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秋赶蚊子似的挥挥手,不耐烦道:“算了,本夫人五百年没显露形迹,这次为了儿子不得以才动动手指。小道士,念在我们有些渊源,我不杀你,你把这里处理一下,今天的事情不许外传,否则我灭了你的玄教。”
张季隆稽手道:“明月夫人有命,晚辈莫敢不从。”他微迟疑,又道:“宏光已死,他那颗元觉舍利,明月夫人是否可以赐还,由晚辈交还文殊院。”
王月秋冷笑道:“小道士你不是在说笑吧?千年来还没有敢从本夫人手中抢东西,只有我抢人家,哪有人敢向我讨还什么。这颗元觉舍利积有千年功德,放在文殊院岂不白白浪费了它的神通,拿来合药炼丹却是正好,等我炼成九转金丹送你一颗二转混康丹,至少让你的修为达到金丹期后期。”
张季隆不禁道心一颤,以元觉舍利炼制金丹,大概至从佛祖得道以来还未曾出现,这位明月夫人也忒胆大妄为,不过这一界只怕没有比她身份更高的金仙佛陀,她就是把天捅个窟窿也没谁敢说个“不”字。
张季隆心中电闪,面有难色道:“请明月夫人见谅,晚辈不敢向您索取舍利。只不过,五台山文殊院十二法力僧负责镇守十方恶修罗,没了这颗元觉舍利,晚辈怕十二法力僧力有不逮,如果恶修罗逃出禁制之地将会把人间化为血池地狱,到那时恐怕三清宗主也要耗费极大法力才能化解,所以……”
王月秋冷哼一声,打断张季隆的话头,雌音拔高二度地说道:“好了,不要跟我废话,元觉舍利本夫人是不会还的。十方恶修罗,找个时间本夫人与我那家当家的去五台山走一遭,灭了那些恶修罗不就行了。”
她转而轻笑道:“三尸渡厄丹正好需要十个修罗煞神的元神做药引,收了十万恶修罗也算我们夫妻的大功德,还可以炼一批金丹,咯咯,我还是真的聪明啊!”
张季隆暗自摇头,这位明月夫人当年有个不雅的外号叫作“落宝金钱”,生平最喜欢收集法宝和炼制丹药,尤其喜欢以千年道行的妖仙或修士的元丹元婴烧炼金丹,坏在她手下的地仙天妖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只因她自身修为高强法宝犀利,很少有人能与之抗衡,加之她的夫君是任何人也惹不起的大人物,佛道两界虽然怨声载道,却也是敢怒不敢言。没想到这对夫妻隐居五百年之后突然现身,真不知道平静良久的佛道两界是不是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张季隆正在暗中感叹,猛觉脑后风声有异,一股阴冷火气冲入头皮刺得他全身起了一层疹子,剌哧一声,二十一根北斗乾元钉感应主人遇到危机,自动从张季隆体内射出直刺偷袭者。
“呼!”
一蓬磷火在半空中暴燃。
张季隆闷哼一声,斜飞出数米,只觉眼前发黑,脑内如被百斤大锤击中,喉头一甜,半小口鲜血喷在袍袖之上。他头上的九云冠被磷火烧去半片,后脑皓雪一样的白发也被烧焦少许,空气中飘出淡淡的焦糊味道。
“无量天尊,鼠辈好胆!”
张季隆急怒之下,高宣一声道号,弃腰间的松纹古剑不用,从嘴里喷出一柄三寸长、一指宽,金柄银刃的飞剑。他的头顶银光璀璨,凭空现出一方银印,那印如同陀螺般急速旋转,雨丝般的银光一圈圈飘下来护住张季隆的身体。
这一剑一印原本大有来头,乃是玄教的掌教凭信。剑名“承天”,是七百多年前元世祖忽必烈在至元十四年赐予初代大宗师张留孙,上刻“大元赐张上卿”的铭文。那印叫“玄都印”,是元仁宗爱育黎拔力八达在皇庆二年所赐,上刻印文“玄教大宗师”。
承天剑与玄都印是元蒙皇帝赐予玄教大宗师的掌教信物,不过是金银凡铁没有半点神通。数百年里,历代大宗师不惜耗费大量天材地宝与之加持,又以无数灵丹点化,硬是点石成金地把凡铁变成法宝。每代大宗师羽化之时又都把本身精元灌注于剑印之内,承天剑与玄都印内积存了强大真元,已经接近宝器级水平,在修真界也是有数的法宝之一。
承天剑与玄都印被历代玄教大宗师珍为生命,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来对敌,张季隆六十多年从未吃过如此大亏,急怒攻心之下不觉祭起两件法宝。他捏了剑诀,承天剑化为三尺长剑,带着半米的青芒直刺偷袭者。
偷袭者正是加曼娜,她在半空中密切注视地面上的变化,王月秋屠杀棋盘山七大圣和宏光和尚的过程一丝不落地被她看在眼里,加曼娜对她这位未来婆婆的神奇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羡慕得心痒神酥。
等到张季隆出现,聪明绝顶的加曼娜从乾元钉上猜出来人的身份可能是先前龙纤儿提起的国安局天组组长张季隆,她在心中先入为主地把张季隆当成最强的敌人,趁地面两人说话的间隙,她悄悄潜到张季隆身后,一记磷火轰了过去。
也是张季隆命不该绝,加曼娜在于王月秋的战斗中耗尽全部圣力和血能,连风刃都发不出来只好使用最低级的磷火,否则换个高级些的攻击技能,张季隆此刻已经是个死人。
王月秋轻喝道:“小道士,不许伤害我儿媳妇!”她出手比说话快,右手五指连弹,五道青色真元如同怒箭般射向张季隆的面门、胸口、两肋,最后一道真元竟然阴损无比地射向张季隆下体的阴阳生死桥。
这一手围魏救赵玩得甚是厉害,五道真元后发先至,攻击部位全是张季隆的要害,使他不得不全力防御。如果换成其他修士,张季隆大可凭借玄都印的超强防御能力对敌人的攻击置之不理,眼前的敌人可是以心狠手辣著称修真界的明月夫人,张季隆却不敢有半分侥幸心理,就算全力防守也未必可以挡住人家的普通攻击,更别说伤人。
张季隆的双手鲜花开放般不断变换着灵诀,承天剑绕着他的身体旋转如风,白色真元化成一道屏壁如同铁桶一般罩住张季隆。玄都印整个没入张季隆的泥丸宫,雨丝般的银光化为一圈银壁,牢牢护住张季隆的身体。
“砰!”
一声清脆的炸响,五道青色真元与两层防御结界同时破碎,百多圈青白相间的波纹荡漾开来,转瞬隐没在虚空中。
“无量……”
张季隆闷哼一声,被真元爆炸的余波抛出五米多远,脚下踉跄了四五步才站稳,道号宣了一半,就被喷出的鲜血打断。
加曼娜看出便宜,她把田无稽转到左手,右手一吸一拉,宏光和尚那根断成两截的紫金伏魔杖化成两道紫芒砸向张季隆的背心。
张季隆此刻两耳之中如同万马奔腾,胸闷欲炸,全身经脉被元气余波侵袭,仿佛片片寸断一般,手脚无力,连活动下手指都无法做到。他在头晕目眩之时,神志迷离之间,竟然没有察觉身后的危机。
北斗乾元钉失去真元催动,只是震荡数下却无力做出防御。承天剑与玄都印遭到重创早已缩入张季隆体内,畏缩不出,这种有灵的宝器除非彻底与主人同化,否则在这种生死关头只会本能蛰伏不出,竭力保全自己,而不理会所有者的生死与否。
生死攸关的瞬间,两道金光凭空出现,两截的紫金伏魔杖被一股强悍无匹的元气压成金粉,随风飘散无踪。
金光之中飞出一只半米长的金掌,那掌在张季隆的泥丸宫上拍了一记,一道纯净广瀚的元气流进他的体内。昏昏欲倒的张季隆只感觉体内清凉透爽无比,那感觉就象三伏天喝了碗冰镇的酸梅汤,顿觉神清气爽,全身受损的经脉复原如初,人也瞬时清醒过来。
金光散去,两名身材轩昂,仪表堂堂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两人虽然面色平和,眉宇间却都带有令人望而生畏,高不可攀的风度。尤其是两人身上一瞬间升腾出来的强大气势令人生出敬畏拜服之感,两个具有不可一世顶尖高手的醉人风范的中年男子正是田正罡与萧长岳。
“哎呀,老公啊!秋秋刚才小小考教一下咱们儿子儿媳妇的功夫,弄得阵仗大了些,你是不会生气的,对吧?你看看,我灭了棋盘山的七个妖精,弄了些五百年以上的天材地宝,咱们回家炼丹好不好啊。”
王月秋拿掉面上的白玉面具,原来那张颇有风韵的中年妇女面孔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艳如桃花,美得令人心颤的娇靥。她的俏脸与加曼娜有三成相似,面上轮廓如刀削般清楚分明,线条之美有若鬼斧神功,令人叹为观止。
她说着笑着扑到田正罡怀里,肥大袍子下柔若无骨且丰满之极的娇躯悄悄摩擦着田正罡的雄躯,一对手捧住田正罡的面庞,双眸深情无限地注视着田正罡的双目。
田正罡双眉一轩,无奈地苦笑起来,对这个老婆他老哥一点办法也没有。王月秋今天搞出这么多事情,本来田正罡想严加申斥几句,算是小惩大戒。可王月秋这么一撒娇,这么软语一求,他的坚定决心转瞬化为一片柔情,什么火气都变为浓浓爱意,别说申斥就是半句不是也说不出来。
田正罡揽住老婆的纤腰,柔声道:“下次不可以这么莽撞,就算要动手也得先把战场禁制起来,招这么多不相干的人来送死,有伤天合,予己予人都不好啊。”
王月秋笑靥如花,撒娇道:“人家一时打得高兴,忘记了嘛。嘻嘻,下次不会了。”
田正罡一板脸孔,佯怒道:“还敢有下次!”
王月秋一吐莲舌,在田正罡嘴角飞快亲了下,腻笑道:“人家知道了,下次不敢,老公别生气。”
田正罡老脸一红,干咳道:“老萧,我们带孩子先回去,这里你处理一下。”
他说着,身体腾起一片金光裹住王月秋、加曼娜、田无稽,金芒一闪,四人平地消失得无踪无影,空气中只留下王月秋的咯咯娇笑和一句“萧老头,咱们回见”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