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影斗篷
作者:傲爷刀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5528

雪停了。

天还没有彻底亮起来。趁柯密特他们还在休息,我们去看看倒霉的黯精灵莉莉安在干什么吧。放心,这要不了多少时间。

此刻,她栖身于荒野一株高大茂密的雪松之上。逃出地魔宫之后,她成了孤魂野鬼。偌大的卡恩斯大陆,竟没有可以供她躲避的地方。冰天雪地的,她甚至连一件御寒的衣物都没有,虽然她实际上并不需要。说到生存的能力,整个卡恩斯大陆没有什么生物可以跟黯精灵相提并论。

这几天她的心情非常糟糕。跟魔王的结合本来就没有什么情义可言,所以她的难受不是因为思念曾经的枕边人,不不,决不是。让她难受的,是离她而去的锦衣玉食和养尊处优的生活,毕竟她已经很习惯了。此外,她分外挂念那些她辛辛苦苦收集了多年的宝贝们。由于事发突然,全部丢在了克里特拉达。这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不行,一定要想办法弄出来,否则活着还有什么生趣呢。要命的是,地魔宫并不是任何人想去就去,说走就走的地方。在那里生活了三十多年,莉莉安很清楚这一点。如果把警戒网全部开启,那个鬼地方只能用一句老话来形容:连蚊子都飞不进去。唯一的可趁之机就是魔王的疏忽,而短时间内这很显然是指望不上的。

她是有理由恨魔王的。

尽管她的父兄们准备把她烧死,而魔王却从火刑柱上解救了他。处死她的理由,是因为她受不住诱惑而偷习禁忌的黑魔法,从而堕落成了人见人憎的黯精灵。魔王血洗了小村,屠尽了她的父兄们。从这一点说,魔王既是她的仇人,也是她的恩人。只不过很多时候,她故意淡忘自己的过去,淡化这种仇恨,这连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其实,她真正希望的是,自己那天被烧死就好了。

而现在,这种一直被压抑的仇恨,如同埋藏在灰烬深处的火星,受到了新风的吹拂,立刻燃烧起来,并且越烧越大。

说起来,魔王并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远远不是。

莉莉安的第一个情人是个非常有风度的中年精灵。她只知道他来自奎特卫里,是个画家,仅此而已。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当时他遇到了还是姑娘的莉莉安,惊为天人,立马要求为她作画。她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后面发生的很多事情她也只有依稀的印象,回想起来,只记得当时的湖畔草丛弥漫着浓烈的草腥味,他像着了魔似的疯狂跟她做爱,而她一直处身于云端。等她从云端上下来,他却已经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交待。

经过这次糊涂的初恋之后,她不再是个傻丫头。她挑逗每一个可以挑逗的男人。不过,她再也没有那么快活过。即使是后来在地魔宫,魔王最宠着她的那些日子里,她也从未忘记过湖边的那股草腥气息。

莉莉安想着乱七八糟的心事,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坐起身,一边心不在焉地伸手拂去头发上的积雪。丰满而赤裸的乳房随着她的动作夸张地晃荡起来,这让她记起自己好歹还算是个美女,心里顿时好受了不少。

然而三秒钟之后,她发出了恐怖的尖叫,惊飞了无数的宿鸟。

她的右脚不见了!

她整个人如同中了美杜沙的石化术般僵住了。过了一阵子,才象发了疯一样双腿一阵乱蹬,顿时整棵雪松都簌簌地抖动起来,抖落的积雪满空飘飞。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她的脚好端端地回来了!就仿佛刚才她把它从虚空里拔了出来一般。她剧烈地喘息着,难以置信地盯着这只失而复得的脚,仔细端详起来。这只脚看上去还是那么恰到好处的纤瘦修长,涂着紫色冬冷菊花汁的脚趾甲也还是那么娇俏。她又不死心地动了动脚趾头,一切正常。

她低头思索了一阵,眼珠一转,屏住呼吸,慢慢地把脚伸回刚才的地方。果不其然,这只脚又一点点从视野地消失了。而脚上传来的感觉却清楚地告诉主人,这只是幻觉。

她保持脚部不动,弯过腰伸出双手,在脚的上空盲目地抓了一下,什么也没有。再往下一点,一件什么东西被她抓在了手上。这东西竟是透明的,摸起来象是件衣服,被树枝扯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摸索了半天,耐心地一点点解开所有牵拌住它的枝桠,总算把它完整地取到了手里。

“阴影斗篷!”莉莉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好运冲击得几乎要窒息了。良久,她只能手里捧着那东西,一动而不动地呆坐在树上。倒霉的日子总算结束了!有了这个宝贝,任何不可能的事情都会变得可能,这里面,甚至包括了很多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她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遐想中。

如果此刻有人打树下经过,又正好抬头往上望,必将为这香艳而可怖的一幕所震惊。一个全身赤裸的精灵美女,身体的中间部分却活生生地不见了,只剩下了一张表情万变的脸,和两条就那么在半空晃悠着的修长大腿。

“天无绝人之路啊!哦呵呵呵……”她阴柔而低沉的笑声慢慢在半空响起,整个人彻底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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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密特掀开盖在地坑上的雪橇,站起来,嘴里吞吐着厚重的白汽,顺手抓了把雪花,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

经过几个小时的搜肠刮肚,他倒是构思了几个可以快速到达离魂岛的法子,只等跟迪尔丝她们研究一下之后,就可以马上开始实施了。

“小柯,我们要洗脸了。”迪尔丝软语说。

“哦?洗吧。”柯密特随口应道,心思还放在自己的那些构思上。

“你去周围转转,好吧?”迪尔丝又说,在他的背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暗示他要听话。

“唉,你们……真是麻烦。”柯密特皱眉看了看姐妹俩,眼神明白无误地传达了这个意思。然后,他悻悻地跃出地坑,随便挑了个方向信步走去。荒凉的雪地里,雪松和梃柏东一棵西一棵、稀稀拉拉地杂生着,几乎可以算得上疏林。树上有鸟,大都是乌鸦之类,估计附近应该没有什么大型的动物值得猎取。反正时间还早,倒不如到远处那个土坡去碰碰运气。这么想着,他走到一棵雪松前停了下来,抬头张望了一阵,伸手折断一根枯枝,捋去多余的枝桠,拿在手里挥舞了几下。作为武器来说显然是过于勉强,却也聊胜于无。

土坡大约十来米高,坡度一侧缓和而一侧稍陡,从某种角度看去,象极了躺着的女人的一只乳房。

巧得很,土坡背面有个豺狼人的野营地,二十几个豺狼人围着篝火吃烤肉,正吃得兴高采烈。看到柯密特,扔了手里的骨头,抓起地上的武器嚎叫着扑了上来。半分钟以后,全部被柯密特手里的细棍子打晕,乱七八糟地躺了一地。毛都没有少一根的柯密特拍拍手,心下悯然:豺狼人天生就好斗,然则他们的实力却和这股子狠劲太不相称了。

他围着营地转了一圈,篝火边还剩下小半只野猪,没来得及被烤,这倒省了他不少功夫。除此之外,没有新的发现,就又折了回来。有个穿金色锁子甲的豺狼人,体型居然和他不相上下。柯密特于是就老实不客气地把那家伙扒了个精光。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豺狼人的裸体,除了异常浓密的体毛之外,他们的身体和人类倒是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区别。

锁子甲至少有八成新,还带着豺狼人身体的余温,散发着他们特有的浓郁体臭。柯密特很不情愿地穿上盔甲,扔了木棍,又挑了根两米来长的狼牙棒,这下总算有了初步的装备。

当他心满意足地拖着野猪肉回到迪尔丝和安丽娜身边的时候,她们着实被他的新形象吓了一跳。迪尔丝最过分,捏着鼻子围着他转了一圈,口里还啧啧连声。

“我说小柯啊,你在哪里搞到的这一身?”安丽娜捂着嘴巴,笑着问道。没办法,实在是太臭了。

“这个……,我刚才洗劫了一个豺狼人的营地。”柯密特把狼牙棒插在雪中,搔着后脑勺说。

“难怪了。去洗洗,好吧?”迪尔丝说。

“怎么洗?没有水。正事要紧,再说你们闻久了就习惯了。”柯密特不愿意为这些小事花力气。不过,他如何是姐妹二人的对手,争论了半天,最后还是以他的屈服告终。

他愤愤不平地走到姐妹二人看不见的地方,脱下锁子甲,抓起地上的积雪,大力地擦洗起来。里里外外都仔仔细细地擦了几遍,直到他闻不出丝毫的异味。擦到兴起,顺便把自己全身也擦得干干净净。穿上湿漉漉的锁子甲,略一运劲,全身顿时嗤嗤地大冒水汽,很快就烘得干干的。

一时间只觉得整个人都是崭新的,这种清爽的滋味可真是好极了。他不由得想起父亲的另一句话:“洗澡和做‘某件事’正好相反。去的时候不情愿,完了之后很庆幸这么做了。”心下大为叹服。至于那个“某件事”到底是什么事,可以让人很乐意地去做,完了之后却偏偏会后悔,他缠着父亲问了很久都没有问出个所以然,也不是以他目前的水平可以想象得出的。

看着他眉开眼笑地走回来,姐妹二人都一阵错愕。这家伙刚才不还板着个脸嘛。

“你们说,有什么事情是做以前很想做,做了之后很后悔的?”刚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安丽娜一下。

“姐姐,打他做什么哟。”迪尔丝惊讶地说。

“哪来这么多废话啊,”安丽娜微红着脸,双手插腰,恶狠狠地对柯密特说,“你是不是想出了好办法?说吧。”说完,又瞪了迪尔丝一眼,后者屈于姐姐的积威,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巴。

“我想出了三个办法。”柯密特老老实实地回答,彻底投降了。对付有暴力倾向的女人,这才是自保的不二法门。

“说吧,不要吞吞吐吐的。”安丽娜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也难怪她,毕竟做了两年的太子妃。

“嗯。第一个办法,就是做一个大型弹弓,把我们弹上天,再用飘羽术降落。”

“然后呢?”

“然后……再做一个大弹弓,继续弹。”柯密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很多事情,一定要说出来才会觉得荒谬。

“这就是你想的办法呀?小柯?”迪尔丝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笑嘻嘻地说。

“第二个办法呢?”安丽娜忍住笑,问道。

“第二个办法就简单了,砍点树,做一副大高跷,我们踩高跷走肯定快。”柯密特面有得色地说,双手一阵比划。

“……”姐妹二人无语地看着他,一起摇摇头。“第三个方法呢?”

“最后的办法,就是做一个飞艇。不过,有些材料现在不太好找。”柯密特苦恼地说。

“飞艇呀,上次托勒尔金大叔跟我说,他们矮人最拿手。”迪尔丝说,“不过,现在我们不在奎特卫里啊。”

“唉……”柯密特一晚上的心血,不到一分钟就全部被否决了,一时间沮丧到了极点。

安丽娜看在眼里想了想,柔声说:“刚才你走开的时候,迪尔丝试着联络大法师,还是没有反应。从这个地方到离魂岛,大概还有八千公里,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不如边走边想吧。”

“迪尔丝,你让我看看项链。”柯密特振作起精神,说。

迪尔丝把项链取下递了过来。

接过项链,柯密特认真地检查起来,同时心虚地想起自己和项链主人的那些事情。“咦?我记得原来不是这样的啊。”不经意间,他发现了异常的地方。“你们看,原来这些小月亮的弧形都是朝外的,现在怎么都反过来了?”项链上的七个小弯月,排成了一个心形。圆弧朝外的时候,本来是颗光滑的心。现在反了过来,看上去怪怪的,就像是个丑陋的刺猬。

“怎么会这样?”迪尔丝六神无主地问,脸上急出了汗珠。

“会不会是……被诅咒了?”安丽娜冷静地分析道。

“让我试试。”迪尔丝拿回项链,念动咒文:“弗洛任玻利斯……”,正是冰系魔法的“冰封冻绝”。念完了,伸手往地上的那半边野猪肉一指。柯密特和安丽娜屏住呼吸看着她,结果却什么也没有发生,野猪肉还是老样子。

迪尔丝拼命忍住想哭的冲动,说:“真的是被诅咒了,怪不得联系不到老师。”

“会不会是那个什么城堡的缘故呢?”柯密特提醒说。

这下子,姐妹二人都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情景来。当时“七个梦”曾经发出过异乎寻常的白光,在那以后,迪尔丝就无法再通过它和席娜联系了。

“怎么办啊?”迪尔丝哭丧着脸说。

“什么怎么办?这是好事,”柯密特拍拍迪尔丝的肩膀,安慰说。

“好事?”迪尔丝睁大着蓄满了泪水的眼睛看着柯密特。

“呐,你联系不到席娜,是因为这个项链出了毛病。这说明她那边可能并没有出问题,这岂不是很好的事?至于这个诅咒,想办法解开不就得了?”

“说得容易呀,怎么解开?”

“就算我们解不开,以后你还给席娜,她肯定有办法的。”

“哼,就知道你不行。”迪尔丝撅着嘴说,不过明显没那么着急了。

柯密特苦笑,他在魔法方面毫无造诣,确实是跟白痴有一拼了。可被迪尔丝这么一说,惭愧是免不了的。突然,他心里一动:“如果我解开了呢?”

“解开了我就嫁给你。”迪尔丝不假思索地说,说完脸就红了。安丽娜也惊讶得合不拢嘴,半天才醒悟过来,瞪了妹妹一眼。

“呵呵,好是好,不过万一我解不开,岂不是太吃亏了。”柯密特咧开大嘴乐呵呵地说,把项链再次拿过来仔细端详。

“你吃什么亏你吃什么亏了?”迪尔丝红着脸大声说。

“你本来就要嫁给我的呀,呵呵。”柯密特笑眯眯地说,脸一点都不红。

“想得美,你肯定解不开。”迪尔丝大羞,伸手就往柯密特身上一阵乱锤,等于默认了柯密特的话。

“好啦,迪尔丝你就让他试试,解不开我们再说。”安丽娜出来打圆场,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话也有语病。不过,两个神经粗大的家伙没有发现。

柯密特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这个办法有可能会损坏这条项链,不过既然是席娜送给我的,我应该有权处置。”他这么一说,姐妹二人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迪尔丝还想说什么,被安丽娜制止了。

柯密特把项链一圈圈仔细地在右手的手心上盘好,合上手掌。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天空。“烈日神功”可以修复他的身体,难道不可以修复区区的一条项链么?太阳的力量,乃是这世间最正面,最强大,最无所不能的。他突然对整件事充满了信心。

看到他这个熟悉的架势,迪尔丝拉了拉乃姐的袖子,二人默默退了开去。

柯密特的右手平平地伸出去,手心向上,紧握成拳,指间隐隐有红光闪现。迪尔丝毫不怀疑这只手可以托起整个世界,至少给她的感觉如此。

他创造了太多的奇迹,这一次,他又将用什么样的奇迹来震撼她的心呢。由于急切的期待,她感到呼吸有些困难,转身抱住姐姐,却发现她的情况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地都安静了下来,连风也很配合地停了。

在他站立的地方,积雪开始融化。先是在他的脚下有了一小滩的水迹,然后范围逐渐一圈圈扩大。奇怪的是,由积雪化成的水并没有流动,更没有渗入地底,而是象一个平底托盘里的水体一样,安静而平稳地留在了原处,甚至连最细微的波纹都没有一条。

尽管迪尔丝和安丽娜一再地后退,她们的脚也险些被这突如其来的雪水所浸泡。倒不是说这雪水里有什么危险,而是基于一种想法——柯密特正在做一件意义重大而殊无把握的事,那么她们就理当尽量不要去打扰这件事的进行,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打扰也最好不要。

雪水继续一圈圈地扩大,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犁在不停地围着它打转,每转一圈,范围又扩大了不少。巨犁越转越快,她们也不得不退得越来越快。到最后,她们几乎是跑了起来。等到雪水终于不再扩大,她们这才战战兢兢地停住脚步。这时候,两个女人惊讶地发现,她们站立的地方和柯密特之间的距离已经超过了一百米。

奇异的事这才开始。如上所述,融化的雪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盘。现在,这个水盘以柯密特为圆心开始旋转起来,边缘慢慢地高出了地面,而中心却凹陷了下去。

当水体的形状不再变化,这些水居然就在她们的眼皮底下凝成了冰。简单地说,这些冰——迪尔丝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之为冰,因为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生命力——构成了一个其大无比的凹面镜。远远地看去,身材高大的柯密特也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黑点而已。这个黑点稳稳当当地钉在了这个高速旋转的凹面镜的中央,他那只看似随意伸出去的右手,此刻却正好处于这个凹面镜的焦点上。

冬天的阳光可是说是可有可无的,仿佛除了照明之外,它并不能让这个世界多一点点温暖。然而,

柯密特正在推翻这个看法。万千的光束经由凹面镜的反射,不停地聚集于他的右手。慢慢地,这只手已因高热而变得透明,进而开始发光,越来越亮,终于变得不可逼视。迪尔丝紧紧抓着姐姐的手,分不清手心的汗水是谁的,尽管眼下是隆冬的季节,这里是无遮无拦的雪地荒郊,而她们身上的衣物也仅仅只能御寒,可她们还是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奥热。

处于这股热源中央的柯密特,身上却一滴汗水都没有。在锁子甲的掩盖下面,右臂上的“圣龙血镯”活了过来,开始发出红光。柯密特动也不动,只在心里默默想着“七个梦”原本的形状。摊开右手,在他的目光注视下,项链在掌心手里融成一团液体,然后按照他的想象,如同在一只看不见的手的引领下,规规矩矩地恢复了原貌。

放下右手。冰盘也就在这一瞬间停止了转动,仿佛它下面有一万只手同时扯住了它,说停就停了。迪尔丝和安丽娜不顾冰面的光滑难行,不约而同地朝他跑了过去,而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眯起了眼睛,微笑地看着她们。

安丽娜突然觉得无法正视他的眼睛,那里面有一万个太阳。说不清什么原因,她放慢了脚步,看着迪尔丝超过自己,再看着她径直冲入了他的怀中。

柯密特抱住急冲过来的迪尔丝,稳住她的身体,轻轻吻了吻她因喜悦而嫣红的面颊。尽管他们之间隔着一层锁子甲和厚厚的衣物,他还是清楚地感受到了她柔软而结实的乳房的压迫,还有在她那年轻而健康的身体里欢快跳动的心,以及由于心跳引起的身体的每一次轻颤。

微微一笑,他拎起项链在她眼前晃了晃,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你输了,古塔雷斯小姐。”

迪尔丝并不急于接过“七个梦”,甚至都没有时间看上一眼。她只是仰着头痴迷地看着他,他也默默地回视,一直望进她的眼底深处。在他的眼里,这一刻的她美丽得让他窒息。

“我输了,小柯。”良久,她才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轻叹,闭上了眼睛,娇艳的红唇立刻被摄住了。

在迪尔丝和柯密特旁若无人地热吻的时候,安丽娜落寞地转过身子,打量起周围来。可惜这里的风景实在是乏善可陈,一切都显得那么单调,毫无生气。不远处的树梢上有一只乌鸦,小眼睛很不友好地盯着这几个闯入者,不时大惊小怪地从树上飞起,在空中转几个圈,又悻悻地落回树上。

因为这该死的天气,安丽娜顾不上保持形象,把双手笼在袖子里,不停地跺着脚。尽管如此,脚趾头还是渐渐地变得僵硬。那只可怜的乌鸦已经飞起降落了十八次,而两人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更为过分的是,他们居然开始制造出种种不堪入耳的声响。精灵女神啊!安丽娜心中呻吟道,忍无可忍地咳嗽了两声。二人这才分开身子,愕然朝她望来。

迪尔丝害羞地看着安丽娜,但似乎还一点责备:“姐姐,怎么了?”看看她的样子!双眼发光,小脸布满了玫瑰色的红晕,嘴唇因长时间的某种动作而变得有些肿胀。居然问我怎么了?现在的年轻人哪!

“嗯……项链既然修好了,我们还是赶快跟席娜联系吧?”安丽娜淡淡地说,竭力让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威严一些。可这么说的时候,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阵心虚,以至于不敢看迪尔丝的眼睛。

“哎呀,差点忘记了。”迪尔丝慌慌张张地应了一声,一边扭了扭身子,说:“啊,小柯,你快要把我勒晕了!”柯密特的双手还停在似乎不该停留的地方。他低声咕哝了一句,象是在抱怨,无可奈何地放开了迪尔丝。

迪尔丝朝他讨好地笑了笑,他耸耸肩,退到一边。正好遇到安丽娜恶狠狠的目光,于是尴尬地摸了摸后脑。

迪尔丝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把“七个梦”捧在心脏的高度,闭上了眼睛。离开了柯密特的怀抱,滚烫的脸庞在寒冷的空气里迅速地冷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