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为望着四下散去的人影，叹道：“想不到轰轰烈烈的武林大会就此烟消云散，可惜没有选出一个众望所归的盟主，不然武林将是一番新局面。”

上官达道：“好在七大门派的盟主落在了华山派弟子杜一山手里，这也是不小的收获。”

李无为点头道：“七大门派若能齐心协力，将是一支主力军，只不过少林寺现尚在天恨神僧掌握之下，欲向魔教靠拢，它是武林第一大门派，若它倒戈了，势必对武林造成一种消极影响，祸害不小。”

这时杨大眼过来，道：“大哥，刚才花迎剑、杜一山来辞行，没见着你，他们已经回华山去了。”

李无为道：“华山派内乱纷争，今日方止，他们需要时间来养精蓄锐，重振旗鼓。长歌、长风已亡，谷迎香等一部分弟子又投靠了昆仑派，华山派已是实力大损，即使那些流落草莽的弟子重归师门，恐怕在短时间也难恢复元气。”

他问杨大眼道：“峨嵋诸派的情况怎么样？”

杨大眼道：“峨嵋、武当、点苍三派均已回去，不过点苍派的沈轻裘安排了本门事务后便与峨嵋派同行，说是要去游览巴蜀的名山胜水，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只有崆峒派还滞留在附近，不知辛青苔在打什么主意。”

他皱了下眉，似乎有话憋在嘴里没吐出来。

李无为道：“还有什么事？”

杨大眼道：“刚才大家都匆匆忙忙，居然让邱脱兔溜了。此人武功虽属平常，逃生的本领却着实了得，也不枉‘脱兔’二字。”

李无为笑道：“他走就走了吧，省得我们操心。虽然所行不正，但他毕竟是西北铜驼镖局总镖头，江湖三镖王之一，我们难道还真扣留他一辈子？”

杨大眼道：“只是他诡计多端，易容术又高明，以后恐生是端……”

这时，只听有人亲热地喊道：“李大哥，我们向你辞行来了！”话声有点嘶哑，正是昨日大出风头的阳宝，旁边是“长江龙头”关溪流和石涛。

李无为见是他们，也很高兴。他们虽然相处不久，但英雄贵在相知，彼此早已惺惺相惜。关溪流和李无为已成莫逆之交，而阳宝更是大哥长大哥短显得异常亲热。

“好好的一个武林大会，竟被捣弄成这样，魔教的这些兔崽子太过猖狂，我阳宝与他们不共戴天！”阳宝愤愤不平，似乎在为没有再出风头而可惜。

关溪流道：“好在大家都安然无恙，让魔教空欢喜一场，倒也痛快。”

李无为道：“关兄，你们这便要回长江去吗？”

关溪流道：“长江还有千百弟兄在等着我们，实不敢在外久留。再说何潭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保不准会再起异心，我们得时刻提防。”

阳宝插嘴道：“何潭算个屁！上次还不是趾高气扬而来，蓬头垢面而去！”

石涛道：“上次若非李盟主鼎力相助，那也够玄的，阳兄弟怎得如此健忘？”

阳宝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了，只好气乎乎瞪着石涛，石涛佯作不知。

关溪流道：“现在世道乱得很，江湖中人又骂我们为水寇，我们日子也不好过哪！长江人马并不是打家动舍的强盗，光靠劫几次贪官污吏的船只，灭几处烧杀掳掠的草寇，日子过得还真清淡。但这还算不了什么，主要武老爷子久不理事，天下水路人马四分五裂，只有关某和曲大哥勉强支撑，心里可真不是滋味。”

李无为奇怪地道：“武老爷子到底怎么了？”

关溪流道：“他行踪向来隐密，我们长久见不到他也是常事，但这次却已有五年多没见着他的面，实在有些不对劲。我们都为他担心，不过以他的武功，普天下又有谁害得了他？”

李无为沉思片刻，道：“当今武林失踪的前辈还真不少，象‘剑魔’欧阳啸傲、丐帮帮主令狐雄、少林天悟、武当射虎，再加上武老爷子，哪个不是名动天下的人物？我总思量其中必有什么玄妙，只是现在想不通，将来或许会水落石出的。”

关溪流爽朗大笑，又显出他豪迈不羁的气概来：“不管怎样，长江人马是始终站在自然盟一边的，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人，也必定与魔教斗争到底！”

李无为握着他的手，心进而又是敬佩又是感动，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阳宝见要跟李无为分手，眼泪都快下来了，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张望，甚是依恋。

上官达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叹道：“真是一群热血汉子！”

“是啊，他们是好汉子，能有这样的朋友，方不负此生！”李无为也动情起来。

随即，他的脸上焕发出了神奇的光芒，略带亢奋地道：“江湖上，草莽中，还不知有多少这样的热血汉子。他们平时看来虽然糊里糊涂，但在危难时刻却能挺身而出，维持正义。只要有热血在，正义便永不灭，魔教难道能将这些热血男儿统通消灭吗？不久的将来，武林又会变得生机勃勃的。从来没有恶势力能永远存在，永恒不变的只是浩然正气！”

他们望着起伏的群山，奇峰突兀，青松夭矫，草长花香，莺歌燕舞，到处是画图一般的美景，到处透露着勃勃生机。

这时候，人的胸襟会变得大地般辽阔，人将追求永恒……

***

荒山古庙，夏雨绵绵。

朱博就站在庙里一个破败的窗子前。

望着手下的弟子，他的心里满不是滋味。出来时还是高昂之师，现在全成了斗败的公鸡。童有才和苏有容都是有伤在身，不时呻吟两声，薛有情寸步不离地守侯在苏有容身旁，不胜关切，而谷迎香等一干华山派弟子更是神情沮丧，耷拉着脑袋，似乎在为自己的背叛师门而懊悔，受他们的感染，昆仑派的弟子也都象吃了败仗般提不起精神。

朱博本想斥骂他们几句，但话到嘴边又咽回肚去。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候，实不宜恶言相加，只能软语鼓励，否则真会众亲叛离，落得个孤家寡人。朱博是他聪明人，知道怎样驾驭手下，因此他强抑住了心头的怒火。

他恨恨不已，不仅在于没有做成武林盟主，而且还被“自家人”的火药炸得手下弟子死伤狼藉，更重要的是，他与魔教亲善的真面目已被揭开，江湖中人将会以一种怎样的目光来看待他呢？但他绝不后悔，是英雄难免有挫折，别人能忍之，他为何不能？

离开嵩山后，他们走的都是荒僻小路，以免暴露形迹。昆仑派弟子虽不明究里，但还是凛然而遵，只有极少数人明白，朱博是不想让他抢来的《天侯秘笈》又落入他人之手。其实依朱博的性子，即使身怀重宝，也不会如此躲躲藏藏，实是因为朱博本身的麻烦也不小。

他自练了《天侯秘笈》后，武功虽然一日千里，却生出了极大的隐患。就象在和杜一山决战时，他却莫名其妙地提不起内力，从而失去了夺取七大门派盟主的最好时机。现在虽然已能运气，却已经元气大伤，若遇上一流高手绝难抵挡，而手下不是有伤在身，便是士气低落，毫无战斗力可言，所以他只能谨慎行事，但求能安然返回昆仑便心满意足。只要自己能学好《天侯秘笈》上所载武功，以后何尝不能卷土重来、扬威天下？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朱博的心更是烦躁不安；古庙内阴森恐怖，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

庙外马嘶声忽起，然后有三个人湿漉漉地闯了进来。当先一人身着绛衣，腰悬宝刀，脸上阴沉沉的。另两人都是身穿白衣，肩扛宝刀，一个颔有微髭，一个油头粉面，长得甚为相像。他们虽然被雨淋得颇为狼狈，但服饰亮丽，珠光宝气，显是一群富家子弟。朱博望了他们一眼，也没放在心上。

油头粉面的白衣人愤愤不平地道：“真晦气！武林大会没看成，还被淋了个落汤鸡，老子怎么这么背运啊！”

颔有微髭的白衣人劝道：“二弟，别大惊小怪的，这么多人看着，岂不让他们小看了咱徐家兄弟！”

油头粉面的白衣人瞪着眼道：“谁敢小看咱们？老子叫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呲牙裂嘴，一脸凶相，幸亏朱博心情不佳，没去理会他们，而昆仑派弟子见掌门人不动声色，于是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听那绛衣少年道：“徐老二，你稍安毋躁，反正武林大会也未开成，有什么可抱怨的？众人一窝蜂地跑下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咱们若是置身其中，非让人笑掉大牙不可……”

“武林大会倒也罢了，可前面选举七大门派盟主何等精彩，你为何又不肯上山？”

那绛衣少年道：“家父也去赴会了，他若是瞧见了我，非打断我的腿不可，若是瞧见了你们，恐怕你们也没好果子吃！”

那油头粉面的白衣人对那张衣少年的父亲似为颇为畏惧，这才不大甘心地闭住了嘴。

这三人正是洛阳刀家的刀红青和会英山庄的徐氏兄弟，他们名头不响，而昆仑派又远在西陲，因此并不认识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