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厅中沉闷的气氛令在坐的大清国官员们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了,恭亲王奕忻也有些坐不住了。本来设计的好好的,只要长毛敢来谈判,立刻指挥早就埋伏在领事馆内外的伏兵将其一举扑杀,可是没想到这些长毛手中的竟然有非常离谱的火器,一露面就给己方来了个下马威,将友邦各领事以及洋枪兵们震住了!眼下情势急转直下,如果友邦们真的被长毛吓住了,不敢出兵帮自己,那大清可就要亡国了!看来,是到了摊牌的时候了!
奕忻深深地吸了口气,掩饰了一下自己焦灼的心绪,猛地站起身来,故做镇定地大声道:“长毛乱匪,休得在此胡言乱语!你等乃流寇家奴,啸聚山林之间,欲倾柱国基业,实为人神所共愤,青史所不齿!你们不要忘了!这里可是天津卫!可是大清国和友邦各国的地盘!实话告诉你们,这里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今日纵使你等有三头六臂,也休想逃出生天!”
是狐狸,总归是要露出尾巴的!眼看靠洋人威压不住,就想以生死相逼迫,这些鞑子们那!真是愚蠢到可笑!难道他们想不出,自己为什么只带了几十个亲兵就敢来参加谈判么?谈判是要本钱的,没有充分的准备,自己怎么会轻易地将一国之重置之险地?张帅笑了笑,看了看涨红了脸的奕忻,没有说话,伸手捏起面前的茶杯,很是仔细地鉴赏着杯盏上地花纹。他背后的刘植、张宗禹两人更是连看都不看奕忻一眼。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
奕忻气坏了!身为大清最尊贵的亲王,何时受过如此鄙夷?他朝身边的各国领事看过去,分明看到众人眼中复杂不明的笑意,这更让他倍觉尴尬。他不由得一拍桌子,吼道:“你们这帮乱臣贼子!今日本王不将你等一一格杀,誓不为人!来人那!”在坐的各国领事本来都在沉默着,被他猛然一拍桌子。登时吓了一跳。德威里亚脸上浮起一丝怒气,正要发作。却被身边的孟甘轻轻拉了拉袍襟。德威里亚稍稍一怔,随即明白了孟甘地意思。
方才太平天国头领那番毫不客气的言辞令孟甘等外国人面上无光,着实有些下不了台,奕忻这一出头,立刻将矛盾及双方注意地焦点转移到了清廷与太平天国的身上,这正是就坡下驴的绝佳时机,孟甘又如何会让德威里亚再横生枝接?孟甘盘算着:反正这清廷和太平天国如何争斗。与自己并无实质性的联系,自己只要争取到既得利益就够了!而且眼下形势很明白,想要获得最大利益,就只能寄希望于两方之间的矛盾升级!让他们自己窝里斗,己方才好混水摸鱼!乱吧!越乱越好,越乱己方越好出手!只有乱,己方才有机会,要不到哪儿去找获利的机会呢?
奕忻哪里知道这洋人的诡计呢?仍旧在一片声地召唤着手下。伴随着他地喊声。谈判厅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嚣之声。张帅瞥了一眼谈判厅中英总领事孟甘的神色,眉头皱了皱,又收回目光来继续看着手中的杯子。通往谈判厅的大门被猛地推开来,原本守在谈判厅之外的太平军战士背对着众人缓缓退了进来。随之谈判厅大门外出现了乌压压的一片清军洋枪手。
奕忻一看对方的士兵被己方逼迫着退进谈判厅,脸上不由浮起一丝得意之色,心道你就算有再好的火器。可是人太少了!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看你们这次怎么逃!
那些太平军战士一退进谈判厅,立刻在张帅及刘植、张宗禹两位首领地背后布下了防御阵形,亲兵小峰道:“太平军御林亲卫五十七人,实到五十七人,请义王指示!”这请示令是在经略襄樊之时,张帅按现代军中的章法推行的新军纪之一。众所周知,这种看似平常的请示,其实包含着最为严肃的纪律。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没有命令就不能胡乱作为。这也是张帅对各路太平军的整顿要求。
看着亲卫军齐整地队形。张帅心下感慨:这些家伙虽然在短时间内没能完全达到自己的要求,不过军队整风多少也算有些收获了。有些事情还是慢慢来才好!有了现代军纪为蓝本,这些太平军早晚会被训练成一支钢铁般的纪律部队!当下张帅满意地点点头道:“现在我命令:所有亲卫立刻取消防御状态,进入临战状态!如有异动,立刻执行无差别散射!”
“是!”小峰脆声应道。转身跑到防御阵形之前,大声道:“全体出枪!”
“哗啦!”一声,五十七名太平军御林亲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端起手中的火枪对准了面前的大批清军洋枪手,动作整齐,步调一致,整个小队陡然发出一种难以言述的气势。看得谈判厅中的老毛子一阵心惊。那些面对着太平军士兵枪口的清军洋枪手也突然感觉到对面忽然传来一股令人胆战的气势,有几个清兵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谈判厅中的气氛也一时紧张起来了。
奕忻一愣,他看得出来,先前退进厅里地长毛不是因为被己方洋枪所逼迫而退,而是因为头领没有下达作战命令!这是一支什么样地部队?没有上头的命令,就是死也不还手?这得需要多严整地军纪?他忽然觉得自己额头开始沁出凉津津的汗滴:和这样的对手为敌,真的是令人悚然!但是,现在骑虎难下,既然摊牌了,就得继续下去!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准备命令手下围上来,忽然就看那个坐在自己对面正好整以暇鉴赏着杯盏的长毛头子陡地放下了杯子,抬起头来冷冷地扫了自己一眼。森然道:“人都说恭亲王善熟礼仪,极知进退,如今看来,实在是言过其实了!阁下难道不知道这是‘友邦’的租界么?难道不知道这里地主人是谁么?如此高声呼喝,真是不将主人放在眼里,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了么?”
张帅早就从洋鬼子的神色中猜到了对方的意图。他知道,这些清兵肯定是经过这些洋鬼子首肯才能进入领事馆的!也就是说。这一幕也是清妖和洋鬼子密谋的!这些洋鬼子就是要自己和清廷相争斗,然后他们好收渔翁之利!要是自己连这些清兵都解决不了。他们就不会对自己心怀恐惧了!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动声色地将矛盾地皮球踢回给这些洋鬼子,若是能来个借刀杀人,嘿嘿,局势可就明朗多了!
奕忻一听对方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更是火起。要说和洋人恶语相向,他还真没那个胆量。但是面对的是乱贼头子,他如何不敢?他一拍桌子道:“长毛乱贼,人人得而诛之!我为什么没有说话地份?要知道,这里还不是你长毛所篡有之地!此处是天津卫,这里虽然是洋人的租界,但却是我大清的地界!凭什么我就不能处置你?!今天就是天王老子袒护你,我也定要将你斩杀!来人!动手!!”
他这一怒之下,慌不择词。全没注意到在坐的列强各国领事的脸上浮起的不满之色。他手下的那些洋枪兵听了命令正准备动手,那支太平军小队齐齐拉动枪栓,刘植和张宗禹手中地火枪也悄悄地大张着枪机,蓦然爆发出来的杀气,令在场之人无不失色!那些清兵也迟疑地不敢乱动,几个小头目一个劲地看向恭亲王。不知道如何才好!
张帅没有动,他依旧靠在椅子上静静地坐着,脸上毫无惧色。他沉着脸,手里玩着青瓷杯,不时看上一眼,屋子里变得很静。半晌,张帅方才抬头正色道:“本王一直认为清廷之中尽是卖国求荣、不知廉耻之辈,没想到恭亲王大人却有不忘己国的高风亮节!说的好!说的好!这里虽是租界,却是中国的地界,这句话说的真是令人振奋!在下虽与你互为敌国。但今日仍要为恭亲王鼓掌喝彩!不过。恭亲王方才说几天就是天王老子袒护在下,你也定要将在下斩杀!在下可否将恭亲王的话理解为:即便是友邦们出言袒护我们太平天国?你也不给友邦面子呢?恭亲王。你以为在下理解地对不对呢?”
“你!。。。。。。”奕忻差点没气死过去。对方这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钻进套子里了!他慌忙朝英总领事孟甘和法总领事德威里亚那里看过去,果然见对方面色不善,心中暗暗叫苦。当下慌忙开口道:“各位领事大人,切不可听人挑拨之言!我大清对各位友邦之情,各位应该知道!本王一时怒极失言,请各位友邦见谅!”
“哼!”孟甘早就看出那个太平天国的头领非是一般人物,再加上先前那个兰芳公司刘子进所说的种种情况,他已经做好了转投太平天国的准备,此刻一见奕忻被对方拿话挤兑住,知道机会来了,赶紧接过话头来,“恭亲王阁下!不必解释了!原来在阁下的心目中,友邦就是可以拿来利用的!如今是你大清有求于我,这里还是租界,你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要是他日我友邦助你扫平敌手,还有我友邦地活路么?”
奕忻一听,心知不妙,当下慌忙道:“孟甘大人!难道你轻信长毛的话?要知道,他可是故意想挑拨大清和友邦的关系,还望孟甘大人明了!我大清许诺之事,定然不会有孛,待扫平长毛,定然奉上军资,再开口岸。。。”
“够了!恭亲王!你觉得还能扫平太平天国么?你许诺的军资、口岸还能兑现吗?你们大清现在只有都城和天津卫,灭亡在即,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难道还要对我们说,这里虽然是租界,但也是你大清的地盘?难道,你还要命令你的手下,把我们全部都杀掉?”法国领事德威里亚一见孟甘出手,赶紧随声附和道。
“就是啊!你们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有什么资格向我们许诺?恭亲王,你实在令我们太失望了!”坐在一旁的各国领事一看英、法两国见风使舵,赶紧跟上再踏奕忻一脚。
“你们。。。!”奕忻简直要气炸了!他明白了!定是这些洋鬼子见长毛火器厉害,不敢轻易得罪,所以才借自己说错话的当口,翻脸不认人!这些洋鬼子太TMD不是东西了!一点都不讲道义!一点也不讲信誉!说什么“友邦必定帮助大清扫平长毛”,说什么“唯友邦与大清深情厚意”,都是他娘的放狗屁!看来,只有把这些长毛一举斩杀,或许事情才会有回旋的余地!
他眼见大势已去,当下起了拼命一搏之意。他站起身来,正要喝令手下不顾一切将长毛除掉,却见那个长毛头领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地物件,飞快地从那上面抽出一样东西,然后朝着门外挤作一团地清军扔了过去。
奕忻吓了一跳,以为是揭贴中传说的轰天雷,当下顾不得体面,扑通一声卧到了地上。会议厅中顿时一片大乱!可是等了一时仍旧未听到爆炸之声,众人不由得好奇地抬起头,但是他们却看到了更令他们骇然地一幕!那个物件落在清军人群中,立刻散发出浓浓的白烟,那弥漫的白烟中,大批的清军洋枪手纷纷捂住喉咙,满脸带泪地蜷缩在地上!原来,张帅投出的不是手榴弹,而是一颗催泪弹!
刘植和张宗禹对视一眼,径直向奕忻走过来,奕忻早就吓的混身发软,毫无抵抗之力,任由两人将己提起,再回过神,已经沦为阶下囚了。张帅看着满脸惊惧之色的洋鬼子们,放声长笑:“今日谈判到此了了,我等这先告辞了!还望各位好自为之,免的自寻烦恼!至于今后合作之事,稍后自然有对等品级官员与你等接触!后会有期!”
长笑声中,张帅长身站起,径直率领着一众亲兵,裹带了奕忻扬长而去。领事馆内清兵横卧满地,大声地呻吟着,起身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擒了王爷远去。
看着领事馆中的惨状,孟甘和德威里亚互相递了个眼色,伸出手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口中感叹道:“哎!幸亏咱们没有选错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