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狼图腾
作者:甘才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476

黄昏退去,已是夜。

梅花苑中遍地梅花,花开花落,她的心情也是起起落落。

梅花红如血。其中就有叶秋鸿的血。

佳梦顶着风雪呆呆地看着梅花,看着血,眼睛晶莹中满含忧伤,内心担忧忡忡。

身后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踏雪声,是帝乙来了!那踏雪声不像是踏在雪地上,而是踏在佳梦的心里,踩碎了她的心,踩碎了她的肝脏。

血腥的恐惧顿时爬满了她的全身,她颤抖着欲倒。

“娘亲!”帝乙唤道,“你是不是在怪孩儿没有对叶叔叔伸出援助之手?”佳梦看着他,忽然发现帝乙已不再是她以前的帝乙了,帝乙已经变了,变得她不认识了。

帝乙警觉在叫道:“娘,娘你怎么了?”

佳梦一惊,定了定神,叹道:“这也不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岳二先生存心想试探你叶叔叔的武功与梅花阵的玄妙。唉!也不知道你叶叔叔现在可好。”

帝乙眼里射出一丝寒芒,道:“叶叔叔的徒弟飘雪真厉害,居然能破乌大先生的‘玄幻梅花阵’。如此一来,爹的禁地也要加派些人手,以防对爹不利。哼,此人不杀,将后患无穷,也难泄我心头之恨!”

晚风吹过,佳梦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从帝乙身上袭来,而且还有一丝狼的气息,恐惧立时从她的内心深处涌起,她发现这个儿子比以前更狠毒更残酷。

帝乙见状,脸色一变,柔色道:“外面风大,孩儿请娘回去休息。”

佳梦没有回绝,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便慢慢地,静静地走了。

夜越深,越会感到孤立无援,越寂寞难耐,也越显得可怕,而且大千世界在继续延伸着它的黑暗。

佳梦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任由时光流逝过去,感受夜的寂寞。

“过了今夜一切都会好的。“她不禁这样想着。

一直以来生活对她都是一个过重的负担,生活单调如沙漠,对于她的爱情,渐渐地也只有欲,没有爱。

她不由怀念曾与叶秋鸿一起生活有日子。

若不是边半天的出现,也许他们会幸福天心地过着生世无争的生活,白头偕老。然而这一切因为命运的捉弄,她错过了真爱,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做了别人的妻子。而边半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六十天的空隙陪着她,大多数时光面对她的只有孤独与寂寞。

夜已很深,世界变得静悄悄,雪也停了。

突然隐隐地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

佳梦没有睡着,当然听见了,这是她三次听到这种恐怖而妖异的声音。

更令她惊奇的是这次居然发现声音是从帝乙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佳梦禁不住内心的怀疑与好奇的诱惑,静静地起了床,朝帝乙的房间走去。

外面雪虽停,但风未定。

帝乙的门是虚掩的。佳梦走近时,突然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和可怕的声响,她的心里顿时涌现潮水般的恐惧。

“谁?”帝乙敏锐地感觉到门外有人。

佳梦闻言一惊,那一瞬间,她感到帝乙的声音像一股比冰更冷的寒意立刻从门里面穿过来,迅速透过厚厚的门板,钻入她的胸,然后穿背而过,她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她定了定神,稍作镇静,温和地道:“帝乙,是娘亲。”说着,轻轻地推开这虚掩的门,缓缓地走了过去。

房里的灯突然被门缝吹进来的风熄灭,里面顿时一片漆黑,深遂,伸手不见五指,只闻耳边隐隐传来夜风的呼啸,她赶紧关好门,道:“帝乙,怎么不点灯?”

“娘亲!”忽然墙角幽幽响起童稚的呼唤,传过来时寒气里带着一种无法理喻而又令人呕吐的血腥,却使人颓废消沉。

“帝乙,怎么啦?”佳梦此刻的母性已远远超过了心中的恐惧与怀疑,担心与疼惜已占据了她整个心灵,是以竟忘了去想帝乙的声音为何变得幼稚起来。

“娘亲,我好冷啊!”帝乙像小孩低泣着,哭声夹在漆黑的屋子里,又凄凉又悲哀。

“帝乙别怕,娘马上就过来。”佳梦再也顾不得屋子里森冷的黑暗,又手摸索着朝墙角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她依稀感到她与帝乙近在咫尺的距离没有缩短,反而增长,似乎越来越远。

突然,前面不远处有一团迷迷茫茫的绿雾,佳梦惊骇、恐惧、怀疑、然而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去走了过去。因为帝乙正在等着她的安慰与温暖。

佳梦惊疑,暗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屋子里怎会出现如此奇怪的现象?”正待她驻足时,帝乙的童声又在叫:“娘,快来,我怕!”

佳梦毫不犹豫地穿了绿雾,她猛然发现她已不在边城,也不在帝乙的屋子,而是到了另一片天地。

这里没有雪,只有树林,当然没有退路!佳梦看了看四周,竟然发现她在一个原始的森林,只有淡淡的阳光,照着她颤抖而单薄的身影。

这时,四周响起奇怪的声响,愈来愈清晰。

是脚步声和人的呼唤声!

不是一个,是千百个人的呼吸声与步音。

佳梦顿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两列整齐的人群之间。

天上虽有明日高悬,但这儿却是说不出的邪恶与诡异。

佳梦看了看左右两旁已站好的人列。发现他们身上披的是兽皮,眼放蓝光,而且每个人的头居然不是人头,却是残暴的狼头!

——狼人族!

佳梦惊呼起来,她希望这只是幻想,或者只是个梦,但一切是那样真实。像一刻前她在梅花苑面对帝乙的那种真实。庄周在梦中梦到自己化身为蝴蝶,醒来后他问自己,究竟是庄周梦见蝴蝶,抑或是蝴蝶梦见庄周。

佳梦不敢摸自己的头面,怕自己也变成了狼人族的模样。她想呐喊,可是她没有力气,她的胃在痉挛,想呕吐,这种不可思议的恐怖场面她倒是么一次遇见。泪水从她眼角流出,染得视线模糊不清,但意识是清醒的,帝乙肯定也陷在这儿,正受着无法想象的煎熬与折磨。

她没有退路,只有前进。她不怕死,死有何惧?

她心中惟一的担心只有帝乙的安危。对一个母亲来说,孩子就是她的命!她顺着两列人群一直往前走,只到看见前边有颗参天古树。

她站在离参天古树数百尺之外,雄伟挺拔的树身,在日照下晶光闪闪,绿光濛濛,古树的四周,早围满黑压压的狼人类,使人很难相信这是一个梦。

佳梦挪动脚步移向古树下,她要向他们的头领要回帝乙。

这时,一种奇怪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像一支巨大的“鸟儿”,闯进陷阱里,死命挣扎飞出的强烈拍翼声音。

佳梦抬头望天,看到一生以来,又最诡异的可怖场面。

月光笼罩下的天空中,数十点黑影盘旋飞舞,是长着翅膀的龙族翼龙。

佳梦张大了嘴,急速喘气,她发觉到这已不是她这时代的人。

而是古人类的人。

同时她感到好心中一惊,蓦地发提醒自己此地不宜久留,她要赶紧带走帝乙。

这时,帝乙看见了佳梦。

佳梦也看见了帝乙,大惊。

帝乙的眼睛一点人类的感情也没有,只有怨毒与凶残,突然间,碧绿的眼睛里绿光一闪,令佳梦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这是帝乙吗?”佳梦脸色苍白,一种阴寒森冷的力量令她全身颤抖,似已笼罩在冰天雪地中。

同时,她又看见一个人,——杏儿!

天啊!杏儿竟然正躺在帝乙的身下,原本丰满的身体已干枯,她的脖子有两颗深深的牙印,而帝乙的右手里正拿着大金元宝。

原来他们狼人族是以黄金为食,以人血解渴!而从其他狼人的恭敬与虔诚来看,帝乙无疑是狼人的领袖!

佳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失魂落魄地呆在当场,惊道:“你……你不是人的孩儿帝乙,不是,不是,我的帝乙在哪儿?”

帝乙的眼睛更绿,咄咄咄逼人,嘴里露出了两颗精光闪闪的狼牙,牙齿上沾满了鲜血,脸在刹那间变成了凶悍残暴的狼头!

佳梦“啊”的一声,本能地被吓倒在地,想叫却叫不出声,她感到帝乙野兽般的寒气袭遍了全身,使她虚弱无力。她想要反抗,但那感觉如巨浪一般又把她吞没了。

帝乙忽然满意地站了起来,正朝她走过来!正如死亡朝她走过来,它在逼近!

佳梦就像一只待杀的羔羊,看到举起的屠刀就要落下一样,那种瞬间等待死亡的痛苦无情地延续,令她倍受折磨。更糟糕的是,她巨大的母爱已逝,唯的儿子灰飞烟灭狼人的恐惧与痛苦!

她的心突然像铁锤狠狠砸过,心脏终于受不了超强的负荷,令她喘气不过。

她张大了嘴巴,圆瞪着双眼,永远也阖不上来!

“你不该进来的。”这是佳梦听到帝乙的最后声音。

——进来,就得死,不管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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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一个很平常的日子。

但是这一天就那么平平常常地来了又去了,只是有一个人儿锁定了这个时日,永远不在了。

这个人就是“边城”城主边半天的夫人佳梦。

死是空洞的,但它可以附着在一个实在上面,现在这个实在就是佳梦了。

她的尸体是在她房里发现的,死因与曲松一模一样。

边半天闻此噩耗,快马加鞭连夜赶回“边城”,见妻子最后一面。

面是苍白而冰冷的,心却是沉重而伤痛的。

忙完后事,边半天独自来到梅花苑,一个人静静地看着被风吹落的梅花,长久长久。

空气里蔓延着佳梦不在他身边后留下的寂寞,还有深深的伤痛与凄凉。

夜风吹过,就像是在为他的亡妻弹奏哀乐,轻响挽歌,那些猛烈的、尖锐刺耳的音符,被悲伤从最深处唤醒,低沉沉的啸杀和和弦在心跳般悸动,如同遥远的鼓声,慢慢敲击着。

他整个人身心都在颤栗着。

“爹!”帝乙的呼唤唤醒了边半天静默的沉哀。

“你要保重身子,我现在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帝乙声音呜咽,很令人可怜,简直是天生的演技派。

边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帝乙一眼,良久良久,才道:“帝乙,你可知道当初你母亲为何没有选择叶秋鸿而是嫁给了我吗?”

帝乙摇摇头,注视着边半天忧伤的脸。

边半天陷入美好的回忆之中,道:“当初我看到你母亲时,我完全惊呆了,她是我一生中见到最温柔、最美丽的女子,我心里发誓一定要得到她,当我知道叶秋鸿很喜欢你母亲,而且你母亲也很有好感时,我非常妒嫉。尽管如此,但我用钱收买了你外公,接通着又用计陷害了叶秋鸿,最终还是娶到了你母亲。”

帝乙诚心佩服地道:“爹,你真厉害!”

边半天虎目忽然黯淡,又叹道:“可是我娶了你母亲,并没有给她完全的幸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几乎都在外面做生意,没有时间陪她,前些天我对她说,待我做完这最后一笔生意,我便洗手不干,专门在家陪她,可是她……”

帝乙当然这件情事不感兴趣,而是好奇的问道:“爹,孩儿想问你一件事情。”

边半天惊诧地看向帝乙,这还是帝乙第一次如此慎重地问他,道:“什么事?”

帝乙正容道:“孩儿想知道爹在外面究竟经营的是什么生意?”其实他心里早已知道边半天是做的是什么生意,只不过他想试探一下边半天的诚意。

边半天一怔,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过些日子你就会知道的,而且为父会将这笔大生意交给你。”

帝乙面露喜色,道:“孩儿一定会不负爹所望。”

边半天欣慰地道:“好,很好。”他发觉帝乙不仅文武兼备,而且精明能干,的确是他期望的继承人,将那笔生意交给帝乙,他也感到放心,不由心情舒畅了一些。

帝乙当然也露出诡秘的笑容,这正是他所想的,而且也是他此次重出人世的计划之一。

边半天忽目光又精明起来,道:“你派出去的人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帝乙皱起剑眉,摇头道:“暂时没有,不过孩儿会尽力的。”

边半天道:“多派些人手,尽快查找,将凶手惩处,以告你母亲在天之灵。”

帝乙点头道:“是。”

边半天又看向苑中梅花,再叹息一声道:“你走吧,我还想在此多呆一会儿。”

帝乙内心求之不得,但脸面却体现出儿子对父亲的关心,道:“请爹也早点休息。”说完便转身离开。

第三天,边半天带着忧伤离别了伤心的“边城”,去他最后那笔生意,“边城”留给了帝乙,帝乙当然不会负他所望,会逐步将边城变成他的狼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