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总之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灿烂的阳光已经照射进来。

有个人就坐在床边，爱怜地看着她。刀雪青揉了揉眼，发现是凤舞。

“姊姊，天亮了吗？”刀雪青的头还是有点昏，因为这一觉她睡得实在太沉也太久了。

“是啊，黑夜终于过去了……”凤舞笑着说，看得出她的心情很激动。

“咦，姊姊，你怎么能动了？”她似乎记得她们都是被点了穴道的。

“因为有人来救我们了！”凤舞把她拉了起来，她立刻发现自己的穴道也被解了，自由是美好的，她快乐地跳了起来。

“谁救了我们？”她立刻醒悟了，脱口而出道：“是杨大眼！”

她的脸立刻红了，赶紧把头低下，似乎怕凤舞看破她的心事。

凤舞轻轻地道：“不错，就是杨大眼。”

刀雪青高兴极了，这时她的头脑已清醒，回忆起了昨天的事，她立刻焦急地道：“自然盟来救我们了？那他们岂不是中了圈套？”

凤舞道：“他们明知是圈套，还是来了，因为他们绝不会看到朋友落入敌手而坐视不管的！”

刀雪青紧张地道：“那这一仗一定很惨烈了？”

凤舞道：“是啊，自然盟四大高手不仅全体出动，还有三百勇士参与了这一仗，饶是如此，他们还是冲不破魔教的防线，杨大眼还挨了魔教长老牛先生一掌……”

刀雪青急道：“他现在怎么样？”

凤舞道：“幸好他用江南杨氏的绝技‘偷天换日’卸去了大部分掌力，但还是吐了血，不过有‘医圣’郁金香在，他不会有事的。”

刀雪青舒了口气，随即问：“既然他们冲不破魔教防线，怎么能救出我们呢？”

凤舞道：“因为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有一个人出现了，他的到来，从根本上逆转了战局。”

刀雪青道：“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正义鹤王！”凤舞的眼里发着光，不仅是敬佩之色，还有亲近之情。

刀雪青立刻痴了，虽然她久居深闺，但她还是无数次地听人讲起这个名字，而且一经听过，永难忘怀。这名字代表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正义的象征，只要有他在，恶势力就永远不可能逍遥自在，肆无忌惮。

凤舞接着道：“当时‘鹤王’金冠玉带、白衣飘飘，一出现就震住了全场人。不过自然盟是欢呼雀跃、勇气倍增，魔教诸人则是魂飞魄散、军心大乱。‘鹤王’一出手，便击毙了作恶多端的成有德，再一鞭，把阴险毒辣的牛先生打了个跟斗，连魔教大公子也胆怯了，不敢上前拦截。眼见‘鹤王’纵横驰聘、所向披靡，而自然盟勇士更是以一挡十，齐效死力，结果这一仗本来是魔教撒下饵等鱼儿上钩的，最后却成了鱼把钓者拖得筋疲力尽。魔教见败局已定，只好撤走了；自然盟虽然大胜，但死了三十多位勇士，而且无人不挂彩，他们付出这等惨重代价，都是为了我们哪！”凤舞有些黯然了。

刀雪青也很难过，因为那些人也许根本不认识她，只为了救她便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自己该怎样报答他们呢？许久，她才对凤舞道：“姊姊，你真幸运，看到了‘鹤王’，也看到了这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凤舞摇了摇道：“其实我跟你一样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耳听着外面杀声震天、斗得天昏地暗，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忙，心里甭提多急了。我知道这一切，只因为有人告诉了我。”

刀雪青道：“谁啊？”

凤舞拉着她的手出了卧室，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道：“那不是吗？”

顺着她的手望去，刀雪青终于看到了杨大眼。他正痴痴地望着她，脸上的笑容，灿烂如五月的阳光。

凤舞拍着她的背，轻轻地道：“快去吧，他在等你呢！你的心事我全知道了，你在梦中一直叫唤着他的名字呢……”

刀雪青终于扑了过去，而杨大眼也张开了双臂，两颗热烈的心终于碰在了一起……

五月的风啊，它温柔地吹，就象情人在耳边私语……

***

李无为望着相依相偎的杨大眼和刀雪青，望着他荡漾着幸福的笑脸，禁不住流下几滴英雄泪来——为他的兄弟鸳梦终谐、有一个如花似玉的红粉知已而高兴。他热爱自己的兄弟，兄弟的欢乐也就是他的欢乐，但又有谁知道。为了获得这份欢乐他作了多大的努力呢？

李无为用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向含笑望着他凤舞挥了挥手，走出了这座大院。穿过一片绿茵茵的草地，绕过一方亮晶晶的池塘，他登上了一处小山冈。山风吹来，将他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仿佛要乘风而去；极目远眺，但见沃野千里、莽莽苍苍，心胸为之豁然开朗。

太阳通红，白云悠悠，一抹淡淡的远山在碧青的天边连绵起伏，油绿的大地上，树木葱翠，繁花似锦，黄的是道，黑的是瓦房，晶晶发亮的是流水，阡陌纵横，鸡犬相闻，无限风光尽收眼底。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但不管是一统天下威震六合的秦始皇，还是励精图治举贤纳谏的唐太宗，还是纵横宇内的大漠英雄成吉思汗，他们虽然有着辉煌的功言和不朽的传名，但他们最终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坯黄土而已。而他们的后代，用他们的智慧和力量，仍在延续着纷争。党同伐异、自相残杀，为一已之利而坑天下人，仿佛人的脑子就是用来争权夺利，人的双手就是用来挥舞屠刀的，只有那一颗本应善良炽热的心，不知为什么变得那样冷酷无情……万里江山一个主，为了成为这一个主，纷争似难避免，但，一将功成万骨枯，朝代更替百姓苦，岂不见白发人送黑发人，春闺梦中郎，已作沙场鬼……

李无为深深地为无辜百姓感到悲哀，他们勤劳勇敢，任劳任怨，却不得不承受山一般重的桎梏，忍受海一般深的苦难。可是人逢乱世，不要说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就是孔武有力的江湖豪客，又有多少能保全自己的性命？江湖中无日不在的仇杀争斗、无地不有的陷阱阴谋、无穷无尽的个欲望野心、无法无天的杀戮奸淫，又有哪个江湖人能保证比普通百姓活得更长久、过得更快活？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刀头舔血，剑底游生；抛妻别子，寂寞独行；来世做人，莫入江湖。

是啊，莫做江湖人，江湖人易老。江湖人的痛苦只有江湖人晓，不是江湖人也迟早会卷入江湖潮。李无为想起了燕自怜。若不是恶势力的杀戮，她一个公主样的人，又怎会流落江湖、饱受颠波之苦？李无为的眼前又浮现出一张春花般美丽、但又带着点坚忍的脸。燕妹，燕妹，你现在究竟在哪里？大地之上到处是他深情的呼唤在轰鸣，不知不觉间泪水已蒙住了他的双眼。

眼看着别人是成双成对，却发现自己的形单影孤，蓦然回首，只觉爱也悠悠、恨也悠悠，永恒不变的只是一轮红日、万古清风。

***

“李大哥！”有人在背后轻轻地唤了声。

李无为回头一看，面前俏生生地站着南荷，她幽怨地看着李无为，道：“李大哥，你流泪了，你一定又在想念燕姊姊了。”

李无为用手擦了擦泪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荷妹，有事吗？”

南荷迟疑了一下，道：“李大哥，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李无为愣了愣，道：“告别？你要离开我们？”

南荷脸色黯然地道：“家父托人带信给我，说我母亲病重，让我回去见她最后一面。这些年来，我一点未在母亲面前尽孝道，心里真是很内疚，所以这次……”

李无为立刻道：“人以孝为本，你是该回去看看父母。这么多年来，你跟着我受了很多苦，也受了很多委屈，我实在是舍不得你离开呀！”

南荷猛地抬起头，眼里发着光，激动地道：“真的？”

望着她地张白玉无瑕的脸，那挂在长长睫毛上的晶莹的泪水，李无为好生感动，他轻轻地将南荷搂入了怀中，道：“你对我的一番情意，难道我就看不出来吗？”

南荷在他怀里轻轻地啜泣着，身子微微地发着抖，李无为这才发现，南荷已不再是个小女孩，而是个含苞欲放的大姑娘了，可恨他以前为什么没有察觉？是不是人们对近在眼前的事物总是不加注意呢？

南荷柔软纤细的腰肢，小巧富有弹性的胸脯，一身淡淡的处女幽香，都让李无为感到意乱情迷，他轻轻推开了南荷，看到她的脸红红的，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南荷娇嗔地看了他一眼，跳开几步，又显现出她的机灵活泼来，李无为这才发现南荷是这样迷人，浑身荡漾着青春的气息，任何一个男人都会爱上她的。

南荷向他挥了挥手，娇笑道：“李大哥，我走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但愿我回来时，能看到你和燕姊姊花前月下、双宿双飞！”

她的倩影隐没在漫山遍野的苍翠中，但她甜美的声音还在李无为耳边回荡，李无为痴痴地望着远处，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声叹息。

“人间欢乐到底有没有，为何只见忧愁爬满脸，人的胸怀应该象天地般宽广，也无忧来也无愁。人间真情到底有没有，为何只见离绪长悠悠，人生的道路宽且长，为黎民奔波也是一种幸福……”

李无为清啸一声，腾身而起，仿佛一头白鹤展翅飞去。

第二部结束，请看第三部〈恒山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