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帝右手(上)
作者:日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337

美国,波士顿市国王教堂。

忏悔室内,一名年青人向牧师忏悔他所犯的罪行。末了,年青人以充满怀疑口吻地问道:“神父,上帝真能听到我的忏悔吗?”

对面忏悔室内的牧师紧张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握住纯银的十字架的手轻微抖动着,声音微颤地道:“只要你怀着一颗虔诚的心,上帝便会听到你的祷告。虽然……虽然连环杀人是比较严重地罪行,但是仁慈的主会宽恕每个真心祈求救赎的迷途羔羊。”

透过忏悔室的暗窗,年青人一双明亮得有些诡异的眸子盯着黑暗中的牧师,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笑道:“谢谢你,神父,下次杀人之后,我还来向您忏悔,请你替我跟上帝先预约一下,就说有个真心悔过的罪人准备再次聆听他的福音。”

牧师把瘦弱身体最大限度地缩进黑暗,慌张地道:“万能的上帝无处不在,即便你不懂得如何念祷词,你只需说声‘你好,上帝,我能同你说话吗?’上帝就能听见你的声音。所以……你下次杀完人不用再来我这忏悔,随便找个没人地方向上帝忏悔就可以。嗯,在尸体旁忏悔就很好,那将是件美妙无比的事儿。阿门,愿主保佑你,你可走了。”说着,起身就要离开忏悔室。

年青人把脸贴近暗窗,叫道:“等等,神父,我想问一下,上帝真的无处不在?”

牧师小心翼翼地道:“是的,我的孩子,万能的上帝无处不在,他仁慈的双眼注视着我们每一个人。从今以后,我希望你每天能用一小时或多些时间去祷告,你会听见神圣灵的引导。年青人,即便你不能做到每天坚持祷告,在杀人之前也最好先做祷告,上帝会给你启示,会帮助你赶走噬血的邪灵,让你远离魔鬼的诱惑。”

年青人微笑着,好奇地问道:“既然上帝无所不在,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为什么会容忍一只邪恶的吸血鬼进入他的领域,假扮他的圣徒传递邪灵的魔音。”

“该死!”

牧师怒骂一声,“通”地一声撞破忏悔室的木门,猿猴般灵巧地在椅子间飞窜,手脚并用地攀住扶壁上一个小天使雕像。在他跳出忏悔室的一瞬间,七发沙漠之鹰9毫米AE子弹轰塌了半间忏悔室。

牧师右手一扯,白色牧师袍碎成数百片,如同一群蝴蝶飘飘荡荡地在空中飞舞。银质项链和十字架的粉末如飞雪一样飘洒下来,在透过彩绘玻璃投射进来的阳光中折射成一蓬七彩光雾,仿佛耶稣基督的圣迹。

牧师低吼一声,顷刻之间变成身高超过两百五十公分的巨形怪物。它的面目狰狞恐怖,宛如地狱的恶魔,凸眼阔口,满嘴利齿,两耳削尖,褶皱密布的脸上长得大块大块的黑斑,如同皮肤癌末期患者。它原本浓密的金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地是稀疏的蓝色毛发。

最奇特的是,它的脸上长着类似猪鼻却短小很多的奇异鼻子,略微上翘的鼻子还带有三角形突起,那是皮肤和结缔组织构成鼻叶。鼻叶的存在使它的鼻子看上去更象另外一种生物的鼻子,那就是蝙蝠的鼻子。

更吸引人的是它一身布满黑斑的血红色皮肤,浸过鲜血一般的赤色皮肤泛着金属光泽,仔细看去却会令人联想到蛇类的皮肤,冰冷滑腻甚至带有一种稀薄地黏液感。

它拥有一双与身体不成比例的巨爪,粗壮突出的骨节,堆结蜿蜒的筋络,无不昭显着这是一双拥有巨大破坏力的“强力武器”。漆黑如墨,坚硬如铁的三寸长指甲更为这双“武器”增加杀伤效果,令人毫不怀疑这样一对手爪可以轻易撕虎裂豹。

最怪异的是,它背上长着蝙蝠一样的双翼,屁股后面竟还拖着一条带着三角尾端,三尺长的尾巴。

这种生物完全违背自然界的进化规律,是只属于地狱和暗黑世界的魔物。

先前自述是“连环杀手”的年青人轻轻推开忏悔室的木门,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他是个很大众化的白人,中等身材,五官平平,带卷的柔软棕色头发,灰蓝眼睛,身上穿着中档的灰色西服和深蓝色风衣,脚下穿着一双中国产的黑色皮鞋。整个人看上去就象华尔街股票交易所的普通雇员或硅谷的普通程序员。

他全身上下唯一不象普通人而象名杀手的地方就是他右手提着一只沙漠之鹰0.50AE半自动手枪,一只改装过的“狩猎之枪”。

阳光透过狭长的彩玻璃投进教堂,壁上地下,赤橙黄绿,斑斑驳驳。火焰纹的窗框将光影切割成种种图形,看去就似万花筒中放大了的碎影。光影幻化的宗教故事,投入到空洞阴森的暗影中,愈见出暗影的深浓。

年轻的“连环杀手”站在一片彩色玻璃窗下,强烈的明暗光影将他的身体从中间不规则地切成两半。他持枪的左手和左半边身体被强烈而变幻的光影融合成一片灿烂得有些虚无的人体。沙漠之鹰反射的强光璀璨如星光,令人眼花缭乱,无法正视,一道明亮的光流从枪身连到地面,宛如无所不在的圣光。

他右手和右半边身体完全隐没在黑暗中,彩色玻璃反射出来的斑斓色块被奇特地过滤掉,竟然一丝一毫都无法投射到他身上。赤橙黄绿的光影在“连环杀手”身上失去联系,犹如一副色彩艳丽的后现代抽象画被个顽童从中间抹了一笔黑色油彩,虽然破坏了画面的和谐却更添神秘而奇异的观赏效果。

无论是光明还是黑暗,年轻的“连环杀手”都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真实的存在,虚幻的感觉,这种奇怪的现象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神秘。

吸血鬼死盯着“连环杀手”隐没在黑暗中的右手,对杀伤力极强的沙漠之鹰视而不见,好象那只火力足可把犀牛的大头轰掉的“袖珍炮”是件微不足道的玩具。

它的一对金鱼般的凸眼飞快地转动,仿佛视线之内的“连环杀手”的右手在不断运动。它的鼻叶轻微地耸动,流着涎液的阔口不为人注意的闭合着,喉头低低地呜咽,似乎不间断地发出着某种超高频率的声波。

年轻的“连环杀手”熟练地换了个弹夹,抬头看着吸血鬼平静地道:“我叫康士坦丁,杰夫•康士坦丁,回到地狱别忘了告诉撒旦记住这个名字。”

吸血鬼嘶叫道:“上帝右手,你果然就是那个该死的上帝右手,康士坦丁家族的小杂种,教皇的猎杀犬!”

康士坦丁面无表情,眼中却杀机大盛。沙漠之鹰喷着银白色的枪口焰,一弹夹子弹横扫向吸血鬼。

“嗷”!

吸血鬼张嘴低吼一声,七颗普通人肉眼无法捕捉到运动轨迹的银色子弹突然停止飞行,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碾成粉末,随后变成一蓬银粉飘洒下来。

康士坦丁平淡无奇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笑容,自语道:“音波攻击,很久没遇到拥有暗黑天赋的吸血鬼,游戏开始有些乐趣了。”

暗黑生物与生俱来的拥有一种或几种特殊能力,这些特殊能力被统称为暗黑天赋。黑魔法师操控的暗黑议会宣称暗黑天赋是大神撒旦的恩赐,吸血鬼和兽人却不以为然,虽然这两个种族都尊撒旦为主神却更信奉各自的始祖,吸血鬼们认为暗黑天赋是始祖该隐的血脉遗传,兽人们则认为暗黑天赋遗传至远古的兽神血脉。

黑魔法师的最高评议团虽然名义上操控着暗黑议会却无法真正控制吸血鬼和兽人,所以无论《暗黑法典》怎么正大光明地记述暗黑天赋,私下里三族却按各自信奉的理论向后代传承。

现在,大部分新生代的暗黑生物连本族的始祖都忘在脑后,更不用说《暗黑法典》。“撒旦在上”已经跟世俗界的普通人类挂在嘴边的“喔,上帝”一样,变成标准的感叹句,没有半分恭敬或崇拜的意味。

吸血鬼听见了康士坦丁的低语,怪叫道:“不错,超声波攻击是我的暗黑天赋之一。该死的小杂种,不要把我当作那些低级货色。我可是第九代血族,伟大的内德•阿尔蒙德大亲王,棘秘魑族最伟大的大亲王之一。”

“疯狗阿德!”

康士坦丁面色一凛,暗骂教廷密探的情报失误。

内德•阿尔蒙德本是十八世纪一名英军少校,由于作战悍勇不畏死,人送绰号“疯狗”。美国独立战争后期,阿尔蒙德被棘秘魑族大亲王爱德华兹初拥成吸血鬼,成为棘秘魑族历史上最野蛮最噬血的吸血鬼之一。

一百八十七年前,魔党五大党首之一的瓦德特看中阿尔蒙德的才能,强行把他从爱德华兹手里抢走收入自己帐下,阿尔蒙德从此成为瓦德特的心腹爱将。阿尔蒙德虽然性情粗野凶残无比却极忠心,对爱德华兹如此,对瓦德特也如此,近两百年来一直深受瓦德特宠幸。

阿尔蒙德原本不够资格晋封大亲王,甚至晋封公爵都尚且不够资历,但由于瓦德特连续三十年的极力推荐,元老院不得不为其加封王位并划分领地。阿尔蒙德也够愚忠,领地刚到手马上献给瓦德特,自己依然回到瓦德特身边当辅者。

阿尔蒙德的忠心使瓦德特的领地扩充了六分之一,手下统治的吸血鬼也超过二十万,瓦德特从此成为魔党最有势力的长老,也更不把元老院放在眼里,如果不是忌惮大院长塞特的玛士撒拉身份,瓦德特可能早就造反抢了大院长的宝座。

“疯狗阿德”是已知吸血鬼中杀戮最多,手段最凶残的一个,它的恶名即便在血族内部也是臭名昭彰,无论兽人、暗魔法师、教廷还是血族都欲除之而后快,但由于阿尔蒙德自身实力强悍,棘秘魑特有的重塑肉身能力更使他在对敌之时无所顾及,因此很少有谁能在一对一的决斗中战胜他。

另外,阿尔蒙德身后还有更邪恶,更噬血,更贪婪,更狡诈的瓦德特作为靠山,群起攻之等同于向瓦德特宣战,没有谁会傻到为了杀一个疯子得罪一个战争狂人,所以无论阿尔蒙德犯下多少血案依然可以逍遥法外。说到底,无论是非人界还是世俗界,政治走向总是由利益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