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原谅与代价
作者:史文业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906

我的身影掠过了一条很长的步道,马上来到了宿舍的大门前,看来伯母在这所学校里也花了不少钱,就单单这个师生宿舍已经很不简单。里面分为左右两座舍楼,规模都很大,从下往上数,我数出了这座宿舍足足有九层之多。

要进入宿舍首先要经过一个绿化区,绿化区里种了很多美观的小灌木,还有十多株枫树和一个小型的喷水池,水池旁还有数张雕刻精美的石桌和石凳。不用说这是给学生用来休息或温习用的,看到这幅景象,我不由得叹声道:

“哇……这里还蛮像个世外桃源嘛,日本的学生真幸福,要是中国也有这样的校园就好了。”

言语之间,我已经走上了宿舍的楼梯,步上三楼。我很快就找到了06号房间,房门是用一种很漂亮的金属制成的,呈银白色,我以前从没见过。门前镶着一块铁片,上面写着“千叶铃美”,这就是铃美老师的房间。

当我正想伸手去敲门时,忽然看到门旁有一口门铃,我无奈地笑了笑,便一手按下去。秋叶打开门,一见到我脸上就露出不悦的神情,不等她说话,我道:

“秋叶,别生气,我是来向铃美老师道歉的,你让我进去吧。”

“铃美老师心情很差,你可别再让她激动哦!”

“我知道应该怎样做的,你放心吧,不如让我单独和她道歉吧,你在的话我会很不自然的。”

秋叶犹豫了一会儿,道:

“那好,我在外面等你,铃美老师不肯上课,你快劝劝她吧。”

我做了个“OK”的手势,秋叶退出门外,我走进房内,轻轻地把门关上。只见铃美老师紧紧地抱着一个毛娃娃,她的脑袋倚在娃娃上,所以不知道我站在她前。其实不止她抱着的那个娃娃,床上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娃娃,怪不得小美和秋叶都不让我欺负她,这样看来铃美老师的心景和一个小女孩没分别。为免吓倒她,我很压低声音道:

“铃美老师。”

她的脸离开娃娃,望向我,看到我的存在,她陡地尖叫起来:

“啊——你快出去!你这坏学生,我不要见到你!”

我生怕被外面的秋叶听到,忙走过去想跟她解释,还没走出两步,她把手上的娃娃向我扔了过来。我一手接住,继续向前走了一步,吓得她胡乱拿起床上的东西乱扔过来,我没办法之际,只好一边接住她的娃娃,一边往后退。

最后,她连枕头也抛了过来,而我也被逼退入了厕所,手上接到的娃娃至少也有十来个,有些还掉到了地上,我站厕所里面道:

“铃美来师,你镇定一些吧,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不是来欺负你的!”

说完,我尝试走出去,谁知才踏出一步,“嗖”地一声,一个拳头般大的墨水瓶向我迎面飞来。这突如其来的事,我当然闪避不及。墨水瓶落在地上,碎裂了,而我立即头破血流。我慌忙提起一只手捂着伤口,那些娃娃也随即散落在地上。

血鲜不断涌出,从我的手流至脸上,我不禁呻吟起来:

“哎……呀,好……疼啊!”

铃美老师见状,情绪变得更加激动,她从床上跳下,像发疯似地翻着抽屉,不知道在些什么。虽然被她砸破了头,但我一点也没怪她,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我更是心酸,血越流越多,我坚持向她走过去。

“铃美老师你在找什么?”

“我……我把学生的头砸破了!我……”

她甚至流出了眼泪,把整个抽屉翻遍后,铃美老师终于拿出了一卷纱布,绵花团和一瓶药水,然后匆匆地向我走过来,神情紧张地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我,不要告诉校长!”

“铃美老师,请你听我说!”

我把她手上的药水纱布夺到自己手上,往后一扔,全部丢在地上。她先是一怔,接着又激动起来:

“我不想伤害学生的!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做一个负责任,爱护学生的好老师,我不知道会弄成这样的!”

我感到头部的血管在不住地跳动,还有一阵眩晕的感觉。我也不理血迹印在铃美老师的身上,伸手按住她的双肩,大声道:

“铃美老师,请你静下来,没事的!我不会告诉校长!”

我叫喊得到了预期的效用,铃美老师终于镇定下来,她那不住流出泪水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声音变得很小:

“你……你的头在流血,流了很多血!”

“没事!只要你肯听我说几句话就好了。”

“不行,我得先帮你料理伤口!”

“这是我应有的报应,铃美老师,刚才实在对不起,我要向你道歉。”

血一滴一滴地渗到我的衣服上,很快就化开了,形成了像大红花般的图案,眩晕越来越严重,眼幕里的铃美老师变成了两个,身体也开始摇晃。铃美老师吃力地将我拉到床边,一下把我推倒,迅速捡起地上的药品,涂抹在我的伤口上。

我半睁着眼,缓缓地道:

“老师,请您原谅我吧,我只是记着上次的事,心中以为您是个自私的老师,后来听到小美说过您的往事,我知道了您的过去,您是个……”

“小美都跟你说了?她真多事。你说得没错,我……我的确是个胆小鬼,我没资格当高校的老师!”

铃美老师的声音充满了悲伤,我知道她非常无助,因为她得不到学生的认同,这是作为老师最痛苦的事情。

“学生们都认为我的年纪太小,不适合当高中的老师,我还听到他们在暗地里说我最多能当幼稚园的老师。”

“您别伤心了,只要您有一份热情就足够了,铃美老师你您是虽然年纪小,但比起任何一个同年纪的女孩都能干,以后支持您的不再只有小美和秋叶,还有我,史文业!”

她的手陡地停住,眼眶的泪水变得更浓,浅笑道:

“谢谢你,文业君!”

我心里感到莫明的奇怪,铃美老师竟然不叫我史文业同学,而直接称呼我的名字,难道这时候她放下了老师的身份,以一个十九岁女孩的身份和我说话吗?不知何解,现在的铃美老师突然变得温柔美丽多了。

“文业君你也支持我吗?”

“当然支持您,如果以后有人敢说您半句坏话,又或者是有人瞧不起您的话,我绝不会放过他的!”

“真的……谢谢你!”

铃美老师说了最后一句话,我闭上了眼睛,那种眩晕的感觉慢慢地消失,直至伤口包扎完毕,我才再度睁开眼睛。我看了看房间,不禁觉得惭愧,这里就像发生过世界大战一样,满地毛娃娃,被翻乱倒地的抽屉,还有地上的点点血斑,我再看了看铃美老师的衣服,和她的床,已然染上了不少血迹,我抱歉地道:

“对不起,弄得老师的家这样慌乱,我马上帮您收拾好。”

“不用了,文业君你受了伤,我批准你回家休息一天。”

“您真的原谅我?”

“我原谅你了,你不记得我是个胆小怕事的女孩吗?要是不原谅你,我怕你会再欺负我呢。”

听到铃美老师这样和我开玩笑,我终于放下心头大石,她弯下纤腰拾起抽屉里的东西,我也帮忙捡起几个毛娃娃,将之放回床上,看到床上的血迹,我有点担心地问道:

“这……没问题吗?还有您身上沾了很多血呢,被人看到怎么办?”

“没问题的,我换套衣服就可以了,但你要答应不要告诉校长哦,否则我会被开除的。”

“当然不会,我很想听铃美老师讲课呢。再见!”

走廊上已失去了秋叶的踪影,那小女孩也挺信任我。趁着没人看见,我快速越过宿舍的步道,跑到操场上的一个饮水槽,用清水冲掉脸上的血痕,居然把整个饮水槽给染红了,这次和铃美老师道歉的代价也太大了。

临出学校门口才知道忘了带书包,希望小美会记得帮我拿回吧,我步行了二十分钟左右就回到家。我感到有点累,于是洗了个澡,换了套干净的衣服,躺在沙发上,很快就入睡。以我的习惯,就算醒了过来,我还是闭着眼睛发一会儿呆,这次也一样,大门“咔嚓”的一声,我循声看去,门被打开,走进来的人是星武俊彦。

“你的书包忘了拿,小美托我给你拿回来的。嗯,你的头没大碍吧?”

星武俊彦没问我是怎样弄伤的,可能对他来说男孩子好动弄伤是常事,所以他只是随便地问了一句。我接过他抛过来的书包,轻轻摸着受伤的地方,道:

“哦,没大碍,只是有点晕罢了。小美不来吗?”

“她在下面的超级市场里买东西,稍后她就来给你做饭了,我也在这里吃。”

我伸了个大懒腰,看了看钟,打着哈欠道:

“啊……欠……又睡了一整天,都快七点钟了,我去洗个脸,你随便坐吧。”

“等等,妈妈吩咐我给你带来了这些东西。”

我转身过去,星武峻彦从衣袋里掏出了两样东西,一块银白色的卡片,我看不清那是什么。而另一样东西我很却清楚,是一副手提电话。

“这里是一块信用卡和一个手提电话,是妈妈送给你的。”

我有点不解地接过了两样东西,看了看,大惊道:

“哇——这不是白金信用卡吗!信用额是多少?”

“妈妈可没跟我说清楚,应该是无限额的吧。你应该时刻都带着手提电话,这样通信比较方便。”

听到他说那是片无限额的信用卡,我更是大惊失色:

“这不行的,我实在是受不起,你叫伯母收回吧!”

“你这家伙,妈妈早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但你不要忘记,是你自己说要独自生活的,要是不收下的话,你哪来的钱缴纳这所房子的水电费、垃圾费、管理费呀?”

我把头发扫得哄乱,神情变得非常无奈:

“唉,我知道了,收下就是啦。手提电话可以不要吗,我觉得没这个必要,要找我的话打个电话到这里也不是一个样吗?反正其余的时间我都只会在学校。”

“带不带在身上我不管,总之妈妈吩咐的事我一定要办妥。你去干你的事吧,小美就要上来了。”

我从厕所走出来,小美刚好来到,连秋叶也在一旁,看到我头部缠着沙布,小美立即紧张起来,急急地放下手上的两个胶袋,走至我跟前问道:

“文业君你的头怎么会弄成这样,是什么时候受伤的?难怪整天都找不到你,原来你回来休息了。”

“别担心,小事一桩,只是擦伤一点……”

我还没说完,秋叶也赶了过来,表情和小美差不多。

“文业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裹着纱布?”

“秋叶麻烦你帮我做饭行吗?文业君的纱布好像松开了,我得帮他重新包一次。”

秋叶虽然也很替我担心,但听到小美说要帮我包伤口,她应了一声就走进了厨房做饭。小美小心地将缠着我头的纱布解开,伤口接触到空气,感到一丝丝的刺痛。她看着伤口,疼心地道:

“亏你还说小事一桩,裂开了一道大口子呢,一定很疼。”

“小意思,已经不疼了。不过我还是乐意让你为我包伤口。”

“你们这两个小东西,这么小就学会亲热,真让人看不顺眼。”

星武俊彦好像受不了我们在他面前这么亲热。

小美冲着他做了个鬼脸,顽皮地道:

“哥哥眼红了啦,真想不到哥哥你也会也会关心这种事,我想你也是快点找个女孩和你结婚吧。”

星武俊彦被小美的话气的涨红了脸,他不愿被我们看到他的窘态,连忙随手拿起一本杂志挡住自己的脸。吃完饭后,星武俊彦和秋叶都离开了,剩下小美,她拿出了一本很厚的笔记本,督促我把今天的作业做完,真是想不到,上学的时间虽短,但各科的作业本却堆得像小山一样高,最后还要劳驾小美把所有答案都说出来,看来我真的要在日本的文字上下一番苦功才行,要不然日语说得再好也没用,一遇到要写或要看的日语就完全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