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神秘男子
作者:原野飞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520

杂乱的马蹄声越逼越近。显而易见,追兵将至。

飞虹一咬银牙,强忍腰间伤口剧痛,提气纵起。幸好这堵墙还不算高,她稳稳站在墙头,又拉动银鞭,将阿豹一个魁梧的身躯也扯了上去。刚松了一口气,只觉眼前金星飞舞,全身脱力,手一松,两个人一起跌下墙头,摔入院内。

阿豹伤势较重,一摔之下,顿时昏厥。飞虹虽未昏厥,却也是摔的浑身酸痛,腰间伤口更是阵阵抽动,剧痛无比。想必是适才临时包扎的伤口经此一震,重又裂开。

正在痛得不可开交之际,不远处一座荷花池中的八角小亭中,一个黑影疾如闪电般飞掠而出。显然,适才的响声已惊动了他。

飞虹此时心乱如麻。众多族人失陷,阿豹生死未卜。心神激荡之余,哪还顾得上分辨敌友。再者她此时对汉人已是绝无好感,一见人来,立即手腕一翻,唰的一鞭,猛抽过去。

那黑影轻“哼”一声,脚尖点地,疾退三尺,避开这一鞭。身形一晃,又到了飞虹面前。手一伸,一只右掌已经搭在了飞虹的肩上。当真是来去如风,出手如电。

飞虹正为来人武功之高惊愕万分,随即便觉右肩如压上了一座大山,右臂说什么也抬不起来,更不用说挥鞭反抗了。而腰间伤口重新裂开后,更是鲜血渗溢,剧痛如割,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声。

那黑影立时察觉,道:“啊,你身上有伤。”手掌一撤,那股刚猛的力道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飞虹身上的重压骤然消失,再也无法支撑,眼前一黑,顿觉天旋地转,满天星斗黯然失色……

左提督云苍带着十余名卫士,追至胡同尽头。一看只剩下一匹空马,人却不见了。几名卫士嚷道:“一定是跳到院里去了,提督大人,咱们进去搜。”云苍思索了一下,道:“嗯,你们四个在这里守着,一有动静,立即传声示警。”

四名卫士答应一声。云苍一挥手,剩余的卫士纷纷下马。他们的之中,轻功有好有坏。但翻越这堵院墙,倒不是什么难事。云苍见部下都过去了,也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墙内。四下扫了一眼,黑漆漆的也看不见什么。

他刚想说:“四下里搜搜。”忽听一声锣响,黑暗中蹿出数十名大汉,拉动绊马索,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众卫士正立足未稳,又是措手不及,被这黑暗中纵横交错的绊马索绊的七晕八素,狼狈万分。未及反抗,早已被按倒捆上。云苍武功较高,避过两道绊马索地袭击,心道:不好,原来蛮子在这里设下了埋伏。

他急抽身想走,一个黑影叱道:“想走?没那么容易。”话音未落,一件奇门兵刃,裹狭劲风,当胸直刺。

云苍拧身一跃,一招“缠头裹脑”,唰唰唰,连劈三刀,化解了这一招。那黑影也“咦”了一声,奇形兵刃一抖,犹如一朵黑云般拦腰卷来。云苍吃了一惊,忽然似想起了什么,大声道:“且慢动手,我乃左提督云苍,奉命捉拿刺客。”

那黑影也是一怔,问道:“什么?”招式略缓。云苍急忙又道:“对面可是禁卫军的上官都尉么?”

那黑影正是“京中十二煞”之一“搅海翻天”上官烈。他一听对方叫出自己名字,再无怀疑,收回“焰光旗”,大声道:“点灯。”

旁边有人迅速点燃火把,借着火光双方才互相看清。上官烈面带警觉,盯着面前站的左提督云苍,拱手道:“原来是云大人。不知云大人半夜三更,擅闯统领府所为何事?”

云苍先前从云苍的奇门兵刃“焰光旗”,认出了上官烈后,心中就隐隐觉得不妙。此刻一听此地果然是禁卫军统领府,更觉尴尬。再偷眼一瞧,自己的十几名手下都已被绳捆索绑,每人身后一名禁卫军,执刀监视,心中更是一寒,忙打个哈哈,道:“误会,误会。完全是误会。”

上官烈微微一笑,道:“哦?……云大人率众明火执杖,夜闯府衙,只是一个误会?”他官阶虽低,但既属皇帝近卫亲军,对这个左提督便无须放在心上。是以言谈中辞锋也较锋利。

云苍忙道:“上官都尉有所不知。云某是为捉拿要犯,一时心急,就贸然闯入。事先云某也并不知道此乃禁卫军统领府后院,否则云某怎会如此糊涂。”他这倒是实话。若事先知道此乃禁卫军统领府,杀他的头,他也不敢随便闯进来。

上官烈点头道:“原来云大人是为捉拿要犯,这倒也难怪。”话锋一转,道:“却不知云大人所说的要犯在哪里?”云苍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飞虹二人在此,全无证据。何况举目所及,全是禁卫军。若说不在这里,墙外的马匹又作何解?总不成这两人都会邪法,化身飞走了!

他脸上迟疑,上官烈看得清清楚楚,说道:“云大人莫非怀疑要犯就藏在统领府内?”云苍虽也有这个想法,但一听上官烈一语道破,倒不便再提,哈哈笑道:“哪里,哪里。上官都尉多疑了,云某绝无此意。”

上官烈道:“云大人不必客气。我等既是一殿之臣,云大人既有怀疑,那在下这就去禀告统领大人,让云大人将府中彻底搜一遍如何?”

云苍吃了一惊。他此刻最怕的就是惊动尉迟鹰。一来自己擅闯在先。二来自己又无证据。万一搜不到,自己麻烦可就大了。

尉迟鹰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更重要的一点,在这戒备森严的禁卫军统领府,他们若有心包庇,自己便是搜个底朝天,也未必能搜到。

想到这里,云苍立即道:“不必了,不必了。禁卫军天下闻名,府中又是高手如云,区区几个毛贼闯进来,还不是自寻死路。云某真是杞人忧天,反教外人耻笑了。今日天色已晚,运某就不多打扰了,告辞,告辞。”

上官烈故作挽留之态,道:“云大人难得来此,不妨再盘桓一会。”云苍拱手笑道:“美意心领。改日再来拜会尉迟统领和众位朋友。”嘴上如此说,心中却在嘀咕:久闻禁卫军统领府警戒严谨,不亚于龙潭虎穴,擅入者有来无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此等凶险之地,多留作甚?还是早些回去,与驸马商量后,再作定夺。

上官烈知他心意,哈哈一笑道:“快把这几位朋友松绑。”几名军士解开绳索,上官烈笑道:“各位,对不住了。先前不明真相,以为各位乃是入府行刺的刺客,故而多有得罪。莫怪,莫怪。”

云苍啼笑皆非。自己率众捉拿刺客,结果刺客没拿到,自己这伙人反倒被人当成刺客拿下。脸上颇有些挂不住,也不再多说什么,手一挥,率众匆匆离去。

上官烈看着这一行人离去,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回过头,正看见一人犹如鬼影般站在自己身后。他习惯地叫了一声:“统领。”尉迟鹰点点头,道:“上官,你做的很好。”

原来,尉迟鹰适才一直隐身于其侧。他自驸马府赴宴回来后,回想适才情景,睡意全无,一个人在后院小亭中赏月沉思。而飞虹、阿豹二人慌不择路,竟误打误撞闯了进来,立时便被尉迟鹰察觉。

交手一合,尉迟鹰便察觉飞虹身负重伤,又见两人满身是血,大感诧异,隐隐猜到几分。立即命人将二人抬入房中医治。又命值夜军官上官烈,防备追兵。果然不一会,云苍便带人闯进来,上官烈也就毫不客气地将一干人拿下,又用言语挤兑,将云苍挤兑地狼狈而走。

上官烈道:“统领,云苍虽已离去。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那两个人……应该如何处置?”尉迟鹰沉吟了一会,才叹了一口气道:“待事情弄清楚后,再作打算罢!”

也不知过了多久,飞虹悠悠醒来。触目所及,是纱幔低垂的锦帐。她惊异地扭转头,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明亮洁净的房中,四壁悬挂着琴剑书画。一只青铜兽炉正喷吐着幽幽白烟,一股令人心醉的謦香淡淡的弥漫在屋内。窗外,阳光明媚,还有着小鸟悦耳动听的歌唱。

飞虹皱了皱眉头,短暂的惊愕后,她渐渐回想起昨晚的那一场激战。自己和阿豹冲出重围,却又莫名其妙地遇见了另一个神秘的高手,然后……然后……又怎样了?想到这里,飞虹只觉腰间伤口又在隐隐作痛,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

“你醒了?”一个低沉的男声问道。

飞虹一怔,坐起身,循声望去,才发现在另一侧的长窗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正负手眺望窗外,飞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宽宽的肩,浓黑的头发,挺直的脊背,长长的腿,看背影是相当“挺拔”的。飞虹脸上微微一红,但却也认出,他就是那个神秘的高手。

那男人转过身,缓步走了过来。他有一张相当英俊的脸庞,剑眉斜飞,鼻挺嘴阔,一双锐利的鹰目,目光幽邃,深不可测。紧抿的嘴角隐含笑意,神情温和而又沉静。

飞虹满心警惕地盯着这个年青男人,脑中迅速掠过昨晚所发生的一切,突然道:“你是谁?”男人笑了笑,道:“这个问题本来应该是我问你的。”顿了顿,他又道:“不过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飞虹惊异地,道:“为什么?”

那男人并未回答,却反问道:“你可知道你已经昏迷了有多久?”飞虹茫然地摇摇头。那男人道:“你腰部受伤,又未经仔细包扎,失血过多,已经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

飞虹迟疑地看了一眼腰间的伤口,腰部已被白纱绷布细细包好,伤口也不再剧痛如割,想必是已用过金创药。她刚想问阿豹怎么样了,那男人却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不待她问,已答道:“你的同伴受的也是外伤,现在已经没事了。”

飞虹吁了一口气,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放下少许。她刚想道谢,那男人已温言道:“能否告诉我,你们为何身带刀伤,半夜三更闯入我的宅邸?”

飞虹楞了一下,心中思忖:这人虽看上去不像坏人,但人心难测,还是小心为妙。心念一转,便道:“我们是从云南来长安做生意的。进城后天晚了,一时没找着货主。半夜里又碰上一群强盗要抢我们的货物,我们打不过他们,只好逃跑。慌慌张张,也不知跑到哪里,糊糊涂涂就闯入了您的宅邸,真是抱歉得很。”

那男人默默听着,脸上笑意却越来越浓。一直到飞虹将临时瞎编的谎话说完,这才道:“飞虹姑娘,你们被抢的货物可是‘太阳神剑’?”

犹如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响,飞虹立即脸色大变,惊道:“你……你怎么……知道?”那男人淡淡一笑,道:“在这里,我想知道的事情,一般都能知道。何况你们昨晚又闹得惊天动地,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现在长安城中不知道的人,恐怕倒是不多了。”

这个男人自然便是尉迟鹰。驸马府半夜有人行刺的消息,第二天整个长安便已传得沸沸扬扬。尉迟鹰稍加打听,已明就里。再将云苍捉拿刺客的情形一加印证,尉迟鹰心中雪亮,闯入自己府中的这女人,只能是逃离虎口的独龙族女族长飞虹。

飞虹心中益加惊疑不定。她紧盯着尉迟鹰,心念急转,却实在猜不出面前这个男人是何用意。好一会,才道:“你既然都知道了。那你想怎样?把我们交给那些恶人?”尉迟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当然不会。如果要把你们交出去,我又何必费心救你们?”顿了顿,尉迟鹰又道:“你伤势还未全愈,身子也过于虚弱。在这里静心修养,伤好了这就去罢。”

飞虹美目一闪,道:“此话当真?你真放我们走?”语气中颇有疑虑。尉迟鹰微一皱眉,道:“自然。你们养好伤后,就离开长安罢,不要再回来了。”话音刚落,飞虹已昂然道:“不夺回圣物,我们绝不离开长安。”尉迟鹰一怔,道:“如此说来,你是想留在长安继续冒险?”飞虹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红云,语气却更加坚定:“是的。”

尉迟鹰凝目注视着她。好一会,才叹了口气道:“你可知你的对手是谁?”

飞虹楞了一下。她不远千里,追踪“秃头雕”莫东海来到长安,一心想夺回神剑。她虽是独龙族人,汉语却说得相当流利,追查莫东海下落时,也打听到莫东海新投靠的主子相当难缠。但这个对头的厉害,却是昨晚刚刚领教。一时间,飞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惟有沉默不语。

尉迟鹰察言观色,已知飞虹并不了解她的对手,轻声道:“他的名字叫任狂澜,是当今驸马,权势不必说了。在他的府中,豢养了许多死心塌地、卖身投靠的亡命之徒。其中也不乏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这些人,想必你们已经见识过了。你们能活着出来,已经算是奇迹了。我劝你们还是早些离开,也许还能避免一场血光之灾。否则……”说到这里,尉迟鹰摇摇头。

一阵难言的沉默。飞虹虽不知那晚若非尉迟鹰相救,自己和阿豹早已被擒。但她却明白,面前这个男人的这一番话句句是实,绝无半分虚饰。她紧咬着红唇,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古怪又极其庄严的神情,轻声道:“如果我们夺不回我们的‘太阳神剑’,那我,和我的族人,都宁愿死在这里。”

尉迟鹰略有些惊讶地看着飞虹,脸上掠过一丝钦佩之色。他没想到,面前这个楚楚堪怜的美丽少女,竟也有如此刚烈坚毅、不畏强权的个性。看来,作为独龙族的族长,她也和卓伦族长一样,身上流淌着舍身取义的血液。但这钦佩之色只是一现即隐,他的面容仍是温和而又沉静,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略一迟疑,飞虹道:“我……我还不知道。”也许她现在真的不知道。但细心的尉迟鹰却发现,飞虹那一双乌亮秀美的大眼睛中正闪过一丝疑虑。显然,她对自己也并不信任。这倒也难怪,有一个恩将仇报的莫东海,已经把她害得够惨了。

宽容的一笑,尉迟鹰道:“好了,谈了这许久,你一定累了。躺下好好休息一会罢。”说着,尉迟鹰缓步走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重又便的静寂如水。飞虹慢慢躺下,却再无睡意。她紧锁着眉头,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床顶低垂的纱幔,琢磨着刚才尉迟鹰说过的每一句话。

直到这时,她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个奇怪而又神秘的男人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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