌从天佑的手中跌落，砸在鼓面上。

“不好，快鸣金收兵！”严继开急促的下令，但为时已晚。

极国骑兵此时距离突骑的万人队已不足五十步，突骑士兵射出手中蓄势已久的箭支，纷纷抛掉短弓抽出马刀。三十步，还足已提起马的速度来。

江浩刚一落地便被几名突骑士兵牢牢的按住，突骑骑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便在他身边响过。

主将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突然受伤被擒，城上又传来收兵的命令，极国士兵们不禁心中犹豫了一下，就这一下，突骑人的攻击已经如海潮般涌了过来。

有聪明的士兵已开始转身要逃，可后面是依然前行的自己人。殿后的将佐不能坐视前方战友与突骑厮杀而不顾，冒着违反边令的危险逼着手下前冲。

然而，骁骑营与突骑骑兵的差距实在太大，而五千步兵在仅一千名敌人的骑兵践踏下便已无还手之力。

突骑人弯刀每一次落下都带起一篷鲜血，这种为马战专门设计的长刀刀背厚重，刃部有一个明显的弧度，在臂力超强的战士手中，能一刀将人劈成两半。极国士兵惨叫着，咒骂着，有人想抵抗，却被要逃的士兵挤得稳不住战马。一个管带大声喝斥，坐骑却自己顺着溃败的士兵奔跑，他要勒住马时，听到后面有风声，接着他的头颅便高高地飞起，体腔喷出漫天血雨后不甘的栽落到马下。

骑兵尚且如此，步兵就更不堪了。突骑骑兵的战马都是草原上的好马，挥舞着弯刀的大队骑兵便如同带有利刃的旋风，平时整队操练很像回事的前锋营军士早把学到的本领忘到九霄云外，手中的兵器拿都拿不稳，有聪明点的躺到地上装死，却被突骑的马蹄活活踏死。

张开翔眼睁睁着看着一万名极国将士在敌人的弯刀下，哀鸣，他痛苦地想闭上眼睛，却觉得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只有两串热泪顺着脸颊流淌。

二万余名极国守城将士和极国天佑帝以下各品级文武大臣一百六十七人，共同体会到了突骑人的强悍。

03.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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