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凭啥让我儿子给你打棂柩幡?”柏富贵接话进来,自行车上挂满吃的东西。[听风手打 ]
老吴头笑道:“你家掌柜的已经应下了,让政委给我当七女婿。凭什么他就不能给我打棂柩幡?大不了,你先死,让他先给你打。然后我再死,不占你便宜行了吧?”
柏富贵嚷嚷:“我活的好好的,凭什么我先死?你瘸巴拉叽的,你先死还差不多。”
老吴头乐了:“我先死就我先死。谁先死他给谁先打,这总行了吧?”
“那不行。我养的儿子,凭啥给你打棂柩幡?”
“我闺女给你当儿媳妇了,一个女婿半个儿,凭啥不行?”
“你闺女?你也有脸说?别忘了,当年你们嫌弃她是闺女,都恨不能她死喽。是我们老两口屎一把尿一把地把她养活大的,你跟那蒋介石似的,桃子熟了,跑来摘桃子了?”
“你别管那么多,你就说你要不要珊珊做儿媳妇?”
“只要珊珊愿意,我当然是乐不得的。”
“这不就结了。你愿意让她做儿媳妇,政委将来就得给我打幡。”
“老无赖!”柏富贵骂了一句,无话可说了。
老吴头乐了,得意的大槽牙都露出。
话说到这,邻居们开始陆续撤出,准备回家做饭或吃饭。
柏老太太嚷嚷:“都别走,都在这喝酒!”
老夏头讪讪地嘟囔:“你们正好借机会亲家,我们就不在这捣乱了。”
老太太嚷嚷:“八字没一撇呢,会哪门子亲家?就算是会亲家,也得你们做陪客。”
“那就等你们正式会亲家,再请我们吧......”大家哄笑着,都走了。
柏林送走邻居,回头一看,老吴头俨然老丈人一样,坐在院落里等着他孝敬呢。
柏林有点尴尬地上前敬烟,老头拿着架子,等他把烟点上,上下打量着他,笑道:“你这小子,是他妈咋长的,咋一点不见老?你别说,你跟小七站一块,还真般配,好......”
柏林讪笑着不知道说啥好,便说:“吴大叔,屋里坐吧。待会,咱爷俩喝两杯。”
老吴头咽一口口水摇头:“不行。酒一滴都不敢喝,大夫不让喝。饭家里都做好了。你刚回来,陪你爸妈好好唠唠吧,我就不瞎搅和了。”
老头说到这,提高声音对厨房里忙着做饭的柏氏夫妻喊叫:“大哥,大嫂,孩子的事就这么说定了,我叫小七回来,给他们定亲!我走了。政委,你把我搀回去。”
老吴头把手伸给柏林,一副享女婿福的架式。
柏林迷茫地嘟囔:“您就在这吃饭吧。”
柏氏夫妻闻声出来,也异口同声留老吴头吃饭。
老吴头坚决地摇头,对柏林嚷嚷:“叫你扶我回去,你就扶,咋的,我说话不好使?”
“好使。”柏氏夫妻都给儿子使眼色:“你大叔不能喝酒,咱也不强留,送你大叔。”
柏林送老吴头回来,觉得内急的厉害。
突然提起的婚事,弄得他措手不及。老吴头的表现,更让他有点哭笑不得。一阵子折腾的他尿都快出来了,没进家直接上厕所。
从厕所出来,一个妇女叫住柏林收费。
柏政委正要掏钱,听见一个人说:“算了,别掏了,你家有年卡。”
柏林一看,是认识人李登高,从厕所中间的工作间出来。
李登高冲柏林呲牙一乐,对收费的妇女说:“瞎娘们,你眼睛长哪去了?这是柏大爷的大儿子,也是我同学。他就是最近咱乌山传的最出名的柏政委。政委,这是我老婆,不认识你,别见怪。”
柏林这才想起,李登高跟他是小学同学。他是班里最小的,李登高是最大的,两人相差五六岁。
李登高五年级没上完就参加工作,后来很少见面。要不是李登高提起这关系,他还真想不起来。
妇女眼前一亮,有点尴尬地笑道:“他叔,少见,对不起了!”
柏林笑道:“没事嫂子,不知者不怪。你们怎么来这管厕所了?生意还可以吧?”
李登高木然地笑笑:“你不是那些人,不爱笑话人。愿意听,我就叨唠叨唠......”
李登高大概是乌山第一批下岗工人。厂里没活干了,厂长就说:李师傅,给你放长假了。
李登高便回家了。
从李登高开始使用李登高这个名字那天起,李登高三个字,就被大多数人忘记。
当他瞪着一双呆滞的眼睛、拖着两筒黄鼻涕,走进育红小学一年级一班时。
小学生们便叽叽喳喳一片议论声,异口同声为其定名为大傻子。
从此以后,李大傻子就代替了李登高。
李大傻子也确实是不负众望。从上学那天起,所有功课没有一门及格过,多数时侯都是抱着大鸭蛋回家。要不是他伯父在市里当局长,他怕是连工作都找不到。
李登高的伯父,本是一般干部,借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光,造反成了一局之长,把弟弟一家接出农门,并把十二岁的李登高送进小学一年级学习。
眼看着侄儿不是读书的材料,李登高小学没毕业就被伯父送进机械修理厂,做了铁匠。
机修厂的人爱说,车工美钳工浪,滋滋拉拉电焊匠,翻沙耗子铆工贼,铁匠王八抡大锤。
这样一来,李登高在工厂里的地位同在学校一样,还是最底层。
刚开始还行,有他伯父罩着,没人敢欺负他。后来“四人帮”倒台,他伯父也被判刑。
因为他伯父仅仅是妇女,就奸污上百名。
伯父倒台后,李登高彻底沦落到底层。活不少干力不少出,好事向来是没有份的。长工资时,平端不说了,一到百分之多少的时侯,那就百分之百被支到外面。
到下岗时,一起参加工作的都七级工八极工了,他还是四级工。
就这样,第一批下岗的名单里,他又排了头一名。
李登高的收入一直没上去,负担却是一点不轻。
父亲得病很长时间才去世,母亲没有工作并且也是常年卧病在床上,弟弟妹妹找不到工作。偏偏没户口的老婆又非常能干,结婚头一年就给他生个女儿,第二年又给他生了对双胞胎。喜事变成了负担。
李登高除去会抡大锤,别无所长。在单位里还能对付着混,一下岗那是两眼一抹黑,只有挺着等死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