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顺从五方的指示,先逃离出去搬救兵时,她心中就一直挂念着五方。
五方的决定是最理智的作法,宗族里训练他们一旦落入险境,说什么也要牺牲一方,使其中一位可以逃离。
明知道这是正确的决定,可是做出来却是如此困难。
她和五方原先是依属性选配出来的搭档,多次驱魔行动中,他们相伴着彼此,一同出生入死,对彼此的了解绝对比家人还要深……
不知不觉中,她比五方还要早爱上他——她很清楚五方要的搭档不是她,而是阶级、能力都在他之上的晓夜。五方其实是崇拜着晓夜……
不能回头!她紧咬下唇,拼命涉水逃离,我回头去找他,只会令五方陷入必须保护我的状态!
她好恨自己为何不是像晓夜那样,攻、守皆可的术师。
晶晶捉出一把尸粉——泡水的尸粉,呈现烂泥般的状态……
她使劲朝上方丢去!
整团的烂泥黏在顶上的石壁,诡异的是,它就像紧紧吸附了壁面,完全不会掉落下来。
“去找人类的救兵!”
虽说是能联络到驱魔师最好,但现在没的挑了,首先必须要把人类引入这下水道。它很讨厌曝光,有大批人类进入或许会使它撤离、放弃巢穴。
贴覆在壁上的尸粉团在蠕动,仿佛有生命一般,逆向朝着水沟盖空隙钻到上面的世界!
晶晶边逃边丢出尸泥,而那有生命的泥团一一朝外而去。
后方传来翅膀的拍击声,震动着空气的声响……
有那么一刹那,晶晶僵住并停下脚步。而后,又开始继续向前。
它追来了!
晶晶的脑袋一片空白。表示五方阻挡不了它——五方难道!?泪水不听使唤的涌出,聚集在眼眶内。
它的声音越来越逼近,紧接着,晶晶看见五方自她头顶上方飞越过,硬生生撞向前方的壁面!
五方落水后,吃力地自水中挣扎爬起,摇摇晃晃站立在水中。
他的目光涣散,甚至有些微呆滞——他或许是撞到了头部。
五方不停眨动双眼,企图使自己清醒过来。
他一次又一次,差点就翻白眼昏眩过去,但强韧的意志痢懊他撑住了自己。
晶晶抱住脚步不稳的男人。
“五方!五方!”她不停叫唤对方的名字,“不——不要昏过去!看着我!”
她使劲拍着对方的脸颊,“你不能昏倒在这个地方!”
五方半伏在晶晶的身上,即使他努力撑住自己,但光靠晶晶还是无法负担他一半的重量。
她捧着五方的双颊,缓缓溢出的鲜血染满了她的双手,使她惊骇不已。
“五方!”
他的短发上全都是滑溜的血液……由于身子倾向前,血液流向前方,使五方脸上半侧全都是,颈背也艳红一片……
他的双膝开始无力,四肢寒冷了起来。
五方瘫在她的身上,双眼凝视后方——它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接着倏地俯冲了过来。
五方顿时清醒。他推开抱住自己的晶晶,然后使出最后的力气掷出弯刀!
最后的一击与之前的相较之下,力道和速度不若之前般强力,只见它迅速退了几步,顺着弯刀飞行的轨道,接住了它!
妖魔不给五方任何机会,它顺着弯刀飞行的轨道,再加上自己的力道,顺势投回!
飞回的弯刀,五方没有力气去接住,身体被迎面而来的利器给砍中!
他向后倾倒,沉入水中——晶晶迅速潜入水中将五方拉起,让五方的头部保持在水面上。
“五方——”
他听不见晶晶说的话,双眸半阖着,晶晶的影像像是对不准的相机焦点一样模糊。
他还有呼吸……晶晶将耳朵贴近对方的口鼻部位。这种情况下……不能拔出插入腹部的刀,不然会失血过多——她拉着五方,奋力向后滑退。
它降落在水平面上,一步一步逼近晶晶和五方。
妖魔扯住她的头发,强迫晶晶抬头面对它那锐利的尖齿……
晶晶接受了失败的事实,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如何宰割他们——她等待痛楚的产生。
没有任何疼痛、伤害的产生,脚下的水突然喷溅而起,自晶晶和妖魔间筑起一道水墙,硬是切割开它捉住晶晶的双手,让他们分了开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跌入水中,抬头仰望着妖魔,它迅速再生出双手,回头瞪视。
“‘是谁?’”它说,声带发出奇特的重叠音和诡异的语言。
晶晶头顶上方传来水沟盖被破坏、拔开的声响,有人自上方跳入地道里,落在晶晶和妖魔之间。
那一身黑衣劲装的男子抽出腰间的日本刀,反射出炫丽的银光。
晶晶瞪着黑衣男子看,目瞪口呆地。
是雪!?她完全不敢相信会是他。
那……站在水道口的人,难不成是——光线从开启的水沟盖口投入,照亮了对方的身影,反射出对方那头黑发的深青色泽。
“晓……晓夜!?”
晓夜没有回应晶晶,也没有看她。
“雪,你先把五方和晶晶带出去。”
雪点头。他后退,双眼不离妖魔的警戒着。
“晶晶,把五方的双臂搭在我的肩膀上。”
晶晶二话不说,赶紧照做,他们由水沟口边缘的铁梯逃出它的迷宫巢穴。
它发出嘶吼,见晶晶和五方将要逃出它的手掌心,它毫不考虑地便回头,想要追上去。
“‘我劝你最好别追——’”晓夜开口,用和妖魔同一种的语言和它对话。
“‘你……’”
它指着晓夜,惊讶对方竟然懂它的语言。
“‘你是谁?’”
“‘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恶魔。’”
晓夜退后,让身旁的男人向前面对它。
“溓溪,它交给你了,让我看看你学习的成果。”
他身旁的红发男子做了一个像是挥动的手势。
溓溪的指尖摩擦空气中的磷——下水道内大量的尸骸分解出肉眼无法捕捉住的大量磷质。
他的术力刮擦那些物质,眨眼的刹那间,点燃了空气,爆裂出无数的火花!
熊熊烈焰直击而来!
它抬起双臂护头,尖叫出声——
狂风肆虐了巴黎,紧接着是夹带着冰雪的大雨。气候变得诡异,让人们完全不敢外出。
黑暗笼罩大地,似乎在暗喻着将有某些事情要发生——一阵阵巨雷划开天际,在暗夜中开出无数个蓝紫色花朵。
突然间,爆炸声猛烈响起,全巴黎市的水沟盖一致炸向空中,巨大高耸的火柱窜出!
而后,是响彻云霄的野兽般哀号声,连雷声巨响都无法盖过它。
全市的汽车防盗器纷纷响起,接二连三地,过不久,便是消防车和警车的警笛声。
几乎全市的人都探头出来观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原本陷入熟睡中的都市,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强大的雨势都淋不熄那各个高耸的火柱,若是由上空观望,巴黎如今已被火焰的光芒所照亮……
那野兽般的哀号声来自于何处,没有人知道,也找不出来。
有许多好奇的人们撑伞跑到大街上,和新闻记者人员挤在一起,被警方阻挡在外。
熄不了的火焰。消防人员赶着寻找有无受到大火牵连的房子,但检查过后,显然只限于下水道内起火。
他就站在人群之中一同观望,冷冷注视着冲天烈焰。
那金澄的火红光辉点亮了所有一切,也减退不了寒冷的气候温度。
他突然笑了,嘴角边泛出好看的淡淡小拜,如此术力的施展,无疑对他是种示威的象征动作。
他转身,远离喧嚣的人群。
他没有撑伞,应该说撑伞对他而言是种没必要的行为。因为雨水接近不了他的身体,在落下,接近的刹那间,就会自动排开来。
“‘防守——治愈型的护卫、伊贺一族的遗孤,外加炎术师……宗长则是多方性,偏水系的术师……’”
他在人烟稀少的巷道内行走,同时思考着。
“‘啊——对了,还有最后一名护卫——魔针的传人……’”
他的脑中浮现出过去——远古时期的画面。
总共有十名护卫,我们歼灭了其中六名的灵魂,使其能力无法遗留给后代,让他们完全消失在世上。
那妖魔们是如何使人类的灵魂完全消失呢?他呵呵的笑出声音。
影子……跟随在他的身后,起初一开始,影子的形体和轮廓与一般人无异,但越到后来,那形体开始逐渐变形了。
拉长的身高、体格渐魁梧,身上的装束则变成燕尾服的形式——他看起来,就像个优雅、身分地位极高的人。
只不过,顶上两侧多了像是羊角一般的长型对角,俊秀的面容浮现出一些奇特的花纹。
他手持着像是镰刀的物品,肩上的黑色披风飞扬,看起来有如一对巨大的蝙蝠翅膀。
驱体在接近墙面时,转化成半透明然后穿透过,任何有形的事物皆困不住他。
同伴的气味,一个个飘洋过海而来……
第三个魔洞开启了,很快的第四个将会受到影响,连带第五——最终的“门”。
这是注定的趋势发展,像他们这类高等的生物将会越来越多,隐藏在普通人群中伺机而动。
“‘不过——我喜欢和平——’”
他喜欢像“人类”一样普通、自由自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很饥饿!
过去他只需要窃取人们的精力就足够了,但在每一代封印继任者封死他后,每每再次出现于人间,都会令他饥饿难耐。
每当有他出现的年代,总会免不了死一堆人,或荒淫腐败。
他克制不了自己吸干他人的冲动,毕竟还是妖魔——圣母院高耸、庄严的建筑影像映入他的眼中,他站在门前露出一抹优雅迷人的小拜,然后敲下……
爆炸声响叹动了巴黎市,让市民全都自睡梦中惊醒过来,连托托也不例外。
小男孩趴在窗边,微张着嘴凝视窗外被火光照亮的巴黎市。
他第一次看见如此高耸、巨大的火柱。
“失火了吗?”
托托很想出去观望,但他不能就这样留下行动不便的霍金斯神父在院内独自一人。
霍金斯神父或许也被爆炸声惊醒了吧?托托想。
这么冷的天气,去帮神父泡杯热牛奶好了。他跳下凳子,朝厨房的方向去。
他将鲜奶倒入锅中加热的同时,外面传来沉稳的敲门声响。
“这么晚了会是谁?”
他嘟起小嘴,迅速关掉瓦斯后,才赶到教堂的大门前。
“该不会是晶晶和五方回来了?”
若是如此,那就太好了!代表五方和晶晶的驱魔成功。
说到驱魔师,托托在这里看过许多驱魔师来来去去,有许多来自不同国家、人种的驱魔师,早就习以为常。
唯有稍早前来打听五方和晶晶下落的那一行人,让托托非常印象深刻。
他也是驱魔师呐……
托托想不到对方是如此年轻、外貌出众,竟然也会是驱魔师。
“来了、来了!”
托托从窥视孔朝外看,奇怪的是,他无法看清楚对方的样貌,对方的身影完全被黑暗所笼罩,非常地模糊。
真奇怪?虽然很怀疑,但托托还是开门了。
“请问你是——”
托托在看见对方的长相时,他先是愣住,然后赶紧关上门!
对方用他那形状奇特的鎌刀插入门缝中,硬是推开门扇。
托托知道自己是对抗不了他,他退后,恐惧令他全身颤抖。
“晚上好——”男人进入教堂内,“难道没有人教你,不该让看不见形貌的人进入屋内吗?”
小男孩瞪着对方的双眼看,那是呈现猫眼般狭长的瞳仁,为邪物的最典型象征。
“因为站在门后的,很有可能是恶魔。”
他咧嘴而笑,飞扬在身后的斗蓬形成了巨大的蝙蝠翅膀!
“啊哈——找到你了!”
霍金斯并没有像托托所想的在床上睡觉,反而是坐在桌前,埋首寻找着大量资料。
他将找到的书页先用书签夹住,然后伸手取另外一本。
五方和晶晶出发后,晓夜便来到圣母院向他询问五方的下落,当时他就感觉到事情的发展很有可能并不单纯。
连晓夜都亲自来支援了……
“Incubus——梦淫妖,吸人精气的邪物,除此之外,还有——”他念到一半,房间外传来了奇怪的声响,吸引他的注意力,“托托?”
霍金斯放下书本。
“托托——是你吗?”
他转动轮椅的轮子,朝房外移动。
老人从圣坛后方的小门出现,来到教堂正面。
教堂内的景象令人触目惊心——托托瘦小的躯体就高挂在教堂入口的大门上方。
托托一头亮眼的金发被鲜血染得赤红,那鲜红液体布满了木制的大门,一点一滴的滴下,地板上也有受到拖曳的血痕。
“托……托托——”
霍金斯快速推动轮椅来到门的下方。他想将托托的尸首给抱下,但站不起来的他根本就无法做到这一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托托会——有个沉重、沙哑的男性嗓音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霍金斯吓得迅速回头。
“嗨——晚上好,抱歉打扰了。”
男人就站在圣坛——圣母玛利亚像的旁边。他左臂搭在圣像的肩上,另一手持着染血的镰刀。
“他叫托托吗?”男人用惋惜的眼神凝视小男孩的尸体,“真可惜,被他看见我的脸,所以不能让他活命。”
男人在胸前比划十字架的动作。
霍金斯瞪着对方头顶上的对角、眼下的奇特纹饰、猫般的瞳孔、巨大的蝙蝠翅膀以及特殊照型的镰刀。
他颤抖地指着对方,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和书上所画的魔物一模一样!?
“或许驱魔的继任者已经知道我的身分,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从你这边先封口吧!”
他已经知道我发现了他的身分?霍金斯后退,由于地面上的血迹滑溜,使得轮椅打滑,他老人家硬是狠狠自轮椅上跌下。
“我可不想被‘晓夜’发现了……”
男人跳下圣坛,走向霍金斯。
地面上的血迹在他踏上前,便自动朝两旁分开,变成一条干净的道路让他行走。
霍金斯在地上狼狈的爬行,鲜血染红了他的四肢以及干净的衣服。不论他如何挣扎着要逃离,也逃不过对方的魔掌。
他没有退路了……
霍金斯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抵着大门面对敌人——他就站在他的眼前,仅仅一步之差距。
老人知道自己将死。
“来吧!我让你念最后的祷词,带着安详的心死去吧——”
老人颤抖拿起胸前的十字架,口中念念有词……
“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致缺乏。
祂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祂使我灵魂苏醒,为自己的名引导我走向义路。
我虽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
因为你与我同在——︵诗篇、第二十三篇︶“
男人等待老人做完死前的祷词。
霍金斯划下了十字,亲吻手中的十字架。他闭上双眸,头颅在眨眼的瞬间,被妖魔手中的镰刀给砍了下来!
“‘阿们。’”男人的手放在胸前,朝死者深深行了一个礼。
头颅飞弹到空中,旋转着,喷出的红色液体四散!落下后还在地面上弹跳,才滚动到圣坛前……
“‘燃烧吧——’”他说,圣坛上的烛台突然燃起了火焰,接着倒下,自动滚到两旁的厚重帏幔下方。
火舌攀上了布料,不断吞食着,直到整个圣母院都烧了起来,陷入火海之中。
男人的身影渐渐在这片火海中淡化……
“他”有多重的身分,出现在每一个世代里。
有时是男人;有时则是女人的相貌。
人们给他的称呼并不一致。有时称他做“Incubus”——梦淫妖,因为他喜欢让人们沉迷于情欲之中,然后渐渐步向死亡。
也有人给他的名字叫做“索恩”——Thorn,意义为“刺”,是为尖刺公爵,或许为他取名的人,灵感来自于他的特殊能力。
在回教里,也有唤他做“Azazel”——阿札塞尔︵音译︶。说他是个神怪,既是具有神力,但行为举止却又颇为怪异,难以捉模。
“Beelzebub”——毕兹普,是他意义为魔鬼之意的名称。
一个又一个,或许已有上百个以上的称呼,连他自己都快搞不清楚了。
唯有最初的名称,那是他本质力量、外貌的象征——是为梦魇、噩梦之意。
初代驱魔宗长:涉夜为他取名为——“Nightmare”,奈特梅亚。
梦魔,奈特梅亚……
于是,故事将回溯到八个月以前,由晓夜接到委托案开始说起——
——猎魔记六送葬篇。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