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冲刷,小天和乌毕合已经被那一万铁浮屠淹没了,八千枫叶战士再也见不到几个。而我身后的两千枫叶铁骑以决绝的姿态跟着我冲向死亡的深渊。
举起怜影剑,闭上眼感受着四周的血腥与肃杀,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我,无处可逃,也无法可逃。
雪逐和他的八名极北战士跟在我的身边。
黑色的铁流冲了过来,以毁天灭地之势。似乎任何挡在它面前的东西都会被摧毁得不剩下半点。
“哥,我们退吧!”雪逐一脸彷徨和惊恐,朝着我喊道。可是声音却又很快淹没在马蹄声中,我只能在一瞥间看见他的嘴唇在抖动。
没有理会他,我把剑柄敲在了身下马的马背上,阿灵发出一声长嘶,在纷乱的马蹄声中清冽异常,竟连有如山崩地裂的震动声也未能将这声音掩盖住。阿灵狂奔而出,向着前边几十丈外的千军万马。此刻的我就似是怒海潮头的一叶小舟,原本该随波逐流的我,却硬是要冲进狂涛骇浪之中,如同飞蛾扑火。
“哥!”马蹄声踏响着大地,一曲悲歌在鸣奏。
我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这样的结局我从未想过,原本不会武技的我居然会死于金戈铁马之中,这多少有些讽刺。可是,这却是大都数草原人的归宿,不安分的他们,总是选择死于刀兵。
也许,我的胸膛里就有不安分的血液流淌吧!要不然,我祖父又为什么会以一个一文不名、被人视为下等下贱的奴隶身份起兵?我父亲又为什么会将足迹踏遍千山万水去寻找那原本飘渺的记载?为什么又有我在?而我又为什么会冲动地带着七千战士冲出?
马身冲出,将插在地上的长枪撞倒,迎向了那无坚不摧的洪流。
而在我身后,两千决意赴死的战士紧紧地跟随着我,甚至有的人已经率先冲出,不再顾及那代表死亡的铁浮屠。
战场两边已经生出了变化,鄢无禾和呼河赤还有欧云风等人已经看出这边的危局,一面应付着那一万白云敌军和幽冥鬼骑,一面引着战士向着这边缓慢移动。
只是过程却是如此艰难,虽然在这两个老成的族长带领之下,我枫叶战士没有露出丝毫溃败之象,可是这些战士的勇气已经在方才那遮天蔽日的枪雨之中失去了,虽然他们的动作还是那么利落,可气势却还比不上那只有四十九人的幽冥鬼骑。
叹息一声,我不忍心再看,虽然无论是呼河赤、鄢无禾还是欧云风,他们无论哪一个人都是能撑大局的人才,可是颓势已现,也不能挽回败局。
而战场右边,终无弃等人已经稳住的局面在方才能使天地变色的枪雨下已经逆转,已经有一些部族的战士开始溃败,好在终无弃也算是果决之人,局面还没坏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只是希望他们能抽出一部分兵力到中央处来却是完全没有了可能。
冲到黑色洪流最尖处的我,迎面而来的是六支长枪。
由玄铁铸成的黑色枪头散发着森森寒气,从不同角度向着我的胸口刺来,仿佛是胸前的空气都被抽空了,冰冷的气息让人胸为之窒。
通灵的马儿在瞬间刹住步子,虽然略有摇晃,却稳稳当当地停住了前冲的势头。
没有任何犹豫,也不在乎自己是否能劈开这六杆长枪,我一剑挥出。
出乎想象的,我这一剑带起的白色的光华竟是浓烈异常,就似是这剑上生出了一种夺目的光彩。而我,感受到了这一剑挥出的巨大力量!
这力量来自何处?我有些讶异,却又没有时间思考。
连续几声清响起,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光秃秃的六支失去了枪头的长枪。这是我做的吗?难道我忽然有了使用武技的力量?
可是来不及兴奋,我身前的六支失去了枪头,被我劈到一旁的枪杆又向我刺了过来,虽然没有了让人心寒的枪尖,气势却丝毫不减。
而这几名战士身边的其他战士也迅速地形成了一个圆弧,向着我冲来。
不过此时其他战士也已经到了我身边,向着我两边的敌人迎去,而雪逐带着他那八名极北战士紧贴着我冲到了我身旁,将我围在了中央。九把弯刀划着闪亮的寒芒向着我身前的那几名凤舞铁骑涌去。
可是却没能够凑效,又是十几杆长枪从身前的几名凤舞战士的肩头突兀地刺了过来,突如其来的长枪让几名极北战士措不及防,不过他们的反应极快,迅速地挪动着身子,然后将递出的弯刀回收,将刺向他们的长枪档开。
到此时我才知道雪天渊所说的雪逐的安全完全不必我负责确实是大实话,这八人的武技确实远非一般战士可比,单就此刻的敏捷来说,枫叶城里能胜出他们的人已经不多。
可是局面却不是凭他们几个人就能改观的,前边的铁流还在向前推移着,如同一面铜墙铁壁在向前移动,单是向前伸着长枪也让人为之侧目。
“叮!”连续几声清脆的响声,又飞起了几个枪头,定神看去,才发现是这八名战士将刺向他们的几杆长枪都辟断了。
我不由大惊,感情这几人手中的弯刀都是极北寒铁所铸的,而且应该是寒铁兵器中的精品,雪亮的刀身,如同几汪冬天被冰雪所浸的泉水。
又是惨叫声在耳边响起,到现在我才体会到小天和乌毕合两人的艰难,我两侧和铁浮屠对上的枫叶战士根本就没有那八名极北战士的身手和运气,还有没有寒铁精华所铸的兵器。一个个枫叶战士倒下了,虽然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可是在这一万玄铁之墙面前,却如飞蛾一般无足轻重。只有偶尔运气好,能切入长枪之中的战士挥舞着比长枪短得多的弯刀正好切在凤舞铁骑的脖子上,或可让敌人死伤一二。
只是造成这点伤亡却得让自己一方的十倍,乃至百倍的伤亡来换取。
八名极北战士横在我和雪逐的身前,不断交错着方向,挥舞着弯刀,躲避劈砍那似是无穷无尽的玄铁长枪,而他们也在后退,在铁浮屠巨大的冲力面前,没有什么能够岿然而立。
“哥,我护着你退回去吧!”由于八名极北战士挡住了巨大的压力,所以雪逐能朝着我说话。
看了一眼雪逐年轻而英俊的面容,我心里不由一阵怜惜,想起雪天渊对这个少年的寄予厚望,我心里有些惭愧。不过我还是只能摇头,顿了顿,我朝着他喊道:“你走吧!”
雪逐有些犹豫,看着他迟疑的神情,我又喊道:“你不是枫叶的人,你走吧!带着你这八名极北战士。”以这八名护卫的武技,只要不遇上幽冥鬼骑,带着雪逐从战场上杀出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
身边一名战士极北也听到了我们二人的谈话,他一边抵挡着敌人的长枪,一边喊道:“公子,我们挡不住了,快走吧!”
确实,以八人之力,就算他们的武技再高,也不可能挡住一万铁骑的。
我将目光延伸到前边的铁幕之后,希望还能看到小天和乌毕合带着战士在战斗的身影,可是被这一层层的洪流遮住,我看不到那后边的情形,也不知道他们二人是否还活着。
还有白挽云,虽然我猜想那些白云的战士会对她留点情,江别情也应该还下不了这个狠手,可是以她冲动的个性,只怕也陷入重围之中,又或者已经被江别情生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