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米迦勒、瓦格雷、塔吉克、龙吟、霸虎、贾贝尔、雪,一行七人,骑着七匹骏马,向着北方出了。瓦格雷一席白衣,一匹白马,看上去真是一表人才。米迦勒却并不多抬眼看他。昨日一番话,让米迦勒对瓦格雷的怀疑之心更重。她不动声色,暗中却在寻找瓦格雷来自加尔巴迪安皇家的证据。
夏日的地中海周边,烈日炎炎,气候干燥。
日头在空中,火辣辣地散着热量,这样的天气,连骏马的毛都晒得有些失去了光泽。
行到中午,烈日更是撩人,瓦格雷只觉得口干舌燥,一抬眼,见到一小片浓浓的树荫,一条清澈的小溪从树阴中穿过,便大声喊道:“歇息吧!”
米迦勒笑道:“公子哥就是公子哥,行这点路就不行了?”
却并不勒缰停步。塔吉克等人跟在米迦勒身后,见瓦格雷已经停步下马,不由左右踌躇,不知是追随米迦勒的脚步,还是和瓦格雷一起停在原地。
若是平时,他们定是追随米迦勒的脚步,然而此时,他们早已被晒得头晕脑胀,两眼昏花,一心想找个清凉地方歇息。因此,他们虽未下马,却并未跟随米迦勒向前驰去。
瓦格雷的随从雪依然安安静静地下马,站在了一边。他身材原本纤细,配上一袭黑色绸衣,一眼望去比少女还要苗条。
米迦勒见众人都已停步,讨了个没趣,带马远远驰出一圈,也来到了树荫之下。
瓦格雷见到米迦勒,微笑道:“还是休息一下的好,这天气,人纵然受得了,马却也要停步饮水。”那几匹马甚是乖巧,果然自行走到溪边,大口饮水。
米迦勒只微笑不语,心中对瓦格雷的芥蒂却又多了几分。
只因她过去在她地伙伴中。都是绝对地权威。从没有人会忤逆她地意思。可是这次。她地伙伴竟然随着瓦格雷停下。让她心中自然生出些芥蒂。她却不知她地体力本就是常人难以企及。那群男人们其实没有一个有她坚忍。
米迦勒坐在小溪边。独自啃着干粮。瞧着溪水呆。那溪水中。竟隐隐有几条鱼。米迦勒一时兴起。跳下河中。想要摸上几条。烤来做午餐。无奈水快鱼滑。米迦勒捞了三五下。什么都没捞着。
正自气闷。瓦格雷施施然走来。他斜斜靠在一棵大树之上。微笑不语。
米迦勒回头瞪了瓦格雷一眼。道:“看什么?”
瓦格雷道:“你让一让。我替你捉鱼。”
米迦勒倒也有些想看看这衣着华丽地贵公子如何脱下长靴。卷起裤管。跳入水中。便依言跳上了岸。一双美目带笑。盯着瓦格雷。等着看热闹。
只见瓦格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魔棒,只轻轻一挥,几条肥大的鲫鱼即从河中跃起,一下子跃入了草丛之中。
瓦格雷并不去拾起,只是笑嘻嘻地望着米迦勒,道:“怎样?我既捉来了鱼,还劳烦公主烤上一烤?”
米迦勒心中气闷,却还是伸出手去,抓起一条鱼,掏出短刀就要剖开鱼腹。
哪知瓦格雷哈哈一笑,道:“怎劳公主动手。”
说着,蹲下身子摞起袖子,接过米迦勒手中的短刀,一刀剖开了鱼腹。他剖鱼腹的动作颇为生涩,显然并不经常做。雪依然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竟并不为他的主人代劳。米迦勒不由觉得,比起瓦格雷,雪才是真正的一尘不染。
米迦勒跑去找了根细枝,将瓦格雷剖好的鱼穿在枝上。
瓦格雷看着米迦勒,眼带笑意道:“站着千万别动哦。”
米迦勒不知瓦格雷意欲何为,只好呆呆的站着。
只见瓦格雷打了个响指,忽然那鱼上窜起一团火光,火光过后,烤鱼的香气四散飘逸开来。
“你也会魔法?”米迦勒不禁问道。
瓦格雷点了点头,并不答话。似乎一切与他的来历有关的事情他都讳莫如深。
雪从随身携带的行囊中摸出一瓶精盐,细细洒在烤鱼上,之后立即退到一边。他本可随口说一句:“可以吃了。”却一定要把这句话留给自己的主人来说。规矩之严格,可见一斑。
瓦格雷道:“先尝尝吧?”
米迦勒笑着道谢,却对瓦格雷的来历更疑惑了几分。若非出身皇家,哪来这么大的排场,哪来这么清丽绝俗、听话机灵的仆人?
那鱼不焦不嫩,烤得刚刚好。米迦勒吃得唇齿留香。贾贝尔等人也每人分得一尾。瓦格雷却并不吃,雪也不吃。他们只吃了些自己带来的干粮。
瓦格雷站在米迦勒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米迦勒吃着烤鱼,雪却又慢慢退了开去。
“真美。”瓦格雷忽然开口道。
“嗯嗯?”米迦勒满嘴塞着鱼肉和鱼刺,模模糊糊地回答着,心中却兀自一跳,一抹红晕爬上了她的脸。
哪知,瓦格雷接着说道:“你看这小溪,这树木,这鱼,样样都充满着生命力。无论这个世间的战斗如何打,他们永远都恬静地在这里,构成这道美丽风景。”
米迦勒使劲嚼着鱼。彼得的悲天悯人和瓦格雷的风花雪月,同样是她无法理解的,所以她只有闷头吃鱼。
“可是,这世间,能悠闲地看着这美丽的树林和小溪的人,有多少呢?”瓦格雷接着道,“每一个人,都为了活下去,拼尽全力。我们的世界就只能这样吗?”
“那绕准样?”米迦勒嚼着一口鱼,话也说不清。
瓦格雷脸上露出悠然神往的表情,道:“我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是这样的。再没有什么贵族或平民的区别。每个人都工作,每个人都靠自己的这份工作生活。每个人都能吃饱,每个人都有时间休息,欣赏这个世界的美丽。
“如果没有人坐拥黄金万两,那就没有人挨饿受穷。如果没有人收税征苦力,那就没有人终年劳作却食不果腹。如果没有人定出苛刻的规则,那就没有人为了在这种规则下苟延残喘流尽最后一滴汗。”
米迦勒却只是静静听着,并不开口。
瓦格雷灼灼的目光看向她,似是在询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建立这样一个世界。
米迦勒却故意避开了瓦格雷的目光,忽然“扑哧”笑了出来。
在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讲出他心底的梦想的时候,就犹如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将自己最隐秘的地方暴露出来。
如果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对他脱下最后一件衣衫的时候忽然“扑哧”一笑,那这个女人的自尊心一定会大大受伤。
所以,瓦格雷的自尊心,又被米迦勒狠狠践踏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去。
米迦勒终于吃完了鱼,开口道:“你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又懂得多少我们穷人的事?那种晚上因为吃不饱肚子辗转难眠的日子,你一天都不曾过过吧。口口声声说着不想再有人挨饿受穷,你却恰恰是那个坐拥黄金万两的家伙。你若是只是想玩玩官兵抓强盗的家家酒,还是趁早回家去吧。”
米迦勒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一定没有看到,瓦格雷脸上悲伤的神色。
若不是曾被伤得痛彻心扉,又怎会有这样的神色?
第三日晌午,沿着地图指引,他们便到达了地图上指示的詹姆士牧师徒所在地。
奇怪的是,那地方只是高耸着一片石山,看上去渺无人烟。那地图上的指引却是穿山而过。
那石山一眼看上去殊无特异,更不像是有谁的住处建筑其上,而且直上直下,平滑如镜。
米迦勒跳下马,叉着腰,看着这石山,皱起了眉:“这山……也不知该从哪里上去啊?”
瓦格雷坐在马上,摸着下巴,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忽然策马过去,沿着石山左右绕了一圈。雪策马紧随其后。
一圈绕毕,瓦格雷翻身下马,沿着石壁慢慢走着。雪亦步亦趋地跟着瓦格雷。米迦勒望着瓦格雷,不知他在搞什么。
忽然,瓦格雷分开一丛灌木,身子竟然消失了。接着,雪也跟着消失了。
米迦勒忙跟了过去,却见那里有一条一人宽,一人高的缝隙。灌木掩映,那缝隙又是侧于石壁的方向,在远处竟全然不见。
米迦勒一招手,塔吉克等人也随即跟上。龙吟和霸虎身材魁伟竟挤不进那缝隙,只得留在外面看守马匹行李。
那缝隙虽狭窄,却弯弯曲曲,甚是曲折。有些地方,瓦格雷需要弯腰低头,才能勉强通过。
雪、米迦勒、塔吉克、贾贝尔紧随其后。
没想到,这条每每看来像要断绝的狭窄缝隙到后来竟越来越宽,到后来,竟然豁然开朗。转过最后一个弯,见到缝隙那头,竟是一片美丽的幽谷。
那幽谷中,芳草萋萋,绿树如茵,直如仙境一般。一种形色颇似鹦鹉,却比鹦鹉大而温顺的鸟类比比皆是,米迦勒却从未在别的地方看见过。
幽谷左边是一条银练般的瀑布,瀑布下是一个深潭,深潭中引出一条小溪,向谷外流去。
深潭边、灌木中搭着三五草屋,想是此间主人的居处。
米迦勒心中暗叹,此间主人倒是颇会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