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树第一次感到芮美可能真对他有那个意思,是在一次午饭后。
自从一年前将吴倩倩介绍到他妈那里做了人工流产,小姑娘羞怯之间一直躲着他,每次看到他都低着头绕着走,中午吃饭也拉着潘虎躲在他们的库房里。于是午饭时间,办公室通常就只有郁树和芮美两个人。
芮美依然每天从家里带菜过来,郁树最爱吃她家自己腌的咸鱼、咸肉。当然他还要在食堂买些菜,然后两个人一道吃。
厂里最初关于他俩的闲话就是从他们在一起吃饭开始的,那时候潘虎和吴倩倩还和他们在一个房间,四个人一对在东、一对在西。所谓“谣言止于智者”,郁树当然也听到过那些闲话,但他就当没听见,该干嘛干嘛,人前背后对芮美就跟对潘虎、张帆一样,一切以工作为重。一年多下来,大家看到他们之间确实没发生什么,闲话自然也就消失了,乃至后来再看到他们单独在一起,索性当面开他们玩笑,他则一如既往地一笑了之。本来以为芮美也同样没往心里去,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你看看这个。”吃完饭,芮美低头看了会儿报纸,忽然隔着桌子递给他一张。
“什么好消息?”他接过来看了一眼标题,原来是一篇“政府鼓励大学生到老少边穷地区支教”的报道,“怎么啦?”
“你看内容啊,”她指指那篇文章,“上面说只要去两年,回来政府会重新安排工作。”
“怎么,你想让我去支教?”他一边快速浏览一边笑着,“这主要是针对应届大学毕业生的,我都这把年纪了,而且只是自学考试的文凭。”
“没有,我特别注意看了,没说专门针对应届生。”她争辩着,“只说有‘大专文凭’就行了,你不是说自学考试的文凭国家承认吗?”
“说是这么说……”他欲言又止,心中不觉为她的善解人意微微一动――虽然天天在一起,但由于身份的原因,他从未跟她提过欲“另谋出路”的事。不过厂里的状况人人可见,又见他时时留意“招聘启事”, 她显然看出了他的心事。
“你可以打个电话去咨询一下啊,”她似乎比他还要上心,“如果可以,再苦也就两年,回来政府安排的工作肯定不会差。”
“真要是可以,还真可以考虑,不过……”
“你要是能去,我、我陪你一起去!”她打断他。
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吃惊地抬起眼看着她。四目相对间,她的脸一下红了,在水青色连衣裙的衬托下,宛如一朵娇羞的荷花。
“我、我虽然只有高中文凭,但教教那些偏僻山村的小学生应该还是可以的。”她急忙转过身去,半是掩饰半是解释地自言自语,“他们要是不同意,大不了我不要工资,就算义务支教。”
一阵沉默。
“不过,”他赶紧接着刚才的话,意图打破冷场,“这种报道每年5、6月份大学生毕业前报纸上都会有,我记得以前好像都写明是针对应届毕业生,今年这个记者可能忽视了。”
又是一阵沉默。
“当然,也有可能今年政策变了,”他也自言自语着,“还是可以打个电话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