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南一看,心中感动。赶紧伏下身去,从李可的手掌心中喝了一口,把药送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林海南只觉肚中呼呼直响,解毒药已经起了作用。但是时间不长,又觉丹田气滞。
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林海南的解药只能暂时缓解症状,根本不能把毒排除干净。
林海南无奈,对李可道:“大哥,还请你运功为小弟驱毒。”
李可依言,盘膝坐好,又掌劳宫穴抵住林海南后背的腰阳关穴,一股纯和的空性见内力缓缓输入林海南的丹田。此时林海南把那股阴阳蚀骨散的毒素逼到丹田,藉着李可的功力,希望能把它排出体外。李可与林海南的两股内力合二为一,寻着股阴阳蚀骨的踪迹,沿手太阴肺经上行,力图把毒一直逼到了林海南手掌的劳宫穴。但是阴阳蚀骨散毒性何等的厉害,那毒素一到丹田就再也不听内力的驱使,顽固地在丹田中飘来荡去。
李可的头上已经冒汗。
林海南道:“算了吧,天命决我,这不是人所能决定的。”
李可并不死心,道:“南弟不要灰心,你暂且把毒素压在关元穴,暫是不让它发做,我们再去找高人医治不迟。”
林海南惨然道:“不用费心了,我听说这种阴阳蚀骨散每隔十二个时辰就会发做一次,那时如万蚁钻心,欲生不能,欲死不得,当真是人生最大的痛苦。这样久受折磨到死为止。”他无限留恋地看着碧春江的景色,说:“如果大哥没有其他要紧的事,你就多陪我一会,做到你我尽欢而散。这里离新安镇已不算太远,你我何不到聚友酒楼一醉方休。”
李可略一迟疑。
林海南道:“怎么,刚说过的话就不算数了吧。难道你就马上就要离我而去吗?我现在内伤未愈,你要是弃我而去,说不定出不了三里五里,我就会丧身豺狼虎豹之下。”
李可无可奈何地摊摊手,没办法,当上这么个朋友,你真是想甩也甩不掉。
李可道:“好吧,我本想还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会。你知道我没有眼睛,走路非常不方便。但是有人不同意,我们是非下船不可了。”
林海南一愣,“非下船不可?大哥与我不想下船,谁又能把我们赶下去?”
李可苦笑道:“谁?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个问题。我最紧张的是,你千万不要说你不会游泳吧?”
林海南诧异道,“游泳?大哥为何有此一言?”
话音未落,只听“咚”的一声,船板被击破了一个大洞,碧春江水汹涌而入,眨眼间水就没过了脚面。
竟然有人在水中将这条小船凿了一个洞!
水顺着洞口不断涌入,水越浸越多,小船慢慢地向下沉。
“我们的小船离岸边有多远的距离?”李可看不到岸边,问林海南
林海南用目力估计了一下,最少还有十几丈的距离。不要说现在他身受重伤,就是换了平时也不是易事。只好摇摇头。“过不去的,只能渡水而过了。”
“你现在能不能提气运功?”李可部林海南。
林海南试了一下,丹田里空空如也,别说运气,就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只好摇摇了头。
小船已经向一侧倾斜,随时可能翻船。
“那好,你抓住我的带子。”说着李可用一支臂膀挽起了林海南的肩膀,喝一声“起!”人如大鸟腾空而起,在空中如离弦之箭直向最近的岸边扑过去。
林海南努力提气运功,希望能减轻李可的重量。但是毕竟他和李可都是血肉之躯,要想凭空飞越这么长的距离,除非长了翅膀才行。
李可的空性见内功发挥到极至,但是离岸边还是差了近两丈的距离。
林海南苦笑道:“不要费劲了,掉到水里也是一样,反正已经激战一天,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即使掉进江中洗个澡也不为过。”
李可一口真气不散,没有机会与他说话,只是默运空性见玄功,劈空一掌击向水面,希望借着水面的回力能再次腾空跳到岸上。
哪知身体刚刚向下一落,掌风还未发出,黑黑的江水中突然窜起几支水箭,几个身空水靠的蛙人手持分手峨嵋刺,从下而上,直点李可及林海南的足三里穴、三阴交等下身大穴。
李可并不着慌,手中赤柔若耶剑用一招明镜台,剑芒在水面上激起一片浪花,林海南只见一片红光,几个蛙人顿时沉入水底,水面上只看到几处涟漪一点点地散开。
此时,两个人的身形争速下落,眼看就要水中。
这时那几个蛙人的尸体恰恰浮出水面。李可赤柔若耶剑在那尸体上一点一弹,借机身形再展,两个人的身形向上一起,林海南只觉身体一轻,只觉如一片鸿毛般向岸边的陆地上飘落。
林海南不由得大为惊叹,好精纯的内家功力。这是哪家的功夫如此神奇。
不待林海南的欢呼声响起,只见岸边的草丛中,忽地现出十几个精壮的汉子,个个手持长枪,齐刷刷地向他们的落处扎来。
李可身体尚在半空,避无可避,只能拼着性命向那枪林落下去。
原来敌人算到李可必有此招,早已经在他要落身处设下了埋伏,只待他在空中无处施力时,才发动致命的一击。
现在李可与林海南根本没有变招的余地,完全是拿了自己的性命向敌人的枪尖上送死。
林海南危急中急呼“小心!”
李可却早有遇见,右手赤柔迎风长在袖中一摆,早已经撤在手中。人在空中,运起菩提心,只见红茫再现,一剑幻成了两剑,两剑幻成了三剑,三剑幻成了无数剑,将这些人罩在经红芒当中。
这一剑却并不是李可的独创,而是在与灵嗔道长谈话时,听他讲述道德经,猛然悟出的一招名叫“非常道”,所谓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他就由这里领悟出来。
李可带着林海南,借着赤柔若耶剑与长枪交锋时的回力,在人丛的头顶一跃而过。
春夜里的寒风呜呜地丛林间跑过,树叶被吹得沙沙做响,象是万马奔腾,又象是海浪咆哮。
十几个杀手怔怔地站在原地,手中的长枪短刀毋自握在手中,一双双诧异的眼睛留恋地看着这个鬼魅般的世界。
林海南这才双脚踏到了实实在在的土地。他注目忘着这十几个杀手,问李可:“他们怎么都不动了?都死啦?”
“差不多吧,“李可道,他本想留下几个活口套些口供。不想一个活人都没有。李可心中有些遗憾。
“你好厉害呀,竟然一剑杀了这么多的人。”林海南惊讶李可的功力。早知道李有如此武功,那何必还要替他强行出头呢。
李可笑了,说:“虽然我这一剑不同凡响,但是要想杀如此多的人却还是不能。或许他们是被吓死的吧。”
“人还能被吓死吗。”林海南当然不相信李可的话。凡是在江湖混的哪一个不是出生入死把头系在裤膘带上的,只有武力不济被人杀了,怎么还会有吓死一说?他府下身去细细地查看这些人的伤痕。前面几个人都是剑中咽喉,但只是极细的一点伤口,流出来不过半滴血的样子,不细看根本觉察不出是为剑所伤,还以为是金针或者是峨嵋刺之类的东西。心下惊异不已。李可以区区之剑竟然在一招之间杀人于无形,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在想什么?”李可问。
“我在想,你这个人实在很可怕。我这才知道什么叫做深藏不露。”
李可府下身去看着这些人的尸体,说:“其实,这些人也很可怜。”
林海南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些人都是被人利用的狗,死了有什么可怜的?”
李可道:“有时我也是这样想。但是毕竟生命对于人来说中只有一次,任何事情都可能失而复得,但是人死了,再说什么都不管用了。”李可抬起头来,仰望着浩瀚在夜空,想起了自已在地宫的三年,三年呀,三百六十五个日夜再乘以三,那都是暗无天日的生活。对,就是暗无天日,连一个星星都看不见,他所能看到的仅有的有生气的就是老鼠和蚂蚁,那也是他能够赖以生存的食物。
“你又在想什么?”林海南看李可有些发呆,打破了沉默。
“没什么。”可收回了遐想,说:“不过我要告诉你,其实这些人并不都是我杀的,”
林海南听了一惊,问:“不是你杀的,难道是我杀的不成?”
“我不想告诉你,是因为怕你担心。因为此刻,在我们身边,说不定哪里就会随时刺过一支剑来。你仔细验一验这些人伤,看都伤在哪里。”
林海南重新检查这些人的伤处,果真发现了新问题。原来有几个人后背的大穴被点中,而这些穴位乃是人身三十六处死穴之一,只要被点中,没有不死的可能。
林海南疑惑地抬头看着李可。谁又有这么大的本领,能够在举手之间杀人于无形而神不知鬼不晓。他为什么要杀死这些人?难道李可在这里还有帮手不成?
李可摇了摇头,天下这大,除了生死谷中那有限的几个人,他还认识谁呢。李可叹了口气,道:“走吧。我们该找个地方好好歇一歇,你身中剧毒,我两眼全瞎,别再中了敌人的诡计。也不知道究竟几路对手在与我寻仇作对。有没有人帮我并不要紧,还是先先打个地方歇歇吧。”
林海南几次欲言又止。索性拿起竹杖,领李可在林中穿行。
走了几步,李可忽然听不到林海南的声音,伸手一拉那个竹杖,触手处却是空无一人。原来林海南已经委顿在地。
林海南一阵痉挛,根着浑身哆嗦,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毒伤发做了。
李可一阵踌躇,他本是身负重任。但是现在多了一个林海南,又因他而身中奇毒,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李可本是一个瞎子,行走江湖本就不便,全仗着自己练就了空性见的内功才得以安然无痒,但是如果身边多了一个身中奇毒的林海南,他就要寸步难行了。
但是银坑山生死谷中还有几十个人等着他的解药,如果耽误时间太长的话,如智永大师等一众的武林高手恐怕都要葬身生死谷了。
李可拔了几次腿,想一走了之,但是看到林海南那痛不欲生的样子,又都停了下来。
一边是十几个在中原武林的精英,一边是个活生生的生命,他又该如何是好呢。
这时林海南哼了一声,在地上滚了一滚,忽然站了起来。
千面人魔这种毒非常厉害,发做时求死不能,不发做时与常人无异。此时林海南毒伤阵痛已过,神智又恢复了许多。他看到李可一脸的无奈,猜到了他的心思,冷冷地说,“如果李兄身有要务,就请及时离开,我这里并无大碍,我会自己料理。”
李可脸一红,林海南这样说,他就更不可以甩手离开。
这时忽听碧春江上有人喊道:“客官,要不要坐顺风船,只要三个大钱就可以了。”
李可兴奋地竹仗在地上一点,道:“好了,我们乘船前往新安镇,到了那时再给南弟寻找神医救治不迟。”
林海南本以为李可会弃他而去,没想到李可还要带自己一路前行。他知道李可是个盲人,路上肯定多有不便,现在如果乘船,自然省力不少。但是对适才李可犹豫仍心存不满,讥讽道:“李少侠要小心,你还敢乘船呀,不要再中了千面人魔的诡计。”
李可笑了笑,心想这个林海南,竟然如此斤斤计较。李可不再与他相辨,架起林海南上了小船。
谷来希站在密林深处,看到那条小船顺流而下,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就是下游的新安镇,嘴角露出胜利的笑容。心道,这个瞎子最终还是要落入老夫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