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人终于填饱肚子，已经是深夜了。天空墨黑一片，海面上起了风，不大不小。幸好营地靠近树林边的一个土丘，海风不至于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影响。

姐妹二人都很疲劳，于是便先睡了。

柯密特却还要忙着把所有的肉都处理好，制成干粮，又把内脏挖坑埋掉。在此之前，他用三张野猪皮勉强做了一个小小的帐篷，刚好够姐妹两人睡进去。老九头蛇杰罗德的那句话：“我们从不浪费”，让柯密特肃然起敬。从那以后，这便成了他的一个重要的行为准则。

好不容易忙完，帐篷里已传来女人们恬静的呼吸声。也许在她们看来，有柯密特守在在外面的帐篷，不管有多简陋，始终都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吧。

柯密特轻手轻脚地添了些柴，然后在火边坐了下来，狼牙棒就横放在膝上。海那边传来阵阵若有若无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尤其显得遥不可及，又像三人的未来一般，不可琢磨。

他毫无睡意。

如果说这个冬天特别漫长，那么这一天就是这个冬天中最漫长的一天。

明天呢？明天该做什么？他感到有些茫然。

席娜让他离开卡恩斯大陆。

“对了！她既然给了迪尔丝这个地点的坐标，会不会是想让我们从这里出发，前往怀特罗斯?”柯密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嗯，肯定是这样。看来，明天有必要仔细调查一下这附近。”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想法，树林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柯密特在山林中锻炼出来的惊人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东西正从背后慢慢接近。

一抹带着残忍意味的微笑浮上了他的嘴角。

“出来，或者全部死。”他头也不回，双眼盯着火堆，用通用语沉声说。

响声立刻停止了。

过了一会儿，传来一阵急促的低声交谈，似乎是在争论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连交谈声也没了。

“出来吧！”柯密特站起来，转身，随手把狼牙棒在身前划了个半圈。

狼牙棒的端头，冒出了三米长的可见劲气。劲气扫过的地方，无论是杂草还是树木，都被无声无息地斩断了。一个直径超过五米的半圆，霎时已清理干净。

“再不出来，下一次断的将是你们的脖子。”柯密特冷冷地说。

“挡（等）……挡一下！”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从树林里传了出来，听起来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

柯密特把狼牙棒插进身边的土地，抱臂而立。在他的注视下，两个豹头人倒拖着长枪，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

柯密特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两个不速之客。除了头部，看起来跟人类没有太大区别。都赤着身体，只在裆部胡乱蒙了一块脏得看不出是来自于什么动物的兽皮。他们中矮的那个也比柯密特高出了一个头。要说他们长相丑陋，其实是不公平的，半兽人怎么能跟人比较呢？从他们的表情，是无法判断出什么了。不过，从他们死死地低着头、浑身抖得快站不稳的样子，显然是有些惊吓过度。

柯密特敌意稍减，开口道：“晚上好，先生们。我们的营地有什么值得二位感兴趣的地方么？”

“俺……俺们四（是）来打……打你（猎）的。”矮的那个战战兢兢地说，边说边抬起头，偷偷看了柯密特一眼，见他望过来，又赶紧把头低下。

“哦？那就请继续吧。”柯密特做了个立刻滚蛋的手势。

“那……那俺们……可以九（走）……九了？”

“请吧。”

两个豹头人如蒙大赦，正准备转身就跑，却听到柯密特又说了声“等等！”，于是齐齐身体一颤，停住脚步。

“你们可是住在这附近？”柯密特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说。

“四啊！哦！不四不四！”高个子终于接上了话，声音尖细无比。柯密特仔细一打量，“他”的胸部饱满如球，原来竟是个女的。

“孩子他妈，表（不要）乱讲话！”矮个子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老婆的屁股，发出清脆无比的响声。

女豹头人委屈地闭上了嘴巴。

“到底是不是？”

“俺……俺们住在好远的地方哩。”男豹头人说，看柯密特没有恶意，慢慢镇定了些。

“这是什么地方？附近有港口吗？”柯密特抱着希望问道。

“则里四答答布拉，俺们四从拉拉不答来的。”男豹头人指了指西边，又鼓起勇气说：“大棱（人），甚么四钢狗呀？”

“港口？”柯密特不禁有些佩服自己的听力，连这么大舌头的话都听得懂。想了想，说：“就是坐船的地方。”边说边做了个划船的动作。

“啊！团呀！俺们村那边好多团！”女豹头人拍着手，兴高采烈地说。刚一开口，屁股立刻又挨了一下。这一下更狠，响声几乎可以用惊天动地来形容。

“孩子他爸！你怎么老四打俺，俺生气了！”说完，扑过去要卡丈夫的脖子。男豹人抬手把她的手抓住。她怒吼一声，伸长脖子，张嘴就咬。

“嘘！”柯密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帐篷，说：“对不起，俺……啊不，我的同伴们在休息，请不要太大声。”

两口子也很配合，闷不做声地扭打了一会，在柯密特的调解下，才喘着粗气，悻悻地停了手。

“呵呵……两位，我这里正好有一些烤好的野猪肉，今天刚打的，新鲜得很，要不要？”

“要啊要啊！”两口子一起猛点头。

柯密特走到火边，提了四只野猪腿，递给他们：“够么？不够还有。”

两人感激涕零地接了过去。只听丈夫说：“啊哟，怪不得今天晚上俺们早（找）了半天都早不到，原来都被大棱抓完了啊。”不等柯密特回答，又用土话对妻子说了一句，妻子一听，咧开大嘴笑了起来。

“你说什么？”柯密特好奇地问。

“多借（谢）大棱啊，俺跟孩子他妈说，回去连生火都免了！这个懒婆娘，最不喜欢做饭！”

“呵呵……那好吧。你们可以走了。”柯密特看他们一副急于离开的样子，笑着说。

两人喜笑颜开，拿了猪肉就走。走了几步，女豹人又回头说：“大棱，卢（如）果你要早团（找船），就尽管来拉拉不答呀。从则里一路过去，九半天就可以看见俺们村了。你就说找俺老公里昂，全村棱都晓得的哟！”说完，赶忙用手紧紧捂住屁股，却忘了手上拿着猪腿。

好在这一次她的男人却没有揍她，否则以他用来打老婆的劲道，难免把猪肉打坏。他只是憨憨地笑着，朝柯密特使劲点头，表示赞同。

“好的。二位再见了！”柯密特目送二人欢天喜地地走了。都走得不见了人影，远远又听到女豹人大声说了一句：“俺早就鸡（知）道，大棱虽然长得丑，却一定四好棱呀！”然后，又是一阵激烈的肉体打击声。

他笑着摇了摇头，坐回了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