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情愫初开
作者:韩俞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600

林海掌住舵,李可撑着船。小船顺流而下,直向新安镇而来。

林海南望望正在发呆的李可,笑道:“今天多亏了李兄,我本想助你一臂之力,不想却成了你的累赘,真是不好意思。”说着想起适才他与李可肩并肩倒在土坑中的情形,不由得脸上升起一片红霞。

可惜李可双目已瞎,林海南有什么表情李可根本就看不到。

李可道:“想不到你一个富家公子,竟然还会架船,不然我们当真无法摆脱谷来希的追击。”

林海南宛尔一笑,说:“我是南方人,自然应该会一些。你一个北方人,居然也如此熟悉船性,真让我意想不到。”

李可放开船桨,任由小船在水中顺流而下。他则仰面朝天躺倒在船板上,说:“我们穷苦人家,什么都得会,不然连饭都混不上。不象你们名门显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凡事都有下人为你们去做。哎,以后林少侠有什么活儿,都可以让小人来做。”

林海南道:“不用客气,让你做活那是当然的了。我身中老魔的阴阳蚀骨散剧毒,如果在一时三刻之内不能运功驱毒,只怕命不久长。那时非得麻烦你挖个坑把我埋了,你是想推都推不掉的了。”林海南说的本是玩笑话,但是说着说着,想到自己真得中了谷来希的阴阳蚀骨散的毒,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得下来,心中一酸,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

李可眉头紧皱,这才想起林海南身中奇毒,他本来就没有多少江湖的经验,对于解毒更是一窍不通,不由长叹了一口气,道:“都是因为我。”

林海南见他自责,道:“李兄不要自责,小弟我随身带有一些解毒的灵药,或许能保我不死。”话锋突然一转,柔声问道,“李兄可知在碧春江上,小弟我所奏的是何曲子?”

李可沉吟一阵,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李可本是一个俗人不,通音律,少侠所奏曲子岂是我所能知晓的。”说罢转过向去,面向大江,感受着江风吹透了衣襟,低声吟道:

“阴云飒飒浪花愁,

半度惊湍半挂舟。

声尽云天君不住,

命悬鱼鳖妾同休。

黛娥芳脸垂珠泪,

罗袜香裙赴碧流。

余魄岂能衔木石,

独将遗恨付箜篌。”

林海南一愣,吃吃地发开了呆。

李可道:“本来我以为能吹出这种愁思的一定是个多情的少女,不想却是一位偏偏公子。”

林海南脸微微一红,说道:“李兄才气实在上让小弟佩服,不过小弟并不是女子,我所吹奏也不全如李兄所言,我所吹奏的乃是本朝大才子张若虚所作的《春江花月夜》。”说罢手中摆弄着玉箫,低声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

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

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

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

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

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

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

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

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

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

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

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

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

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

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

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

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

落花摇情满江树。”

声音清脆亮丽,如山间清水叮咚,让人遐想。唱罢,笑对李可,道:“与李兄所述多少有些不同吧。”

李可听得有些发呆,听林海南问自己,笑了笑,并不申辩。道:“林少侠不仅武功高强,原来书也读了不少。”

林海南心中有些自得,对李可说:“李兄也不差呀,诗词歌赋非比常人。不知李兄是怎么读书的。”话一出品,觉得唐突,但是又无法收回,只好尴尬地看着李可。

要知道,一般身有残疾的人最忌讳他人谈起自己的缺陷,林海南这样问,无疑问到了李可的痛处,因为李可双目已盲,根本无法读书。但是林海南一直在奇怪,他双目既瞎,怎么还会吟诗做对呢?

李可心中涌起无限的惆怅,想当年,他也是一个耳聪目明的书生,与少年同好每日里读书写字,只等着玄宗皇帝开恩科到长安参加科举考试,盼望着能一举成名,也好光宗耀祖衣锦还乡。这科举考试是大隋时杨坚所创,给了读书人一个鲤鱼跳龙门的机会,他怎么能不重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呢。

但是,一次意外的失足,让他却坠入了这混沌的江湖……

当他乍从见到阳光后,强烈的光线灼伤了他的双目,他那一双能看透世间万象的眼睛就这样与他分手。

想到此处,李可不禁从林海南的手中接过玉箫,放在唇边,缓缓地吹了起来。箫声悠扬,曲调宛转,说不禁自己胸中的无奈的忧伤。

林海南听他的曲调有些压抑,故做高兴地说:“想不到李兄既懂诗文,又是韵律的高手的。”

“我哪懂得什么音律,我只是一个瞎子,因为眼盲,所以比常人耳目好用一点。倒是林少侠的曲子余音袅袅,似轻烟,如梦境,好象写意的水墨山水画卷,比那些自命不凡的人强之又强了。”李可放下玉箫,淡淡地说。

林海南听到李可的赞美,很是兴奋,说:“李兄真是太抬举小弟了,简直让小弟受宠若惊。古人说高山流水遇知音,你就是我的知音,就把这支箫送与李兄吧。”

李可本是豪爽之人,听他有如此一说,并不推辞,伸手接了过来。拿到手才感觉手中沉甸甸的。在手中把玩一阵,忽然又双手把箫递了过来,说:“李可是个粗俗小人,纵喜音律也只不过是玩玩而已。本来少侠的礼物,我也不好推辞。但是这支箫实在是太珍贵了,李可实在不敢实受。“

林海南问,“那你可说说,这箫有何珍贵之处。”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支箫最少应当是春秋年间的古物,做工精巧不说,单只这千年的寒玉,就已经是无价之宝。少侠的慷慨,实是千古未闻。”李可道。

林海南笑笑,“李兄客气,黄金碧玉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足珍惜?如果不是与李兄凭箫相逢,你我恐怕还只是路人而已。这支箫虽不寻常,但也并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我既然说过送与李兄,李兄如果不喜欢的话,那我只好让碧春江收留了。”说着抬手就要抛向碧春江。

李可没想到他说抛就要抛,急忙拦住,说:“且慢,林少侠怎么……我只是不想夺人之爱。”

林海南道:“哪里来的夺人之爱之说,你以为我送你一支箫我就没有可吹的了么?”说着从背后又拿出一支,说:“你既知这箫的来历,为什么不晓得这箫乃是两支?”

李可听他如此说,只得把这一支箫收了起来。

林海南这才高兴起来,道,“让小弟再为李兄秦上一曲如何?”

李可心中本已经烦乱,但是不忍拂他的好意,当下道:“求之不得。”

林海南手持玉箫,轻启朱唇,一道清丽的曲子就在江中回荡。似怨似愁,似悲是忧。令人回肠百转,不能释怀。

李可道:“听这曲调,林少侠似乎有心事重重,无处与人诉说。”

林海南道:“当年钟子期与俞伯牙高山流水相识,经年之后钟子期已死,才演出一段伯牙摔琴的故事。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不知哪年哪月能与李兄再叙旧情。小弟担心说不定那时你我已经拔刀相向,成了生死的仇家,也未可知。”

李可一笑,道:“那也未必,江湖与我并没有任何的吸引力,我只不过是受人之托,待我事一完,立刻退出江湖,找个清静地地方过一过田园生活。就如陶渊明所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才是我们读书人的理想。这样打打杀杀,没什么意思。不知林少侠为何有此一言?”

林海南黯然,道:“我身中奇毒,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得见明天的太阳?”

李可奇道:“为何有此放。”

林海南道:“若真是事事相求,不知道李能不能想起我。”

“堂堂的秋雨绵丝斩立决,怎么也说出这种儿女情长的话来。以后只要林兄弟有一句话,李可舍一身之力,都可以卖给你。”

林海南心里一酸,赶紧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道:“就怕李兄倒时候就不认识小弟了。”

“林少侠哪里话来?”

林海南假装生气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客气,好象与人总要隔着一道墙似的。以后不再叫什么林少侠了好不好?”

李可生性随和,随口应道,“那自然好,那,我们就以兄弟相称。”

“那我就叫你大哥如何?”林海南脸上绯起一片红霞。

李可点点头,道:“好吧。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中了千面人魔的毒,不知道你感觉怎么样?”

林海南故做轻松,道,“没什么,当时头有点晕,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说着站起身来,身子却晃了一晃,

李可伸手扶住了他。

林海南想闪身避开,但是浑身无力,如果没人扶一把立刻就会倒在地上,只好任由李可揽住腰。

林海南喘了口气,说:“李兄,我中毒已深,需要马上服用解毒的灵药。”

李可一听发了愁。他从未闯荡江湖,这一次出道还多亏了生死谷中的高手调教才懂得如何混在江湖,再加上自己处处小心,才不至于立刻丧身江湖。怎么样才能给林海南解毒呢?

林海南道:“小弟有治伤灵药,请李兄为小弟找点水来。”

这里就是碧春江,饮水自然不成问题,只是没有盛水的器具。李可灵机一动,俯在船边用双手捧起一掬水,送到林海南的面前。道:“南弟,快,快喝,慢了就漏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