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还是我上次看到的样子，他患有慢性咽炎，正有节奏地咳嗽着。他给人的印象，神秘、威严、沧桑感十足！小陀这次看到我，态度友好了许多。他拎着一个很结实的包。与博士似乎保留着一米五的等距离。我们就在“芝大厦”底楼那个著名的“对比窗”画廊里谈了起来。这是一个洋溢着金色的、玫瑰色的用镜子拼起来的空间。空间里房间套房间。从一个类似芝麻开门那样的旋转门进入画廊后，时尚的东西文化氛围仿佛把你带入到一段腐朽而梦幻的旧日繁华中。麦克进来了一次，又笑了笑离开了。

博士奇怪地盯住我的脸看了几分钟，才忧心忡忡地问我，：“你真的还爱着季慧吗？或者说还没有忘记她？”。我听到这句话本不停地点着头，后来我发现不够明确，则补充了一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爱，或者说这种怀念还在与日俱增。”

“那好，”博士与小陀对视了一下。博士呼出了一口气，又说：“你知道吗，有人在背后整季慧！”

“什么？怎么回事？”我被这句话吓着了，睁大了眼睛。

“我发现，她近一年的多张银行卡都被人冒领了。她当然不知道，她在她那堆伙伴中太有钱了。”博士进一步解释道。

“有这么一回事？什么？竟有这样的事？有人？她的朋友？她认识的人。 谁胆子这么大？银行可要负责啊。”我听到这样的事，怒目圆瞪。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过去季慧与我在一起，都是用我的钱。她没什么理财经验。

但我一直相信季慧是那种“吃小亏占大便宜”的人。她又不真傻。

“呵呵，银行不会负责的。它们只认交割单，认交易手续。或者说他们只验证你的取款程序。这当中只要合乎‘机器运作’的程序就合符他们的思维程序。这一点，各间银行都有操作流程。人们都把它挂在显著的位置供人了解。”博士叹了口气又道。

“那监控呢，那些无处不在的摄像镜头呢？”我盯住咳嗽不止的博士有些愤愤不平道。

可能是我此时声音太大了。那位艺术家张桓经过我的时候朝我投来了蔑视的眼光。我马上压低了声音。“…难道都是摆设？”

“至少可以说，作用不够大。”博士又说。

四周仍有人盯住我们，我们才发现我们关心的问题与这样的环境完全不协调。不一会我们的身边出现了各种讲话声，伴随而来的是刺鼻的各种香水味。这让我想到了一个“洋人是退化人种”的话题。晚宴最终结束了。优雅的客人们乘电梯下来。随后外面停车场上响起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我和博士停止了交谈。同时朝窗外看去。银色的月光下，林明珠的友人们在寒暄与吻别。这时有二个熟悉的身影在窗外，从我们身后走过了。博士没有注意，我注意了。他们是张公力和马力。怎么这些人老在我看得见的地方转悠？或者说，博士选的地方总能碰到这些显赫的人！这是无意间碰到的，还是有意安排的。

我又悄悄瞥了一眼手表，是子夜一点钟了！

“看来已经找不到，让死去的丹妮可以放心的人了。”博士出来时又叹息着说。同时又加重了咳嗽。这种声音被掩盖在一片汽车发动声中。小陀忙上前去，在他的后肩上拍了拍。

“博士，快回去休息吧！”。我这句劝告后，小陀与博士竟然笑了。

“我们今天就住在这里！”小陀有些得意地补上了一句。博士支撑住身体拿出电话为我去叫一部出租。我们在等车时他又说了一些重要的话：

“丹妮在我们‘会’的一部分红利，我想转一部分到你这里，由你来看管一下…。”。

“放在你们那‘会’里，不是很好吗？”我仍有些不解。

博士开始摇头，并苦笑了起来。“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他道。“再说，咱们这个‘会’有点特殊性，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坏，什么时候不存在了，谁也说不清楚。还是趁现在比较好，比较正常，赶紧把自己那份该得的取走吧。免得夜长梦多。”

“与丹妮爹妈去联系嘛！他们来保存更有理由。”

“打听过了，他们不知搬到那里去了。一点音讯全无。”这句话是小陀补充的。他的口音带有明显的重庆口音。

“好吧，就照你们的办！我保证不会动丹妮一分钱！”我象在向党表决心一样。

博士笑了，他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我相信你会这样。”然后，他打开一个药瓶，向嘴里吞了二片药丸。换了一个话题问我：“你去过重庆吗？”

我说：“当然，解放碑、两路口、红岩村、南温泉、沙坪坝…。我对那些地方相当熟悉。”

小陀脸上出现了夸张的表情：“主要的地方，看来你都去过了。”。我还想说，是季慧带我去的。可博士摆了摆手，打断了我：“看来，你还得来一趟重庆。越快越好。”。这时一部亮着顶灯的出租车开了过来。

我说：“我安排一下，尽量吧！”

“不，下周。”博士好像不能再商量一样。

我想，重庆与东海可是隔着十万八千里，但找一个与季慧有关的新闻题材去那儿跑一圈，也完全有这个可能。

我半夜回到了家中，英竹早睡觉了。屋里屋外一片漆黑。只有她熟悉的鼾声。但我发现，桌子上仍放着我喜欢看的今天的书报，茶几上还有几块削了皮的苹果。这是英竹为我准备的。为季慧，去重庆？我感觉今晚肯定又要睡不着觉了。

那堆书报，那盘苹果，的确把我带到了天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