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打开博客，今天却愕然发现有人在评论区里大放厥词，咒骂小舒及小舒的祖先，心情顿时愉快，自己的祖先竟因为小舒而被人提及，想来沉寂千年之久的先人也会感激泣零——终于有人记得俺们了。感激之余，觉得很有写点东西纪念的价值。

一

公元2007年6月4日，十几年前动乱的那一天，我在家里养伤，不经意间打开博客，印入眼帘的是两句痛骂，我很是愕然，又想笑。朋友前来问我道，“小舒可曾为挨骂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她就正告我，“你还是写一点罢；被骂成这样的人可不多见了。”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见过的书评，大概是因为我懒惰之故罢，赞扬声一向就甚为寥落，然而在这样的生活无聊中，毅然坚持开骂下去的，就有这位书友了。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被骂本身毫不相干，但在自己，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公道人心”，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一声声“汉奸”的骂声，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民族大义者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后我所能创造出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被牵连的祖先的灵前。

二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恶臭的唾液和微漠的嘲讽。在这恶臭的唾液和微漠的嘲讽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起点这样的地方挣扎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挨骂也已有两星期，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三

在几十位骂我的书友之中，该书友是最为恶毒的。恶毒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他奉献我的感激与尊敬。她不是“恶毒”咒骂我的书友，而是一个为民族大义满口喷粪也再所不惜的英雄。

他的ID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书评之中。骂得天昏地暗的，其中的一个就是他；但是我不认识，也没有记住。直到后来，我才从博客中发现，原来就是他。我平素想，能够不为势利所屈，反抗有屠杀同胞热情的作者的书友，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桀骜锋利的，但他却常常微笑着，手持着大粪。

四

时间永是流驶，起点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咒骂之语，在起点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喷粪的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