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北依邙山,东眺龙门,西据秦岭、潼关之险,东靠虎牢、黑石之固。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同时也是东西交通的要冲。
东周、东汉、隋、唐等九个朝代曾在此建都,史称“九朝古都”。是以文人荟萃,名胜古迹极多。白马寺、关林、龙门石窟固然名扬天下,洛阳纸贵、洛神的故事也众人皆知,而又因洛阳牡丹冠绝天下,所以洛阳又被称为“花城”。
洛阳紧临着武林圣地——登封少林寺,是以往来少林寺的人多在此停留。离武林大会尚有十余日,洛阳城已是人满为患。客店老板先是喜不自胜——人多生意好,财源滚滚来。但随着外地人的不断涌入,他们开始犯愁——洛阳城的客店里实在住不下这么多人,而这些动不动就拔刀相向的江湖客又是得罪不起的,惹恼了他们,做不成生意是小,脑袋搬家可就不划算了。
人一多,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发生了。大街上,佩刀带剑的江湖客横冲直撞,直将路人撞得人仰马翻,避之唯恐不及;酒馆里,他们大吃大喝,却不肯付帐,弄得酒店老板叫苦不迭;一些好事之徒更是在公开场合大打出手,百姓怕遭池鱼之灾,无事不敢外出。可即使大门紧闭,仍有无妄之灾降临,一些窃贼大肆偷盗,采花贼也混水摸鱼,更有公然入室杀人放火者。一时间洛阳城人人自危,大家都希望武林大会能早早结束,恢复往日平静的生活。
城南有一片大的楼宇,每一个路过此地的人都会停下脚步,怀着敬意看一眼匾上的“菊香轩”三字。“菊香轩”里住着郁金香,而郁金香则代表着健康和安详。在洛阳,也许有人不知道现任知府是谁,但绝没有不知道“万家生佛”郁金香。只有真正为百姓造福的人,才会被深深记在百姓心间。
“菊香轩”造得精致、灵巧、富有诗意,但绝不显得奢侈豪华。洛阳郁金香,风流天下闻。能被郁金香邀进“菊香轩”作客的,一定会觉得很荣耀,事实上也确实很少有人能有这种幸运。
但现在,“菊香轩”却住进了很多人,郁金香正殷勤地尽着地主之谊。当李无为、南荷一到,这里便更热闹了。自然盟的领导人李无为、杨大眼、竹青衫、郁金香、展一笑都到了,各地分部的负责人也来了好些,兄弟相聚,自然格外亲热。是夜,郁金香拿出了窖藏美酒,请来了洛阳最出色的厨师,盛情款待自然盟兄弟。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一直闹到三更方休。左右街坊暗暗猜疑:一向平静的“菊香轩”如此热闹,是不是有达官贵人请神医治病,住进了“菊香轩”?如果他们知道不过是一群江湖客时,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如果再有人告诉他们一向矜持的郁金香是如何与众人尽情欢笑时,恐怕更没人会相信了。
***
次日一早,自然盟众人便在堂上议事了。
杨大眼开始分析各路人马的形势。他的手里总是掌握着各方各面最新的情报,因为对对手了如指掌,自然盟战绩骄人也就不足为怪了。
有人怀疑他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情报网,成百上千的人在为他服务,提供各种有用的信息。当然没有人能证实这点,“狐狸先生”的狐狸尾巴的确是很难让人抓住的。
他总能说出大家心里最想知道的事,然后做出正确的判断与决策。事实上,自然盟的兄弟只要坚决执行他的命令即可,他们相信杨大眼绝不会出错。自然盟若是一个人,杨大眼就是大脑,没有人会对自己的头脑产生怀疑。
“七大门派已到其五,除峨嵋派暂住城外的慈云庵,其余四派都已进入洛阳城。昆仑派、华山派住在城东的‘鸿泰’、‘升泰’两家客栈,这两家客栈是紧挨着的,便于呼应。崆峒派住在城西的‘长乐园’,这是‘恶商’过十万提供的住所,不过租金吓死人。点苍派来得人很少,沈轻裘借住在朋友家。其它三山五岳的好汉散处各地,足有千余人,鱼龙混杂,其中不乏好手。
“现在朱博得到《天侯秘笈》的事已张扬开,昆仑派已成为众之的。不过朱博还未露面,替他应酬的是‘奇形’童有才。昨夜已有人去闯鸿泰客栈,不过昆仑派防卫森严,又有华山派呼应,是以被当场擒获关押起来。不过以后打《天侯秘笈》主意的人会越来越多,昆仑、华山两派是不得安宁了。”
“近来已有许多形迹可疑的人进入洛阳城,其中大部分是魔教中人。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无非是阻挠武林大会的顺利进行,同时挑拨各派自相残杀,以坐守渔翁之利,其心不可谓不毒。我们当小心行事,不要落入它的圈套。此外还有一些来历不明的人,他们与过十万、邱脱兔有过秘密接触,估计属于另一个神秘组织,但到目前为止,我们对这个组织的情况还是一无所知,这是我们应该倍加注意的。”
“武林大会是五年一届的盛会,到时候四庄五族六闲人和八大帮会的顶尖人物都可能露面,这正是自然盟广交良友、让江湖朋友了解自然盟的大好时机。我们这次大张旗鼓,绝不仅仅为看热闹而来,我们的任务是:打击魔教嚣张气焰,挫败一些野心家的阴谋,将七大门派团结在一起,建立武林大联盟,与魔教斗争到底。任重而道远,但我们绝不是孤立的,一切有正义感的武林人士都会聚集在我们周围,直至形成一道势不可挡的洪流。”
“我们准备在洛阳住七八日,然后赶赴少林,参加武林大会。这七八日一定很不平静,为大局着想,我立下约法三章:戒酒、禁止斗殴、不抛头露面。所有兄弟都要严格遵守。
…………
李无为对杨大眼不能不满意。他想到的他也想到了,他没想到的他也想到了,而且一切都布置得井井有条,极少出错。李无为忍不住想:没有他,杨大眼照样能使自然盟红红火火。
但他和杨大眼确实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他们天生都是领袖的材料,杨大眼更善于谋划,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是他的长处,所以他是自然盟的“大脑”。而李无为则更能吸引人、团结人、领导人,能将自然盟组织成一个无坚不摧的群体,他是自然盟的“心脏”,自然盟的一切都是围绕着他进行的。
任何一个帮派,只要有他俩中一个领导,都会不断壮大,而自然盟拥有他们两人,注定着自然盟会有非凡的成就!
***
这一天,一条消息在洛阳城传开了。
“千臂猿”和“流星鹿”出现了,他们严惩了三名酗酒闹事者、二名抢人财富者和一名采花大盗。江湖客们不得不收敛一下自己的行为了。
“鹤王”手下二员干将已现,“鹤王”也必定在洛阳附近了,又有谁敢在“鹤王”眼鼻子底下干坏事?百姓们很快便发现洛阳的情形已有了很大的改观。他们知道,这都是得益于“正义鹤王”。“鹤王”不正是武林中正义的化身吗?
***
是夜,菊香轩一片沉寂,似已进入了梦乡。
但,平静只是表面的,就象波澜不兴的大海,水下永远有汹涌的急流。
黑暗中,到处都有自然盟弟兄在警戒。所以,不要说人,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他们用满腔的热忱与忠诚,来保卫着他们领袖的安全。
因为自然盟的主要人物已云集菊香轩,菊香轩自然成为自然盟新的总部所在地了。
***
夜渐深,李无为却还没有睡。
他站在窗前,闻着窗外传来的阵阵幽香,他的头脑清醒得就象刚被一盆凉水冲过。
郁金香爱花如命,是以菊香轩遍地是花。一眼望去,园中花枝横斜,月色深浅,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白雾中。
暗香浮动,仿佛散花仙女刚刚飞过,留下芬芳一片。
余香犹存,仙子何在?
李无为似乎看到燕自怜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五彩霓裳直让群芳失色;那迷人的倩影,忽隐忽现,翩若惊鸿,溶入了无边的月色之中。
心爱的人在身边,你会觉得时光飞逝,一旦伊人远去,寂寞啮咬着你的心,你才会感受到那一种度日如年的滋味。在那冰冷的日子里,你看到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一颗心在绝望的边缘徘徊。
人海茫茫,此刻她又在哪里?
月色溶溶,她是不是一样在思念着他?
难道他们真要象天上的牛郎织女、永隔参商?
哦,燕妹、燕妹……
***
李无为正胡思乱想,忽听有人叫道:“有人闯——”声音嘎然而止。
菊香轩立刻灯火齐明,人影晃动,有条不紊的搜查展开了。就象久经沙场的战士,自然盟的弟兄也永远临危不乱,镇定自若。
优秀将领的才干,只要从他统率的士兵的表现便可一窥全貌。
李无为暗暗奇怪:菊香轩高手如云,谁有胆子敢来瞎闯乱撞?
只听有人敲了两下门,门一开,一条白影轻烟般地闪了进来。
李无为一看,不禁又惊又喜,来者正是他盼望已久的上官达。
***
上官达轻喘着气,苦笑道:“这儿守卫可真够严密,我一进来便被发现了,没奈何我只好点了他们的穴道,真是抱歉得很。”
李无为把他按到椅子上,沏一杯茶,道:“你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进来,何必非要在夜里?弟兄们不认识你,难免会有得罪之处。”
上官达用茶润了润喉,道:“我是不想被人发现,暴露了行踪,才会在夜里来打扰你。其实我一进洛阳,便已知道你落脚在菊香轩了。”
李无为似笑非笑道:“你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上官达神秘地道:“你们自然盟神通广大,无所不知,我自然也有为我效力的人,你们自然盟分批进入洛阳,知道的人还会少吗?”
李无为道:“上官兄深夜来访,必有要事,李某猜得可对?”
上官达道:“于别人是无关紧要,于李兄却是至关重要,你忧心不安,不正是为了燕小姐?”
李无为一阵激动,脱口而出道:“燕妹现在哪里?”
上官达道:“李兄想必已是忧心如焚,我就单刀直入了。那日我追下山来,正碰上‘花王’华云梦,他兴冲冲地告诉我,他猜着了燕小姐留给他的谜底。我只得敷衍了他两句,这么一来,薛有情已去得远了。待我再见着他们时,他们失魂落魄,不仅吃了败仗,而且把燕小姐弄丢了。我与他们一语不合,又斗了起来,取胜他们原非难事,只是后来见昆仑派掌门朱博领着大批弟子赶来了,我不想与他照面,寻思救燕小姐要紧,便撒下他们一路追了下去。”
李无为道:“这些我都从苏有容嘴里知道了,真是难为上官兄了。”
上官达道:“李兄见外了,既为朋友,何出此言?我一直追到日暮,终于看到一辆四轮马车在前方行驶。那马车华美无比,但却被白纱遮得严严实实。驾车的是个容貌渐衰、头发花白的半老妇人,左右各坐一少女,绿衫黄裳,相映成趣。我当时暗暗奇怪:她们女流之辈,敢在荒山野岭驾车独行,不怕遭人抢劫吗?但后来想到,她们既能从薛有情和苏有容手中抢得燕小姐,自有非凡武功,我那忧虑太多余了。”
李无为心灵深处又有双眼眸在闪烁,乌黑如宝石,清澈似水泉,不知不觉间,心便被它俘虏了。是嫦娥的眼眸吗?嫦娥在太过寂寞。是织女的凝睇吗?织女的太过幽怨。它有着雪山的清寒,云彩的颜色,花的芬芳……
上官达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我赶上了那辆马车,便向她们要燕小姐。那两个女孩伶牙俐齿,几句话说得我哑口无言。我急恼之间,忍不住动起手来,那绿衫少女武功精妙,急切间居然斗她不败。另一名黄裳少女笑盈盈看着,也不相助。我一个男子汉,战一个黄毛丫头,胜之不武,而且动起手来诸多不便,难免束手束脚。那绿衫少女身法奇妙,所使都是闻所未闻之招,若不是她修为不够,武功未臻娴熟,说不定我就要落败了。”他啧啧数声,似是赞叹,又象觉得不可思议。
李无为也微微一惊,他知道上官达肯定未尽全力,但一个小小婢女也有如此武功,那她的神秘主人是何等厉害,也便可想而知了。于是,他道:“那么上官达又是如何反败为胜的?”
上官达摇了摇头,道:“说来惭愧,若不是燕小姐在车里说了句话,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呢!”
李无为奇道:“她说什么了?”
上官达道:“她说:‘上官兄,她们的主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愿随她们去一处地方,你不要为难这位小妹子。’那绿衫少女却先住了手。我暗暗寻思是不是燕小姐遭人胁迫,不得已说了这话,这时便听到车里另外有人说了句话……”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迷醉的神色,过了许久,他才叹道:“那声音是我一辈子听过的最优美的声音,什么婉转黄鹂、动人夜莺,简直形容不上。就象夏日里吃一口冰雪,浑身清凉,惬意无比,能够忘却一切烦恼……”
李无为不禁悠然神往,道:“她又说了些什么?”
上官达道:“她说:‘我是燕小姐故人,对她绝没有恶意。你回去告诉李公子,让他集中精力干好大事,少则数月,多则半年,我自会将燕小姐完璧归李的。说不定到时候还会让他大大惊喜一番呢!’我当时都听呆了,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后来见马车缓缓离去,我还是有些不甘,全暗中跟了下去。一来是想探明白燕小姐是不是受人胁迫,二来是怕昆仑派找她们麻烦,她们应付不过来,三来……”他忽然不说下去了。
李无为含笑道:“三来是想看看那神秘主人的真面目,对吗?”
上官达脸微微一红,还是点了点头。他道:“不过她一直未曾下车,我也无缘见她真面目。一路上燕小姐跟她有说有笑,并无半分不快,我也就放弃了把她抢回的念头。而且她们派头奇大,所经之处知府、知县争相奉承,根本用不着我去保护,所以跟了两天后,我便回来了。”
李无为点了点头,道:“怪不得你这么久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出了意外。”
上官达道:“我上天外山庄找过你,不光你已走了,连你的那些弟兄都已下山了。我在庄里休息了一夜,便去武当山找你,但你大闹武当山之后,又往中原去了。我知道你要参加武林大会,必在洛阳作停留,我便马不停蹄赶来了。”
李无为感激地道:“这次太辛苦上官兄了,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上官达忙道:“过意不去的应该是我,我没有救回燕小姐,实在有负李兄重托。”
李无为道:“只要知道燕妹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而且我想到了一个故事……”
上官达诧声道:“故事?”
李无为道:“在江南来中原的途中,燕妹曾给无心——水月山庄的小姐讲过个故事:去年夏天,她无意中遇到了前来复仇的‘马帮七把刀’中的第七把刀,危难间有人救了她,救她之人正是‘八大帮’中‘丽人行’的帮主,是一名美貌若仙的女子。现在想来,那车中的神秘主人便当是她了。”
上官达面露喜色道:“既是救命恩人,便不会再有相害之心。怪不得燕小姐肯心甘情愿跟着她去。”
李无为道:“她可真够用心良苦的……”
上官达道:“不错,她怕燕小姐在你身旁,使你心有旁顾,从而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推翻……魔教的斗争中去。不过燕小姐也的确让人敬佩。”
李无为道:“此话怎讲?”
上官达道:“听人说:‘爱河中的男女,分别一刻就象分别一年。’可燕小姐却毅然离你而去,不正说明她通情达理,深明大义吗?这种女子才是最让我心仪的!”
李无为一笑,道:“看来我若不推翻魔教,拯救武林于危难,不仅愧对那神秘主人,也愧对燕妹了。”
上官达也笑着道:“还愧对所有对你寄予厚望的人。”
***
两人望着窗外月色,一时无语。
半晌,上官达道:“这园里的花可真美……”
李无为道:“郁金香爱花如命,他的各种药物也都是以花命名的。这园中之花不下千种,普天下的花卉,这里大多都能找到。”
上官达道:“这里叫‘菊香轩’,是不是郁神医最爱菊花?”
李无为道:“取名‘菊香’,不过是因为郁先生有个最宠爱的小妾叫菊香。”
上官达道:“能让郁神医痴迷的,一定是国色天香之女了。”
李无为道:“那是自然,不过听说她患有异症,连郁先生都治不好,只能终年躺在床上。天妒红颜,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可贵的是郁先生对她一腔的爱始终没有改变……”
上官达道:“现在菊香轩里住了这么多人,恐怕她更难安静了……”
李无为道:“我也一直很不安啊。”
上官达道:“可是有一处地方却比这里还糟糕十倍。”
李无为一愣,不解地看着他。
上官达道:“我说的是白马寺。”
李无为立刻想起了商四海约他在白马寺一战,难道魔教中人已经开了进去?
上官达道:“现在白马寺里也住了许多人,佛门净地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李无为眼内精光一闪,道:“是魔教人马?”
上官达点了点头,道:“他们住进白马寺,就是要遮人耳目。没有人会想到他们是在和尚庙的。”
李无为微一沉吟,道:“看来我有必要去探视一下。”
上官达道:“现在?”
李无为道:“事不宜迟。”
上官达慨然道:“那我陪李兄一同前往。”
***
出了精舍,步入园中,便有人低声喝道:“谁?”
李无为道:“是我?”
黑暗中闪出条人影来,他朝李无为恭敬地行了一礼,又隐入黑暗之中。
一路出去,便再没有人阻拦了。
上官达不禁赞道:“藏杀机于无形,厉害!”
他忽然问李无为:“李兄是如何训练手下的?”
李无为道:“赤诚待人,人尽所能,这两点便已足矣。”
上官达叹道:“古往今来成大事者,恐怕莫不如此。但说时容易做时难,真正襟怀磊落、不妒贤忌能的人又有几个?能在李兄手下做事当真是一种福气。”
***
白马寺位于洛阳城东二十多里处,是佛教传入中国后兴建的第一座寺院。
李无为和上官达策马疾驰,半个时辰后便看到了白马寺隐约的影子。两人在附近一片林子前下了马,将马拴在树上,轻手轻脚步向白马寺摸去。
“有暗哨。”李无为身影一顿。他仔细辨认了一下,将一块碎石扔了出去。
黑暗中立刻跳出两条黑影来,他们东张西望,骂骂咧咧,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待他们转身欲回时,李无为已闪电般地扑了上去,将两人点翻在地。
李无为向上官达一招手,两人逾墙入寺。
白马寺建寺逾千年,经过历代修茸扩建,规模宏大,占地极广。望着鳞次栉比的殿阁、佛塔、精舍和房屋,李无为不知该往何处去。
“我来带路。”上官达低声说了句,向前跃去。李无为当即跟上。
一路上到处都有暗哨,防卫森严,但李无为和上官达是何等的武功,人又机敏,神不知鬼不觉便已摸到天王殿。
殿内亮着灯火,隐隐有语声传出。李无为贴着壁潜行至窗下,点破窗纸向内望去。借着昏黄的灯光,只见里面坐着好些人。商四海、扫花客、皇甫绿茶、司徒白幕、公孙芝等人李无为都认识,而还有些人或隐身在黑暗中,或是陌生面孔,总共有十余人。
商四海正在低声讲着什么,他神情严肃,不时用手比划着,其余诸人或侧耳倾听,或窃声私语,或神情漠然,或面露嘲讽,各人表情不一而足。
大约有一杯茶时间,商四海忽然长身而起,提高嗓音道:“萧堂主送来的情报大致如此,诸位对洛阳的形势也当有所了解了。大公子将此次行动命名为‘风火’,就是要来一次煽风点火,让七大门派自相残杀、不攻自破,天教便能坐收渔翁之利了。希望诸位服从调遣,紧密配合,使‘风火行动’顺利展开,为天教称霸武林铺平道路!”
众人齐声应诺,纷纷站起来便欲离开,忽听昏暗处有人低声说了句:“商堂主,你来主持这次行动,我们自无异议,不过令媛上次偷偷放走自然盟的重要人物展一笑,太不晓事,此次她若是再走漏了风声,我们岂不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众人觉得颇有道理,都看着商四海,却没有人出声。想必商四海在教内极有权势,众人都不愿得罪。
商四海目光凌厉地向暗处望去,当他看到一个蒙着面纱的模模糊糊的身影时,他的脸色立刻和缓下来,陪着笑道:“原来是……狼兄,请放心,小女之事我自会处置。”
灯火一灭,众人纷纷走出。李无为和上官达赶紧闪开。他们知道殿内诸人都是魔教高手,稍有不慎便会暴露形迹,是以不敢探头观望。
商四海最后一个出殿,看着众人走远了,他才恨恨地道:“披着人皮的狼,你敢让商某难堪,总有一天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举步前行,却是朝众人相反的方向而去。
李无为低声道:“跟着他。”
两人知道商四海武功高强,只是远远跟着。一路上不断有人喝问,见是商四海行了礼便避开了。这倒便宜了李无为和上官达,也没有人觉察他们。
经过大佛殿时,里面隐隐传出淫笑声和尖叫声。商四海眉头一皱,问守卫在殿前的黑衣战士:“谁在里面?”
黑衣战士颇为害怕,嗫嚅道:“是……是商公子……成副堂主……”
商四海阴沉着脸,一脚踢开殿门,走进殿内。
通过敞开的门户,李无为和上官达正好将殿内情况看得清清楚楚。一看之下,李无为顿时眼吐怒火,上官达则咬牙切齿喝骂一声:“衣冠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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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点着明晃晃的巨烛,照得一片亮堂。木柱上绑着三名年轻妇女,模样惨不忍睹。一名全身赤裸,“鬼脸”成有德贴在她的身上,正用舌头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舔着,一边还啧啧有声。那妇女的神情就象是看到一条毒蛇在自己身上游走,虽然极为厌恶,却是一句话都不敢出。另一名妇女年轻些,面目姣好,光着上身,露出雪白的胸脯。商行手里捏着一支燃着的香,狞笑着,在那妇女的双乳上点着,每点一下,那妇女便惨叫一声,却不知反而助长了商行的兽性。直到一对美乳被点成马蜂窝时,她脑袋一耷拉,似是晕过去了。商行甚感没趣,丢下香,便去撕第三名妇女的衣服。那名妇女正挺着个大肚子,满脸都是哀求之意。
商行正在兴头,忽见商四海阴沉着脸进来,不由一惊,强作笑颜道:“爹,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商四海哼了声,道:“我让你办的事,可曾办妥了?”
商行得声道:“合寺僧众,都让我捆成棕子,锁在大雄殿了。整个白马寺,都是咱们天教的天下了。”
商四海寒着脸道:“重任在身,亏你们还有心思玩女人。你们兄妹俩,尽给我惹麻烦,若不是你老爹在天尊面前说得上话,你们俩早就进遭毒王的刑堂了。你们不知道大公子也到了洛阳了吗?”
商行和成有德面露惧色,不知是害怕进曹毒王的刑堂,还是害怕商四海嘴里的大公子。
商四海语气一缓,道:“少年人风流些,原也无可厚非,只是不该在此时此地。白马寺毕竟是天下名刹,你们可不能亵渎了神灵。你们将这些女人处置了,不许留人话柄。”
商行和成有德忙答应一声。
商四海又问:“你妹子还不肯吃东西吗?”
商行恨恨地道:“这臭丫头,一点不懂事,若不念在她是我亲妹子,我早就狠揍她了。”
“你敢!”商四海瞪了他一眼,“大敌当前,好自为之。”说罢自出殿去了。
成有德低声笑道:“令尊怎么突然变成君子了?”
商行撇了撇嘴,道:“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不理他,咱们销魂了再说。”
成有德大喜,转身蹲下,把头埋进了那妇女的小腹下,那妇女浑身一震,终于哭出声来。
商行则三下五去二,将那孕妇扒个精光。手狠狠地在那沉沉垂下的巨乳上抓了两把,只觉欲火焚身,裤子一褪,便欲大施淫威。忽见两条人影闪电般的扑了进来。商行一看,前面一人是李无为,不由面色大变。再看上官达一眼,全身一颤,几乎晕了过去。
***
李无为一脚将商行踢飞了出去,正好撞在那尊大佛之上,大佛的头骨碌碌滚下,商行的头也撞得不轻,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
上官达也已将成有德制住。两人急忙将三名妇女松了绑,那些妇女见救星忽至,不由大喜过望。
一名妇女一俟自由,举起个香炉便砸向成有德。成有德眼见香炉向自己脑袋飞来,偏偏躲闪不得,大叫一声,晕了过去。那香炉却“当”地一声,砸在了旁边地上。
上官达重重踢了商行和成有德几脚,恨恨地道:“这些伤天害理之徒,还留着干什么?”
李无为一边剥下商行和成有德的衣服,递给三名赤身裸体的妇女穿上,一边道:“要杀他们也不急在一时,小不忍则乱大谋,先留他们一条狗命。”
上官达又是一通拳打脚踢,余怒未息地道:“想不到‘九重天’多是如此无耻之徒!”
李无为笑了笑,道:“你现在方知吗?”
他随即一皱眉,道:“只是这三名女子,如何才能把她们安全送出寺去?”
三名妇女也不顾衣不遮体,围着李无为和上官达,满脸均是期盼之色,只求早点离开这魔窟,回去与家人团聚。
上官达见李无为面有难色,便道:“李兄放心,我自有办法带她们出寺。”
李无为凝视着他,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他道:“如此偏劳上官兄了,我再去打探一番,稍后我们在寺外林子里会合。”
上官达答应了,一边将商行、成有德踢到案下,有布慢遮挡着,若不是仔细查看,很难会被发现。
商行和成有德在案下,只觉灰尘扑面,腐朽之气闻之欲吐。成有德还未醒来,那也罢了,商行却是苦不堪言,偏偏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终于眼睛一白气晕过去。
李无为见上官达行事周密,甚感敬佩,当下向他告辞出殿,朝商四海去的方向奔去。
***
所行之处愈加偏僻,但守卫却更严密了。李无为施展出绝顶轻功,轻如飘絮,疾如阵风,终是没让人发觉。没多久,他便看到商四海的背影了,他正朝着一座精舍走去。
那精舍单门独户,舍内一片黑暗,也不知是否住着人。李无为不敢靠得太近,只是找了处地方藏好,看商四海究竟要干什么。
商四海上前轻轻扣了三下门扉,里面有人低声道:“谁在外面?”
商四海恭声道:“猪堂堂主商四海。”
里面人声音一缓,道:“一切事宜,商堂主可曾安排妥当?”
商四海道:“大公子放心,一切都将万无一失。”
屋里人道:“我的形迹,不要张扬出去,我还是在暗中主持大局更好。”
商四海道:“除了扫长老,属下未曾将大公子的形迹告诉任何人。”
屋里人似乎甚是满意,道:“龙长老、牛长老和曹堂主一行,可曾到了洛阳?他们应该早就到了。”
商四海道:“只怕途中有了意外,或是天尊另有差遣,过两天他们一定会到的。”
屋里人沉默了一会儿,道:“还有什么事吗?”这时候从屋里隐隐传出一声女人风情万种的娇嗔,然后是床榻一阵轻响。
商四海忙道:“属下刚才得到‘披着人皮的狼’的禀报,《天侯秘笈》已落入朱博之手,请问大公子,我们该如何处理这事?”
“昆仑派虽然与我们交好,但这只是朱博的权宜之计,此人心怀异志,野心极大,非能长久共事之人。他既然不识好歹,坏我大事,一切后果便由他自己承担好了。”屋里人压低了声音道。
商四海似乎还有话讲,但闻屋里喘息声渐重,娇媚的呻吟更是拨人欲火,他不敢多语,说了声“属下告退”便匆匆退下了。
李无为见他对屋里人十分恭敬,口口声声大公子,不由暗想:难道里面之人是魔教教主上官鹤影的儿子?
屋里淫声浪语更重,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在这空旷的寺院内显得极不协调。李无为不愿在此久留,仍旧悄悄地尾随着商四海。
***
走了一段路,商四海在一木屋前停下来,稍一犹豫,让守卫的黑衣战士开了门。屋里点着油灯,一闪一闪的,在窗上映出个少女的影子来。她单手支颐,正怔怔出神。
李无为认出是商情,心里一动,突然想起展一笑讲的话来,当下凝神静听。
只听商四海柔声道:“情儿,爹来看你了。”
商情立刻扑倒在商四海的怀里,哽咽道:“爹,你怎么现在才来?哥哥欺负我!”
商四海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我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我已经教训你哥哥了。你知道我是最疼你这个宝贝女儿的。”
商情喜道:“真的?那你放我出去,我在这儿都快闷死了。
商四海道:“只要你认个错,不再想那姓李的小子,我这就带你走。”
商情嘟囔道:“我知道李无为是你们的死对头,屡屡破坏你们的好事,所以你才不准我跟他来往。”
商四海沉声道:“李无为有什么好?门不当户不对,我们和他始终是两条道上的人,你不要少女怀春,一时冲动,做下让老爹下不了台的事。我已为你择好佳婿,南宫世家的大公子南宫蒲,论相貌、家世、才华,哪一样都在李无为之上,他才是你的佳配!”
商情道:“爹就看中南宫世家的那份产业,一点也不顾念女儿的终身幸福!”
商四海重重哼了声,似乎甚是恼怒。
商情软语相求道:“爹,你就成全女儿吧,我知道你素日里最疼情儿的。”
商四海厉声道:“你要与天教的死敌相好,岂不遭人耻笑,做爹的以后还有颜面领导众人吗?此事断断不可!你继续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就放你出去。”说罢出了门,吩咐守卫好生看护。
商情在屋里一阵大闹,将桌椅摔得“砰砰”直响,最后失声痛哭起来。
商四海脸有不豫,叹了一声:“万金难买一家和。”神色黯然而去。
李无为见天色已渐渐发白,不易隐藏,当下逾墙出寺,往树林子而去。
***
空气异常鲜润,林子中飘荡着白雾,上官达正站在雾中等他。
“那三名女子都送回家了?”李无为既是惊奇,又是佩服。
“她们的家就在附近,我用马她们驮回去的。”上官达说着将缰绳递给了李无为。
两人翻身上马,朝洛阳方向驰去。
“李兄,你觉得这趟有收获吗?”
“收获不小。”
“你指的是听到魔教的‘风火行动’计划?”
“不错,我还知道主持这次行动的名为商四海,其实另有其人。”
“李兄说的是……”
“魔教的大公子。”
“李兄见到他的面了?”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幸好……”
“幸好什么?”
“幸好你没跟他照面,否则够呛!”
“这位魔教的大公子武功很高吗?”
“很高。”
“比起上官兄如何?”
“强我数倍。”
“……”
“李兄不必担忧,以你的身手,已足可与他一战。同一辈中,也只有你才称得上是他的对手。”
“上官兄过奖了。在他身边还有名女子,似乎跟他关系不浅……”
“那多半是唐门的大小姐唐箐了。她曾与武当派俗家弟子华尘空有过白首之约,没想到这么快便投送到他人怀抱,啧啧,女人可真够善变的。”
“上官兄似乎对他们的事很了解……”
“……”
将近洛阳,上官达忽然勒住马,道:“李兄,我们就此别过吧。”
李无为道:“你不随我回菊香轩?”
上官达道:“菊香轩是你自然盟的总堂,我乃外人,甚不方便哪。”
李无为道:“那么你往何处去?”
上官达稍一犹豫,道:“家母就住在洛阳城外,我正要去看她。”
李无为喜道:“原来伯母就在左近,李某正该去拜访才对。”
上官达道:“家母居所虽离此不远,但她行踪不定,此去不一定能见到她。再说,李兄离开菊香轩一夜,你那些兄弟不免担忧,我看还是……”
李无为见他似有难言之隐,也不相强,道:“既然如此,我改日再登门拜访伯母。”
上官达应了声,策以疾驰而去,背影很快便消失在雾中。
他可真是神出鬼没、一身是谜!李无为怔怔地看了半晌,调转马头,进了洛阳城。
***
天微微地透着亮,薄雾中的菊香轩还沉浸在一片安静中,李无为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房里。一路上想到杨大眼颁下命令不准私自外出,自己当老大的便先违反了,不由有些好笑。他是一门之主,自然没人会对他稍有异辞,但他还是不想让人知道,因为他不想让杨大眼有任何的难堪。
但李无为一进自己的房,便看到了杨大眼。杨大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李无为就象被当场抓住的小偷,一脸讪讪,有点哭笑不得。
“大哥,今夜有何收获?”杨大眼似乎看出了他的窘态。
李无为便把上官达来访,暗探白马寺的经过详细讲了遍,只隐去了商情的一段。杨大眼听了,皱起眉道:“魔教出动了这么多高手,而且又躲在暗处,对付他们可不容易哪!”
李无为道:“魔教此次兴师动众,为的就是要将武林大会搅成一锅乱粥,他们的行动名为‘风火’,就是要极尽煽风点火、挑拨离间之能事,使七大门派不战自败。白马寺里的不过是魔教的部分人马,援兵还会逐批赶到,那时就更不容易对付了。”
杨大眼道:“我觉得‘风火行动’不仅仅是煽风点火,似乎还另有深意。”
李无为道:“你是说……”
杨大眼道:“他们可能要使用火器炸药之类的东西来对付武林同道。”
李无为立刻想起了在天外山庄遇到的第五黄,他的火器不是犀利无比?还有江南霹雳堂,在数年前便已臣服魔教,焉知他们不会替魔教制造出更多的轰天雷、霹雳弹?假若真用上了火器炸药,那么大的灾难便来临了,因为火器炸药杀伤力极大,非人力所能抗衡。
杨大眼见李无为沉思不语,又问道:“大哥,你说那位在暗中主持‘风火行动’的人便是魔教教主的儿子?”
李无为道:“上官鹤影身世隐密,外人对他了解不多,因此他的妻儿也都讳莫如深,那人是魔头之子也仅是我的猜测而已。但他年纪颇轻,商四海又对他十分恭敬,应当不会错。据上官达讲,此人武功极高,倒是我们的劲敌。”
“你那位上官朋友知道得真不少,”杨大眼微微一笑,话题一转,“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大早便来找你?”
这也是李无为想知道的,不等他询问,杨大眼已讲了出来:“刚才杜一山来过了。”
“杜一山?”李无为吃了一惊,“他现在哪里?”
杨大眼道:“他来拜见大哥,见大哥不在,他便离去了。”
李无为道:“长风已亡,华山派又容不得他,他还能上哪儿?”
杨大眼沉声道:“他上升泰客栈找花迎剑去了,说要当面跟他了结恩怨,而且临走时恳求我不要让自然盟插手,说这是华山派内部之事,理应由他们自己解决。”
“他怎么这么傻,”李无为摇了摇头,,“华山派正要捉拿他,他此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
就算自投罗网,我也要跟花迎剑做一个了断!走出菊香轩时,杜一山已抱定了决心,至于生死祸福,他已顾不了那么多。
他本是华山派最有才华的弟子之一,对振兴华山派充满信心,但一连串的打击却让意气风发的他消沉了,恩师病故、逐出师门、千里追杀、师叔惨死……纵然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年轻的他,已变得憔悴不堪;有为的他,已变得心灰意冷。只怕未等他成为同门的刀下之鬼,诺大个华山派已经分崩离析。所以他急着去见花迎剑,他要当面质问他:他是不是要做华山派的千古罪人?!
在武林的长河中,华山派曾有过一段辉煌的历史。在武天侯一夫莫敌的时代里,华山派出现了一代宗师木谷蝉,他是那个时代里少数几个未被武天侯光芒掩盖的人之一,他无可争议地连任三届武林盟主,也为华山派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荣誉。而到了他的弟子——华山五老一代,这种强盛仍在继续着,以至华山派白衣一现,江湖就为之震动。
“德剑”长河、“智剑”长歌、“情剑”长虹、“怒剑”长风、“乱剑”长发,五人剑法各有所长,若是五剑合阵,威力倍增,江湖称之为“五神剑”。但由于长虹英年早逝,这剑阵也就很少使用。“华山五老”的弟子以“迎夏一树鸣”命名,目的是纪念先师木谷蝉。花迎剑、杜一山分别为长河和长虹的首徒,也是这两支的的领军人物,而长歌、长风、长发三支弟子不多,故声势也不壮。岂料花迎剑登上掌门之位后便对长虹这一支的弟子横加迫害,使有才华的弟子杜一山、辛一衣、华一帆等莫不沦落草莽。眼下长歌、长风已亡,长发又不知所终,华山派已是花迎剑的天下,真不知他会将华山派带到何种境地。杜一山实不忍华山派就此消亡,因此决定拚得一死来唤醒花迎剑。
由于这一段时间不太安宁,街上空荡荡的,行人很少。转过一个拐角时,满腹心事的杜一山差点和一青衣女子撞了个满怀,幸好那女子看了他一眼便匆匆走了,没作理会。杜一山心里一动,认出她是崆峒派的女弟子文青萍,数年前西门青泥曾带她赴华山拜见过师伯长河。
文青萍低着头走出十余丈远,忽地从后驶来辆马车,文青萍正要闪躲,那车却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两名白衣人。文青萍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人已经扣住了她,将她拖上了马车,待杜一山追上时,那马车已去得远了。
杜一山认出其中一名白衣人是同门的弟子谷迎香,他是花迎剑最得力的臂膀,当下向升泰客栈急步而去。
***
文青萍是西门青泥的师妹,武功也自不弱,但其中一名白衣人的手一搭上她,她便觉得全身冰凉,竟动弹不得,只能毫无反抗地被拖上马车,连叫都未曾叫出来。
另一人用布将她的眼睛蒙住,顺手在她油腻的脸蛋上摸了两把,啧啧赞道:“这小娘皮好生漂亮,怪不得西门青泥一直未娶,我看多半是为了她。”
文青萍又羞又怕,不知他们要如何对付自己。幸好他们揩了点油后便没再碰她,只是讲些令她面红耳赤的男女之事。车马辚辚,一路颠波。大约有一杯茶的时间,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然后她被拖了下来,扛着走了一段路,终于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只听一个陌生声音道:“童兄、谷师弟,你们立下大功一件,我自会给你们记上,你们暂且先退下吧。”两人将文青萍往床上一放,欢欢喜喜地去了。
那人又道:“朱兄,你什么人不发抓,何必非要抓这小娘们?她是西门青泥的禁脔,这一下不就惹恼了他?”
“我正要惹恼他,等他心浮气躁,我们就赢了七分。”另一人哈哈大笑道。
“那么我们如何处置她?若是交于弟子看管,难保不被西门青泥救走,若是放在花某房里,又有诸多不便,我看不如……”
“你是想让朱某来个金屋藏娇?那可不行。你知道我的苏师妹是个醋罐了子,让她发现还不吵个天翻地覆?这丫头容貌秀丽,又是处子之身,花贤弟何不快活一番?也好让西门青泥暴跳如雷,痛不欲生。哈哈……”
“可是……朱兄应该知道,小弟已有意中人了。”
“南宫世家的大小姐吗?可惜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看你就不用推辞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就不打扰你了。”顷刻,只听“啪”地一声,门已被扣上。
屋里一片寂静,只听一个人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文青萍一颗心也“怦怦”直跳,她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来。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身上。文青萍不禁全身一震,然后发起抖来。那手在她胸脯上摩娑着,竟不忍离去。文青萍不由想起多年前,大师兄也是这样爱抚她的。那时西门青泥已近而立之年,却喜欢把她搂在怀里,在她光滑的背上轻轻地抚摸,但那时候她感觉到的只是受人疼爱的满足,现在却是遭人蹂躏的耻辱。
那只手已在解她的衣衫扣子,喘息声也愈加沉重,仿佛恶狼低嗥一般。衣衫敞开,那只手又在松裙子的衣带了。文青萍终于忍不住淌下泪来。少女的胴体是何等珍贵,她已决心把它献给最爱的人,可是现在清白将被玷污,好梦也破碎,她是多么伤心欲绝啊!
恍惚中,她觉得身上凉丝丝的,似乎已不着一物。美丽的胴体,她也曾在镜中瞧过无数次,无数次地为它着迷,也为它骄傲。但是一丝不挂地袒露在陌生男人面前,她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一刹那,她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一阵气血上涌,她竟晕了过去。在她失去知觉的瞬间,她听到门被撞开了。但这声音已变得那么遥远,她很快便沉入到无底的黑暗中去。她只希望自己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
杜一山撞开房门时,顿时愣住了。只见文青萍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全身上下不着寸缕,嫣红两点,淡黑一抹,尽入眼底。玉体横陈,欺霜赛雪,曲线玲珑,无比诱人。花迎剑呆呆地看着,似乎也痴醉了。
杜一山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花迎剑竟如此卑鄙,脸都气青了。花迎剑一回头见着他,微微一怔,顺手拉过衣衫将文青萍的裸体遮住了,然后道:“杜一山,原来是你,你还有胆子来找我?”
杜一山则怒火填膺道:“花迎剑,你竟然干出如此无耻之事,亏你还是一派掌门!”
花迎剑沉声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掌门,便不应该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杜一山既是气愤,又是伤心地道:“你的所作所为,如禽兽一般,你还有脸自称掌门?你将华山派搞得乌烟瘴气、雄风尽失,看你有何面目去见长河师伯、去见华山派的列祖列宗!”
花迎剑脸色一黯,叹道:“我知道你很委屈,可是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杜一山恨恨地道:“你还有理?大丈夫敢作敢当,你又何必狡辩抵赖?”
花迎剑走出房去查看了下,然后带上了门,这才道:“一山,你不知道我这掌门也当得很苦啊!”
杜一山哼了一声,道:“当华山派掌门是你夙愿,你怎么又怕起苦来了?想当初,众师兄弟一致拥护你当新掌门,几位师伯、师叔也无话可说,如此大好局面,你正应当领导师兄弟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哪知你竟然……唉,长河师伯若泉下有知,一定会后悔把掌门之位传给你的。”
花迎剑道:“你骂我眼高手低、懦弱无能、误入歧途、与人为恶,我也不必否认,可你想听听我的感受吗?当初师父遗命,让我接任华山派掌门,我当时确实踌躇满志,立下雄心要使华山派盖过少林、武当,但我很快便发现,华山一派的实权都操纵在长歌师叔的手里,我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傀儡。我颁布的命令,必须经过师叔们首肯才能被执行,而他们的‘建议’我却得无条件采纳,我就象皇帝老儿的玉玺,虽然尊贵,却永远得受人摆布。我苦闷,我痛恨,我无奈,我灰心……谁能理解我的心情?对他们,我得笑脸应承,不敢流露出丝毫的不满,我就生活在他们的阴影中,根本谈不上一展抱负、有所作为,谁叫他们是我的师叔,又在华山派有着根深蒂固、不可动摇的地位呢?”
杜一山瞪着他,道:“那你逼得我们师兄弟四处逃亡,又该作何解释?”
花迎剑道:“那都是长歌师叔捏造的罪名,他既然提了出来,我当然不便违拗。其实何止你们一支的弟子,我们这一支弟子还不是深受其害?剩下的也是些阿谀奉承、心怀贰心之徒,你们能够离开华山派这个充满勾心斗角的地方,我还真羡慕你们呢!”
杜一山道:“但你与朱博密谋与魔教勾结,却是我亲耳所闻,而且朱博交给你的密信还在我手里,这你可抵赖不得。”
花迎剑道:“此事不假,我也知道犯下了大错。但那时我急欲摆脱三位师叔,特别是长歌师叔的控制,苦于没有帮手,不得以借助外部力量,而朱博答应全力扶助我,使我成为华山派名副其实的掌门。但我很快发现朱博是在利用我,他一心想吞并华山派以壮大自身力量,来实现他个人的野心。与狼共谋,悔之晚矣。现在华山派到处是他的亲信耳目,我成了替他装点门面的孤家寡人,如果不合他意,他随时会将我一脚踢开的,那时候华山派可就真要不复存在了。为了大局着想,我不得不忍气吞声、虚与委蛇,其实我也有一肚子委屈啊!”
杜一山紧问一句:“那你凌辱女子,干这禽兽不如的勾当,也是为大局着想?”
花迎剑道:“就算我不碰文姑娘,他也会让别的弟子干的,他派人抓文姑娘的用意,就是想通过凌辱文姑娘来达到打击西门青泥的目的。况且我若是一心做君子,朱博便会起疑,那我平日里装的胸无大志、懦弱脓包样便白费了。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心里早有了意中人,何尝想去占文姑娘的便宜?刚才我不过装个样子,那是给躲在窗外的朱博看的,他肯定是见我一副色欲大起的模样才放心离去的。”
杜一山余光瞥处,果见纸窗上有一小孔,不由信了几分,但还是余怒未息地道:“可你明知朱博已走,为何还这样色迷迷地看着文姑娘?”
花迎剑脸微微一红,低声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子赤裸的胴体,而且文姑娘又实在太美,不容我不怦然心动。刚才一时失态,你不要放在心上。”
话到这里,杜一山也不好对他横加责难。他思索片刻,正色地道:“花师兄,你若还自认是华山派弟子,就应该鼓起勇气来摆脱朱博,不要因为势单力薄便丧失信心,只要你振臂一挥,散处各地的华山派弟子一定会捐弃前嫌、拥护在你的周围的,那时候华山派中兴,你便是大功臣,而且又无愧于华山派先人,岂不是好?”
花迎剑面露喜色,连连点头,这时只听屋外有人道:“花贤弟,有朋友来也不招呼一声,太见外了吧?”来者正是昆仑派掌门朱博。
花迎剑脸色一变,食指忽点,顿时封住了杜一山的穴道。杜一山猝不及防,待醒悟时已是动弹药得。他又惊又怒,暗骂自己糊涂,怎么轻易相信了花迎剑的花言巧语。
花迎剑将他搬到了床上,低声道:“得罪了。”杜一山不知道他在玩什么花样,苦于哑穴被点,只好狠狠地瞪着他,却见他又搬起文青萍,掀落衣衫,将赤身裸体的她放在了自己身上。杜一山又羞又怒,闻着少女体香,触目都是白花花的肌肤,赶紧闭上了眼。
这时候门一开,朱博已大模大样地进来。
***
朱博听到弟子禀告,说华山派弃徒杜一山闯了进来,他怕花迎剑吃亏,所以便急急赶来。
他颇为瞧不起花迎剑,但又不愿失去他,掌握了他便相当于掌握了华山派。很久以前他便听说花迎剑很有才干,但在他面前却总是唯唯诺诺,他经常怀疑花迎剑是想扮猪吃老虎,是以防备甚严。他最不愿看到的便是花迎剑与华山派余部相勾结来一个窝里反,这样无疑是斩断了他登上武林盟主之位的一条臂膀。
他环顾四周,除了正在宽衣解带的花迎剑和床上一丝不挂的文青萍外,并没有第三人。
“你是来找杜一山的?”花迎剑将脱下的衣衫往床上一扔,正好将杜一山身体的露出部分盖住,“他早被我三拳两脚赶跑了,朱兄何必这般心急火燎地赶来?”
朱博却有些不信,因为他知道杜一山的武功也不弱,绝非他三拳两脚所能赶跑。他不动声色地查看了床后、床下,却是一无所获。再看文青萍袒露的胴体,他的眼光顿时有点直了。坟起的玉乳上殷红两点,如同雪中绽开的花蕾;芳草如茵,鸿沟微现,更是撩人魂魄;远远便能闻到处女的幽香,使人神醉。饶是朱博不近女色,此刻也不禁冲动起来,不过花迎剑总在有意无意地遮挡着他的目光。
正在朱博魂不守舍时,只听门外有人禀告道:“崆峒派掌门西门青泥来访,请两位掌门出去迎接。”
花迎剑道:“他来得好快,是谁走露了风声吗?”顺手穿上件新的外袍,挽着朱博出门去了。关门时他有意无意瞟了眼,正好看到杜一山发亮的眼眸。
杜一山是不是已经理解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