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楚天寒没有想到的是，这位舰队参谋长并没有被他的语气吓倒，还是那么吊二郞当的样子，甚至故意拉长了语气说：“有——当然有。别以为我只会喝酒，我还会打仗……打仗，知道吗？我就没有给你送礼，怎么样？现在就要收拾我吗？好，我等着呢!”说着眼睛一瞪，直勾勾地盯着楚天寒，就像一只雄纠纠的公鸡，随时准备进行决斗。

楚天寒的愤怒本来已经上升到顶峰了，可是经他这么一说，倒还真不好发作，那不啻承认了柯南迪少将的说法。天狼帝国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国家，军队中尤其如此。一个下属如此对待上司，是楚天寒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他的心情已经超越愤怒，升起一种惊奇之感，这才认认真真打量柯南迪少将。

柯迪南是典型的罗伦斯坦人，棕红色的头发，棱角分明的脸型，高大英俊，气宇不凡，随意散漫的外表之后隐藏着无畏和坚韧，尤其是那种剑拔弩张的姿势，给人一种剽悍、倔强、一往无前的慑人气势。楚天寒突然升起一种亲切之感。在巴颜喀拉星系的那段日子里，这几乎成了他发怒的标志性动作，常常惹得人们哈哈大笑，甚至好多人故意来激怒他。这种久违的姿态，让楚天寒的怒意无影无踪了，几乎笑出声来。

好不容易忍住笑，急速思考着下一句话应该怎样说。当然不能说礼物的问题，这种事总是越描越黑的，不说相对还好些，时间会证明一切。几秒钟难堪的沉寂之后，楚天寒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那么你就说说你对防区部署的看法吧。”

柯南迪少将愣了一下，他已经作好了挨骂的准备，这几乎成了惯例，他也准备了一大堆让人不太愿意听的话。可是楚天寒没有骂他，这很反常，让他有一点措手不及，难以适应，不自觉地收敛了一些，站直了身子，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妥，马上回复到吊二郞当的样子，不过姿态已经有些生硬了。他认真地看了楚天寒一眼，用挑战的口吻说：“你真的要……要听我说吗？”

楚天寒微微一笑：“当然。”

柯南迪少将顿时显得规矩了很多，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后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他的语速相当快，而且由于酒精的关系，有些话听不大清楚，有时思维也比较混乱，让作记录的参谋军官手忙脚乱。但是有了舰队司令和副司令前面的介绍，楚天寒经过一番努力，还是大体上明白他的意思。

听着柯南迪少将的话，楚天寒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专注和凝重。柯南迪少将首先谈到罗伦斯坦及周边星系的形势，指出了整个兵团防御体系和人事安排上的十四处重大缺陷，又对第六十七舰队的布防形势、管理机制和战斗预案提出了二十七点看法和建议。按照他的观点，第六十七舰队就不用说了，整个兵团的防御阵地简直是漏洞百出，不堪一击。

柯南迪少将说得很快，越到后来越流利，除了偶尔舌头有一点大之外，基本上可谓言简意赅。显然这些话他已经说过不止一次。

在那二十来分钟的时间里，楚天寒总的感觉是震惊。诚然，由于性格、角度等方面的原因，柯南迪少将的一些看法失之于偏激，但是他的很多想法却与楚天寒不谋而合。更让楚天寒震惊的是，他自认为无论在战略还是战术方面，都已经达到专家的水平，对整个兵团防御体系的认识已经够全面了。但是听了柯南迪少将的陈述，他才知道自己对第十四兵团的了解还完全停留在客人的层面，一些深层的在中级将领中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也许是他永远接触不到的，特别是那些布防上的细微而不致命的漏洞，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领用生命总结的经验，更不是他这种毛头小伙子靠几次胜仗就能体会到的。

楚天寒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环视一眼，舰队司令尴尬地笑着，副司令拘谨地搓着手。楚天寒再把眼光投在柯南迪少将脸上，哈哈一笑道：“好，这是我听到的最精辟的见解，姜还是老的辣呀!柯南迪将军，你能把你的意见给我一份书面报告吗？”

柯南迪少将很有些意外，连连说：“好，好，我马上就办。”

楚天寒站起身来，带着几分兴奋的语气说：“防区我就不去看了，各位请回吧。”

等第六十七舰队一行人走到会客室门口的时候，楚天寒突然又说了一句：“柯南迪将军，如果你能少喝一点酒，我想我能更容易明白你的意思。”

柯南迪少将转过身来，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尴尬地应了一声“是”，这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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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楚天寒回到兵团司令部，一份舰队驻防形势分析报告已经摆在他的办公桌上。楚天寒认认真真看了一遍。报告共有八页，用语简练，客观公正，一点也没有当日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和颠三倒四的语句，正如楚天寒所说，的确让人“更容易明白”。

这一次巡视，对楚天寒来说收获很大。回到兵团司令部之后的第三天，他就召开了军事会议，研究重新布防的问题。在这次会议上，楚天寒除了忠实贯彻军务部和星际舰队总司令部的战略意图之外，还把自己的一些战略思想加入了进去，柯南迪少将的很多意见也被完全或部分采纳。

通过这次会议，楚天寒把自己的观点上升为集体意志，对第十四兵团的布防作了全面调整。原来面向卡文西里星际委员会一面总共部署了四个舰队，现在调整为一个舰队，并把接近一半的防区让给相邻的第二十五兵团。在面向魔鬼星云区一面，原来只有一个舰队，现在部署了四个舰队，呈一字长蛇之势，摆开对魔鬼星云南区海盗的进攻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