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作者:沙啦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364

“三尺”洞口,苏明远倚着石壁望外,望风崖上风声猎猎,脚底远处,一片片茂密的原始森林直绵延到天际。

苏明远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爷爷死了!”

这个曾为昆仑第一人的高手,智慧如海的大长老,让所有昆仑中人顶礼膜拜的英雄,现在躺在他身后,没有一丝呼吸。

他还记得三天前,苏瑞兴踏虚蹈空,施展御剑之术一举歼灭空中密密麻麻的飞机时那如天神般的身影,现在却不过是一具没有呼吸的尸体。

曾经的荣光与现在这具尸体无关;曾经盖世无匹的武力现在已散逸无踪;曾经渊博的学识终将成为虫蚁的腹中美食;不论苏瑞兴生前如何尊荣华贵,现在不过是一具尸体,即将腐烂的尸体。

“即将腐烂的尸体……”苏明远喃喃的说出声来,“只不过是即将腐烂的尸体,等它完全腐烂了以后,爷爷,你还有什么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说到激动处,苏明远眼中的泪水又忍不住滑落眼眶,声音也变得异样。

“没有!什么也没有!哪怕像你这样的强者,也会成为这个世界上的尘土,最终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中。哪怕曾经像你这样的尊荣,也带不走一丝一毫……”苏明远神情激动,越说越大声。

“人!活着!为什么!为什么——”对着天上如勾冷月,苏明远长吼,但很快即被猎猎的风声盖过,只有他的影子,在“三尺”窄窄的透光处,被越拉越长。

三个月的时间内,苏明远连续经历了身边之人的死亡。特别是三天前,更连他从小生长的昆仑也一并毁于百国联军的袭击,一瞬间,他有了一种感悟:“浮生若梦!”

好像往昔的种种,一瞬间化做灰烬,不复存在了,可记忆却又偏偏如此鲜明;好像将来的种种一瞬间变做现实,拉到他面前,可偏偏感觉又那么模糊。

心中满是迷茫和悲伤,他想道:“人生,真像一场梦,一场没有回头的梦。所有的一切在发生的时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不可改变,不可抗拒!可是,我,我的梦会是怎么样?我的梦会走到那里去?谁能告诉我?”

模糊中,回忆到小时候也曾经问过爷爷这样的问题,“爷爷,这条路是到那里去的?”爷爷总是笑呵呵的回答他,带着他,走到路的终点。他也总是走得很安心、很开心。

然而现在,这个指路的人已经没有了,将来的路只有他自己去摸索,再也没有人会告诉他答案,没有告诉他将来会如何如何,他的未来……

苏明远恍惚中感觉自己的未来好像一条被浓浓的雾遮盖的小路,那看不清的地方好似遮盖了太多的陷阱,对未知的未来的恐惧,让他忽然兴起一个念头:“我不出去了,就在这里陪着爷爷!”

决定即下,苏明远心中也安定少许,走回苏瑞兴的尸体旁坐下,静待天明。他不想离开这里,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只想在天亮后,到望风崖下,找一个风景优美之处,埋葬了苏瑞兴,然后就在那里陪着苏瑞兴……

***

一年后,望风崖。

一个矫健的身影迅捷的迅捷的笔直陡峭的崖壁上攀爬着,不大功夫就爬上了“三尺”洞口那个微凸的平台。

崖下,有十几个英国陆军打扮男子围做一团,用枪瞄准那身影。其中一个身材微胖的用英语呼喝道:“小子,找不到什么,就要你的命!别以为你能跑得过我们的枪!”

顶上那人影并不作答,转眼间消失在上面。

一个士兵道:“看来那上面真有什么啊!外面看来光秃秃的,没想到这小子一到上面就没影子了!”

那微胖的士兵晒道:“这样的秘窟我都找了十几个了,没碰上过什么有用的东西。到是听说三团的一伙人找到过一盒金块,嘿嘿,美死他们了!”

“才一盒金块那,我听一个最早攻击幸存下来的日本人说过,前边那山谷地下埋着成顿的宝贝那!”

“少来了,成顿还值钱吗?倒是这次很奇怪,以前咱们打扫战场拿点东西都是偷偷摸摸的,这次听说竟然是司令下令,不明白!”

“呵,这有什么不明白……瞧,那小子下来了。”

正说着,崖顶上刚才爬进去的那个人影刺溜又滑了下来,背上背着个大包瞧来竟一点都不着力似的。

下边那群士兵连忙端枪瞄准,一附如临大敌的样子。

那人影溜下地来,似乎没看见那些枪般的,背着那个大包,跑道这群士兵面前,又把包放下,这才张开五指梳理了一下刚才在山崖上被大风吹乱的漆黑头发,漫不经心的道:“各位大哥,打鸟还是练枪那?东西都放这儿了,今儿个的任务该算完成了吧!”

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暴露在阳光下,常年日光暴晒下,微微泛黑的皮肤配合那对浓黑的眼睛,显示出一股灵气,赫然是个少年。

那少年左右四顾了一下,找了石头做了下来,随手拔了根草叼在嘴边乱嚼一气,边懒散的道:“好累啊!爬那么高,风又那么大,喂,你们发不发福利啊!”

那微胖的士兵随便翻动着包袱内的东西,没好气的道:“发什么福利,你都找来些什么东西,破衣服、空瓶子、烂布条、还有个老掉牙的发音盒……”

那少年双手抱头,干脆躺在石头上,闭起眼睛享受日光浴,嘴里还答道:“没法子,上面就个小破洞,除了这些东西就一张大地毯,你要吗?”

微胖的士兵再翻了一会,实在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顿时火气上来,把包袱里的东西踢得四处乱飞,怒喝道:“你是来敷衍我的吗?”

少年不再用英语回答,懒散的翻个身,嘴里自言自语道:“爱谁谁去!”竟是一口地道的北京话。

那微胖的士兵听不懂他咕哝些什么,但看架势也猜到没什么好话,被耍的感觉让他火气更大,提着枪就冲那少年砸过来,口中恶狠狠的道:“你耍老子吗?”连续几下,结结实实的砸在少年肩膀上,擦出一条条血痕。

少年不避也不让,显然早已习惯这样的待遇了,但嘴巴还是不求饶,阴阳怪气的道:“你打,你打死我了,看你回去怎么交代!”

微胖的士兵停顿了一下,又拿枪砸了上来,边砸还边道:“只要不打死你,长官也说不了我什么。真打死了,嘿嘿,就说你借机逃跑,给我们击毙了!兄弟们,你们说是吗?”

后边的士兵也跟着起哄道:“是啊,这小子意图逃跑,给我们队长一枪毙了,队长枪法如神那!”

“杰克,他要逃了,你怎么不打。哈哈!”

“打什么打,哈,那小子已经是个死人了!”

“哈哈!已经是死人了,队长您尽管打吧!”

那队长一脸狞笑,冲少年道:“听见没有,你已经是死人了!”劈里啪啦又是一吨狠揍,把那少年打得嘴角溢血,显然已受了内伤。

少年睁开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脸上却露出畏惧的样子,口中嚷道:“这里是中国,你们这群士兵随便抓人,难道还想杀人吗?”

队长见他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心头怒火更炽,身后的士兵又都在叫嚣着,杀心顿起,立时就拿枪对着那少年额头道:“杀了你!看你还怎么跟老子顶嘴!”正要扣动扳机,却没发觉那少年的手也暗暗卷曲如兰花。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秫秫声,众人一惊之下以为有敌来袭,纷纷掉转枪口对准那声响起之处,却见草丛晃动处,一道黑影转眼窜向远处,那速度奇快无比,简直不是人类能够做出来的。

队长大惊,喝道:“大家小心,可能有昆仑余孽。杰克,你们八个跟我来,剩下四个看好这小子,等我回来再来收拾他。”手一招,带头向那黑影消失的地方小心搜去。

少年放松五指,又翻个身坐起来,对那四个提枪瞄准他的士兵道:“我跟你们说过,我是徒手登山爱好者。你们为什么一直扣着我不放?”一边说,眼角的余光不停在四处扫视,寻找什么的样子。

一名士兵叱道:‘少罗嗦,坐好,两手放头……呃”忽然软软倒了下去。其他三名士兵大惊,仔细看去,却见地上竟然有一条金尾小蛇,蜿蜒而行,竟然是被这小蛇咬伤的。

这小蛇显然身具奇毒,只看其浑身金光灿烂,就知道不同寻常。

三名士兵连忙拿枪扫射,“哒哒哒——”打得地上泥土飞溅,草皮都给翻起不少,小蛇也难逃厄运,给打成数段,散落一地。

“什么事!为什么开枪!”听见枪响匆匆赶回的队长急急问道。

“队长,比利他被毒蛇咬了一下……”

“那少年那?”队长却首先发现不对,石头上已经不见了那少年的踪迹。

三名士兵一楞,再望去,却那里有那少年的踪迹。一名士兵懦懦道:“可能刚才我们开枪时他趁机跑了吧!”

“狗屎!你们这群猪!大活人就在你们眼皮底下跑了!快搜,附近肯定有他的同党!”队长气急败坏的连声呵斥,但四野茫茫,却那里找得到少年的踪迹。

***

离望风崖二十里远的一个隐秘小山谷里,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野人和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面面相觑对坐着。

那少年首先笑着道:“哈,这地方很漂亮啊!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那?一个人住在山里吗?”

那衣衫褴褛之人头发散乱,遮盖住大半个脸,只见他甩动头发,盯着那少年看了半天,忽然道:“你不是旅游的人,你是谁!”声音听来竟然是个男子,而且年纪也不大。

那少年讶异的看着他,半响忽然道:“蟠桃会上会诸雄,花果山前水帘洞。”

那衣衫褴褛之人身躯一震,猛抬头对着少年的脸,沉默许久才慢慢道:“分天开地立昆仑,治病救人自逍遥。你是……水帘洞的弟子?”

那少年一听衣衫褴褛之人报出的切口,面上突然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跳起来兴奋的道:“水帘洞欧阳国瑞,不知道师兄是天医门那一位!”

那人感叹的道:“唉,我想你怎么会知道‘三尺’下那些隐秘的小洞是借力上去的地方,当初我还是找了半天才发现的。原来你是以前负责守卫的水帘洞弟子,那是难怪了啊!”

那衣衫褴褛之人又思忖半响,道:“欧阳国瑞,这个名字很陌生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欧阳国瑞叹了口气道:“我本来留守新加坡的,因为功绩未到,不能参加今年的评议会。但不知道为什么,十月四日的时候忽然新加坡发生暴乱,我们水帘洞的的商厦、公司都被袭击,连留守的弟子也被杀的杀,逮捕的逮捕。只有我们几个低辈弟子因为暴乱的时候正好在外面,没有被波及。”

那人忽然身躯颤抖,似乎想及了什么往事,颤声道:“外面的弟子也没逃过吗?”

欧阳国瑞脸上也露出悲伤的神情,道:“是,师兄们抓的抓,杀的杀的,水帘洞的基业基本都被毁了。连和我们同城的几个门派也没有逃过。我们几个逃出来后还躲了大半年搜查,几次联络总部都没联络上。后来看新闻才知道,那次什么百国联军在中国的太阳之谷进行演习,竟然意外坠毁了一大批飞机什么的。我们想,肯定坏事了。剩下的弟子商量了一下,决定分成几组回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说着,拿眼睛看着那人,似乎认定他知道昆仑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却默不做声,径自拿起刚才从欧阳国瑞从“三尺”上带下来的包袱,放在面前,手轻轻的触摸着。

欧阳国瑞很奇怪那人的动作,这包袱是他从“三尺”里包出来的,本来只是想应付那几个士兵一下,顺便看看有没有昆仑的人躲在这里,所以只是随手从架子上拿了点不值钱的东西就带出来了,那人怎么好像对这些破烂看重得很。

良久,那人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这些东西,曾经是我奶奶的宝贝,她陪着这些东西整整过了二十年。但是现在,在她死了以后却不过是堆破烂,再没有任何意义。”

欧阳国瑞想了想,才道:“一样东西的价值,就在于他对这个人的意义。意义越是重大,价值就越高。但如果这个人死了,而这样东西对别人又没有意义,那当然没有价值了。”

那人忽然探手梳理了一下杂乱的头发,露出一张极年轻的脸庞,那张脸正在笑着,只听道:“好有趣……的废话!呵呵!”

欧阳国瑞悻悻道:“我不这么觉得!”

这样一打岔,两人间的气氛顿时融合不少。欧阳国瑞趁机又问:“这位师……弟,昆仑发生什么事情了?有多少人逃出来了那?”

一提起这个问题,那褴褛少年就忍不住低下头去,半响不说话。

欧阳国瑞又追问一句,少年还是不理。他被少年逼得没办法了,激将道:“是不是那天你也没看见?辈分太低被派在外面?”

那少年依然不语。

欧阳国瑞急了,道:“大哥,你告诉我吧!我们这里好几个人都在等这个消息那!”

那人忽然抬头道:“你能先带我去看看你们那些人吗?”

欧阳国瑞猛点头,又犯难道:“可,他们都跑离新加坡了,现在全聚集在香港。你要去见他们吗?”

那少年郑重的点点头。

欧阳国瑞上上下下打亮了那少年半天,道:“但我就这样把你带回去的话,他们肯定以为我带来个野人了!”

少年想了想道:“那先让我见见这次和你同来的师兄们吧!”

欧阳国瑞笑道:“这到没问题,我们身上都有定位装置,你要见,我这就带你去见!”

那少年默不作声的将包袱扎紧,跑到边上挖了个洞,将包袱放了下去,又将土埋上拍实,才转身对欧阳国瑞道:“我们走吧!”

欧阳国瑞疑惑的道:“你不是说这些是你奶奶的宝贝吗?怎么埋这里了?”

那少年淡淡的道:“过去的东西,只对过去的人有意义。人,总是要为将来活着的!”说着,当先踏步向这个隐秘的小山谷出口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