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饮酒盟誓
作者:九戈龙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687

准确的估计一个人是很难的,因为很多时候人都难以准确的认识自己,何况他人?尤其是与发现低估一个人的时候,会不自觉得的将他猛得拔高。

以张开翔的微末武功,怎么能发出那样强横无比的杀气?以他的性格,又怎么会轻易的对人起杀机?

那杀气,显然出自另外的人,可惜由于情报搜集上的疏忽,更由于男人小看女人的天生本性,宁绍没有对张开翔身边最重要的那个人做更多的了解,而那个人,是容不得任何人伤害张开翔的,哪怕只是企图。

“光影相随吗?”魔秀儿冷笑:“很有诱惑力的说词,看那个白痴如何应付。”她叫过一个婢女,嘱咐道:“把方非公子请过来。”

方非随婢女出去的时候很疑惑,虽然魔秀儿平时偶尔也和他们一起胡闹,但她毕竟是此间主人妻子的身份,邀男客单独见面无疑是极端失礼的。

但婢女叫他出来后,见他犹豫,便道:“我家夫人说,方公子也许不愿见她,但她知道一个事关方家兴亡的大事,要请教方公子。”这就由不得他不去了。

魔秀儿布衣、荆钗,绝不象一个年俸三千两的国公的妻子,虽然这掩不住她清秀的面容,但也让方非轻叹一声暴殄天物。

这时张开翔终于拿定主意,回到了酒席上,见少了一人却也没有多想,他毫不隐瞒的向座中诸位将宁绍来访的意图谈了一遍,座中诸人的表情都郑重起来。

张开翔把这本该绝对保密的事情公开,至少说明了三件事情。第一,他拒绝了宁绍投靠的意向;第二,他已把座中几个人当成了自己的心腹,这其中也包括身份地位远在诸位之上的孙栋;第三,如果明确拒绝宁绍,就要防止他再投靠别人,这就意味着要将宁绍的势力连根拔起,而这个重任就落在大家的身上。

孙栋酒意到了七分,正是他最“清醒”最“正常”的时候,见其他人都不说话,他先举起酒杯:“凌云,承蒙你看得起,把我当兄弟,不过我家的弟兄不值钱,所以不和你结拜了。”说完,一饮而尽。

孙栋的举动打消了其他人的顾虑,既然他明确表示放下皇家地位与张开翔结交,那别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乔俊举杯:“有难同当。”曲纵昂举杯:“有女同上。”张开翔顿时苦笑:“那就免了吧。”李鸣也笑道:“我不反对大哥提议,有福同享。”蒲坚微笑着:“有仗同打。”不会说话的郎色叫了一声,把酒干了,故意不等曲纵昂。宗卓看了酒杯半天,说了一个字:“干。”

几人一饮同尽。

“方非怎么办?”张开翔担心的问。蒲坚摆摆手:“放心好了。”

方非第一次和魔秀儿儿单独相处,没来由的心中一阵紧张,眼前的丽人脸上是春风般的笑容,他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方公子,方才宁绍来找外子。”魔秀儿简单说了一下宁绍和张开翔的对话。“我想宁国商人在本朝的影响势力你该很清楚。”这句话让方非顿时敬觉,道:“恕我愚钝,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宁绍的确有不小的势力,也有准确快捷的消息来源,不过他能在极国尤其是盛京立足,还是方家对他的纵容吧?”

“夫人过奖了,寒家自家父为官,已将生意交由我叔父全权打理,我就更不知情。”

魔秀儿轻轻一笑,方非只觉得置身于百花争艳的花丛之中,他连忙转过眼,不敢正眼看充满魔力的对方。

“方公子,你应该知道,若是你叔父争气,也不必你冒着欺君大罪代你父亲领兵来京,如今你身在京城前程不明,怕是每天日子都不是看上去那么开心吧?”

方非大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听不懂夫人的意思,不过象是在威胁我什么。”

“不是威胁,是肯求。”魔秀儿的面容忽得变得忧郁起来:“外子之聪颖早有定论,我也不想谦逊,但他如此年纪就要担当重任,我实是忧心忡忡,你们几个兄弟各有所长,但最能帮他、他最需要的人才就是方公子,所以我肯请方公子帮他一把。”

魔秀儿说的言词恳切,不由方非不动容,他轻叹一声:“但有所需,我必倾力以助,请夫人放心。”其实方非明白,不用魔秀儿说,自己的命运已和这个少年紧紧的捆在了一起,只是魔秀儿话中的另一层含意,让他不得不再三考虑。

“我倒觉得,张公子最需要的是夫人才对。”

魔秀儿幽幽一叹,一向坚强的她难得有此软弱的神态:“只怕我不能永远陪着他,那时还要拜托方公子。”方非一愣:“夫人何出此言?”

魔秀儿眼中光芒一闪,软弱之态一扫而去:“先不说这个。当今之计,想请方公子动员所有力量,把宁绍手中所有人力、物力全部扫荡一空,我知道你们一直想找他做挡箭牌,但天下大乱之日将临,与其躲避不若迎难而上,如有损失由我全部承担。”

魔秀儿说到这里,忽然起身一转,在她背对方非时,身上的粗布衣服变成繁杂名贵的宫装,肩背披肩上镶着无数的宝石、珍珠,而头上的荆钗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以水晶雕成了凤凰钗,凤凰衔着一串水晶珠串,眼睛是最名贵的猫眼石。

就在方非惊讶的沉迷在这满屋珠光宝气之中时,魔秀儿又转过身来,恢复了原来的装束,屋中顿时一暗。

方非家做着当铺生意,也兼营珠宝,就在方才的一刹那,他便分辨出了四十余种不同的名贵珠宝,对魔秀儿的神通更是惊骇。

魔秀儿手中还拿着那支水晶凤凰钗,她递到方非面前:“方公子,若有心,希望有一天你肯叫我一声姐姐。”

方非回到酒席上时还有些魂不守舍,这魔秀儿到底是何方神圣?心中的震撼怕是要一生都无法忘记了。尤其是魔秀儿最后的一句:“敢惹我家公子的人,我都会让他后悔生在世上。”这不是对他的警告,但方非却从中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偏偏魔秀儿说的轻描淡写。

“也许该离他们远一点?”方非第一次对接近张开翔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不,不应该怀疑的。秀儿是真的爱她的夫君。尽管张开翔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尽管魔秀儿对他十分苛刻,但他们间的感情无可置疑。我真的要加入到其中吗?这些人,能创下什么样的光辉伟业?”

“小非,刚才我们说了点事你没听到。”八分酒意的孙栋是沉着、稳重的,不过再多一分他就又快要乱说话了。

方非摆了摆手,走到自己的椅子前,拿起满满的酒杯:“张大人,我方非,借此酒立誓,一生跟随大人,不离不弃。”说完一饮而尽。

说出这几句话,方非忽然轻松了起来。一向有万钧重担压在心头,如今仿佛已经卸下。既然打算同这些朋友、兄弟一起做一番事业,又何必封闭自己?有福固然要共享,有困难同担又有何妨?难道让他们帮自己就真那么难以启齿?

却听张开翔邪邪笑道:“小非兄弟,我很感激你,可你用错词了,‘不离不弃’我只对老婆说,虽然你也很帅,可我对男人没兴趣。”

“你去死吧!”方非把手中的酒杯狠狠砸了过去,张开翔捂着流血的鼻子大叫着跑了。

孙栋把酒杯一扣,难得在最稳重的时候停止喝酒:“京城大比完结后,我兄弟几人都要有任务出京。宁国给突骑借道之事,父皇想派人先去质问;涛国新君继位需有人道贺;假皇太子一案父皇密旨深入调查;小妹和亲,需一位兄长陪同,我该选哪样?”

选?这位皇子在天佑心中的位置难道比传闻中重要?但心思敏捷如张开翔、知人脾性如曲纵昂、方非略一思索便明白,哪里是选,分明是赖,若不答应他选,这个荒唐王爷把差使搞砸了怎么办?

“最不该派皇子去的那件。”张开翔用宣纸卷塞住鼻孔止血,声音也哼着不清楚,方非看着他,好笑之余也有些后悔出手太重。

“去宁国质问,本该派理藩院或礼部官员,皇上派皇子,若宁国意图与我为敌岂不白白送一个人质过去?这个差使别人不会接不会抢,殿下去选就是了。”

“什么?这么危险为什么我要去?”孙栋顿时大怒。

“因为这危险谁都知道,所以皇上会看谁会选它。”孙栋顿时不说话了。张开翔后半句没说,可他心里明白:“连人质都不敢做,怎么配在群敌环伺下继位?”

“可小妹……”孙栋长叹一声,众人顿时想起第一次见这位王爷便是他为阗玉公主许嫁纳兰明而酗酒闹事。

张开翔也不语。行大事者需不择手段,需不拘小节,需放弃亲情,需要很多东西,甚至需要一个人放弃人性,但他做不到,甚至说都说不出。

孙栋把酒杯翻过来,自斟自饮了两杯,然后以箸击桌,轻轻的吟唱起来:

“高树悲秋风,海水扬其波,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

这歌声苍桑悲凉,此刻看上去,臭名昭著的荒唐王哪里有一点平素荒诞不经的样子?席间顿时一阵沉默。

03.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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