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月,“金老大”在一圈“普遍撒网”之后就撤回他的“农药厂”了,剩下“重点培养”的回访工作落到了郁树、芮美和张帆三个人身上。而考虑到张帆还有遗留“稳压器” 的维修任务,回访主要由郁树和芮美负责。
其后的近两个月,他俩虽然整天东奔西跑,但因不必坐班,倒也自由自在。起初郁树每天还要到厂里转一圈,但看到潘虎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加上他4月底还有两场考试,所以后来他隔三差五才去一次厂里。
他们一般前一天分手时约好时间和地点,第二天上午一道骑车或坐公交车直奔目的地,最迟下午两三点就能到家,然后郁树就回他的小屋看书。
说实话,“普遍撒网”阶段,郁树和众人一样,对“窃电保护器”这个新产品还是充满了信心。那些站长、村长、乡长们,虽未当场拍板,都说要回去研究研究,但无不对演示效果赞不绝口,没有一个当面质疑或拒绝的。然而到了 “重点培养”阶段,那些当初吃了也拿了的领导们,表面虽然都很客气,但答复一律是还没有研究,或者正在研究。只有少数几个实话实说研究过了,但害怕农民抵触不愿装,还说要是找个地方先搞起来,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他们就好做工作了。
郁树本就没有多少类似求人的经验,又见人家说得有理有据、滴水不漏,他只能一遍又一遍说着“希望继续多多帮忙”之类的客套话,然后喝几口茶、抽一支烟起身告辞。一个多月下来,他都快失去信心了。
对他打击最大的是那次回访F乡电力站郑站长,因为听说他跟表姐夫是战友,那天中午他们就在表姐家店的后面又请他吃了一顿。三两酒下肚,郑站长慢慢说出了心里话:
“我们是第二次喝酒了,也不外了,加上我跟你表姐夫的关系,我就不跟你来虚的了:说实在的,那是个好东西,但我说了你不要生气,你们来找我们电力站完全是找错人了。
“老百姓偷电只能跳过自己家的分电表,跳不过他们村里的总电表,而总表是由我们控制的。说句不该说的话,只要不出事故,你偷的越多我按总表收的电费也越多,留成也越多,奖金也越多。
“按说村长们应该很欢迎你们这个东西,因为偷电的多了,到时候单价自然就高,我听说有的村最后一度电能划到两块钱,那些大多数没偷电的当然不乐意当冤大头,所以每年村里挨家挨户收电费时总是怨声载道。
“但是,真要让家家户户都装也很难:一般情况下,这种由村里统一安装的东西,最后钱都要摊到每家每户头上,而80块钱对农民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有的村资金雄厚能够集体出钱,老百姓也不见得愿意装――偷电的不用说,装了就再也偷不成了;不偷电的更不愿装,本来就没想偷电,干嘛还要花这冤枉钱?”
郁树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
自那以后,他的积极性大受影响,虽然仍一如既往地往外跑,但更多是带着完成任务的心理。
所以5月初的一天早晨,当芮美喜形于色地告诉他,她终于说动了她表舅时,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