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小琪与看守所选来的那位女民警一起,坚持人性化管理,以细致入微地“服务”逐步感化了已处绝望了的犯罪分子林红梅。( 本章由 手打吧 - Www.Shouda8.Com 转载發佈 )
刚住院那几天,思想还有些单纯的小彭整夜不眠,守着林红梅,用一颗炽热的心赶走了已经挨近她的死神。他时时擦干她额上的汗水,对手术后换下带血已发出腐臭味的衣服无声无息地洗干净。他用心为她炖好子鸡、鸽子汤放在床头柜上,小周燕每闻到香喷喷的鸡汤时,就会“哥哥!哥哥!”地追随在他的后边要个不停,小彭每次都会揭开滚烫的瓷饭煲,夹出一块鸡腿或鸽子腿什么的先给她。林红梅每次看到这些,都会有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感觉。
闲情雅致的时候,小彭就鼓着掌要小周燕为病房里的人唱歌,她的童声简直就是天籁之声,心灵之声。休闲的时候,他也要手把手地教周燕识字,因为明年就到上学年龄了,如果属于正常情况的话,现在应该在学前班识字。有时他也手牵着小燕的手跑到医院的草坪上玩玩捉迷藏,或者放放风筝,小周燕总是在小彭的手里争着风筝的拉线,一边拉着一边“哥哥,给我!”地叫个不停。林红梅每看到他们活蹦乱跳的高兴劲,心里总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和离奇的遐思。
有人说,“秒”是雄赳赳气昂昂列队行进的兵士,“分”是士官,“小时”是带队冲锋陷阵的骁勇的军官。在用分用秒计算生命的林红梅来说,临危的生命时间已开始改变她的现实道德观,她的思想变化就在于,意识和行为已由利己转向利他,已由罪恶转向增加他人幸福。
那天,小彭在病房里与林红梅摆起了案件的相关情况。
“为什么要贩毒?”
“因为穷。”
“这可不是致富之路啊!”
“那也比穷等死强。”
“为什么不悬崖勒马?”
“诱惑力太强,难于收手。”
“你可以靠两只手劳动致富嘛!”
她冷笑两声:“那些贪官们哪个靠劳动发的财?”
小彭一时语塞:“你们的行为要招来死刑的啊!”
谈到死,林红梅一下子紧张起来,紧紧抱住女儿在不时流泪的同时,眼睛总是盯着彭小琪不放。这个眼神既带有欣慕、幸福和信任,也带有关切、乞求和向往。小彭有些不解,他一个刚出校门的年轻人是难读懂这个女人在这个时候的心理密码。回到支队向赵春华、叶瑛一说,把她们逗得仰面弯腰,手舞足蹈地嬉闹起来。
小彭,听说你这几天像伺候丈母娘一样在服侍林红梅,不会假戏真做吧?”赵春华一句风趣的玩笑话,把在场同志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哎哟!我的大姐们,不要再取笑我了嘛。案子到了这个份上哪有心思开玩笑呢。求你们看在苏政委受委屈的分上赶快给我想个办法吧。”边说边把早已准备好的瓜子、水果放在桌子上让她们共享。
小彭,你很会来事的嘛。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还把苏政委搬出来铺垫,好啊,说吧,要我们为你出啥子主意?”赵春华微笑着边吃边问。
彭小琪一高兴,干脆来了个竹筒倒豆子:“这个林红梅开始对我又仇视又防备,总以为我对她这么做是另有所图,把嘴巴闭得牢牢的。可昨天和今天截然不同,在与我拉家常的时候,眼睛总是直瞪瞪地看着我,有时把我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逗得大家又是一阵好笑。
“小彭,我看你快成功了。”叶瑛一直关心着彭小琪这份特殊的工作,现在听他这么一介绍,非常高兴,马上意识到成功的希望。于是,坦率地发表了她的看法:“类似这样的犯罪嫌疑人一般都把死置之度外,但是,当妈妈的没有一个不心痛子女的。应该说,这种眼神是为她的女儿在悄悄伤心呢。”
叶瑛的分析虽然有些道理,但是,还没有说服彭小琪:“这点我清楚。可是,她也不至于用那种直勾勾的眼神盯着我嘛。”彭小琪仍然在牛角尖里钻着,“再说,她盯我有什么用,我一个普通民警能给她做什么呢。”
说是归说,做是归做,在往后的照管中,彭小琪更加细心,有事无事也要到林红梅病房坐坐,摆摆龙门阵,拉拉家常。他决心通过自己的勤奋工作和细腻的用心,来解开林红梅那种神秘的眼神。
这天,林红梅把小彭留在病房里,又与他攀谈起来。当谈到病情的时候,她泪眼愁眉,指着小周燕说:“彭警官,我可能不行了,每天痛得死去活来,还不如早点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算了。我‘走’了不要紧,可是,就是放心不下我的女儿。她今年刚满六岁啊!”说着,哭得比以前更伤心。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彭小琪感到林红梅不是那种蛮横不讲道理的女人。她的女儿周燕聪明伶俐,可是,处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前程黯淡啊。他深深地为孩子的未来担忧。
“林红梅,我也为你的病情担忧,更为你的女儿着急。虽然法律无情,可是,我们警察是有情的。为了你的病情尽快好转,为了周燕能有受教育的机会,我们正向上级请示取保你出去治疗。”
小彭这些话可是“专案组”的机密呀!他已有感情用事地苗头了。
不知怎的,林红梅的一颗心受到这句话的暗中撞击,不知不觉地产生了皱纹。小彭人性化的照顾,激起她感情的热力,种种疑虑像蜡一般慢慢熔化。“我感谢你们的好意。不过,出不出去都是那么一回事。我在这里住着倒是清静,还有你们和燕子陪着,我死了也可瞑目。我要是出去,那些毒贩子又要来骚扰。人啦,一辈子什么事都可以去做,就是不要去犯法,一旦犯了法,要想收手,那只有到监狱里才能收得住。”林红梅伤感之处倒有几分道理。
小周燕似乎听懂了什么,“哇哇”哭个不停。
林红梅抱着女儿,用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鼻涕和泪水,然后,把周燕按着跪在彭小琪的面前,郑重其事地说:“小彭,我托你件事。”彭小琪大惑不解,正要扶她起来,被林红梅拦住,“我把女儿拜托给你,你把她当妹妹看也可以,长大后把她给你作对像我更高兴。”说着,把一本存折亮给小彭,“她的生活、上学都不用你操心,这些够吧。”
彭小琪受宠若惊,红着脸慢慢打开一张银行存单,不禁大吃一惊:“啊!65万!”赶忙把存单还给林红梅,“你怎么带进来这么多钱?”
林红梅见状,大惑不解,带着乞求的口吻解释:“这是我偷偷存的私房钱,是藏在我腰裤内保存下来的,虽然不足一生所用,但可粗茶淡饭管她长大。你不要娇惯她,你只要能把她培养成人,我在九泉之下为你烧高香,在菩萨面前为你们保佑!”说着,声泪俱下。“说句实在的话,我们这类人是不与警察打交道的,而且还处处防备着你们。可是,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才感到,你们的事业是最崇高的。我在你们面前就好像螃蟹永远爬不上岸一样,我高攀了!”
彭小琪这个时候才明白了林红梅这段时间怪怪的眼神。他正要抢口说些什么,又被林红梅拦住,指着存单:“这笔钱,是干净的,是我和周华过去做水产生意时赚的。说我死前托孤可以,说我给你添负担也可以,说我与你们交换条件也行,总之,我把女儿交给你啦!”说完,挣扎着双膝跪在病床上。
这是小彭今天遇到的最悲壮的一幕,也是他遇到的最棘手的一件事。
小彭既羞得难以启齿,又被感动得阵阵鼻酸。他不好意思地对林红梅说:“只要你能坦白和立功,政府会宽大处理的。即使有什么事,你可把周燕托福给你家里的什么人嘛?”
“家破人亡了。贩毒愧对大家,天理难容!家里没有被抓的人都跑的无踪无影了,就是找到了也靠不住。他们贩毒已红了眼,不可能去管一个女孩子的。他们可以给孩子钱,而且要多少给多少,因为钱来得太容易了;但是,让他们给孩子说道数学题,那比登天还难,因为他们不会,或者没那份耐心。”
到这时,小周燕好像听懂了什么,睁着两只大眼睛一会儿看看妈妈,一会儿看看彭小琪,她更多的是依偎在小彭身上。
被彭小琪强拉软劝躺在床上的林红梅继续说:“这些男人有钱后都变坏了,包括我爸林元,他们都是三房四妾。我早都盼望有这么一天,盼望着警察来挽救他们,可惜来得太晚了。我把他们贩毒情况都告诉你,你去立功受奖。为自己人牺牲,值,我心甘情愿!”这是她的心里话。
彭小琪被林红梅这场表白所感动。他轻轻扶起一直跪在水泥地板上的周燕:“我和你虽是警察与罪犯的关系,但是,你能这么信任我,令我感动。如果你万一有什么,我一定把小周燕当妹妹教育好,让她上高中,上大学。我的工资够用。”他婉言绕过去了存单的事。
林红梅被小彭简朴的这几句话所震动,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话也表达不了心中的惆怅,一头扎进被窝里“呜呜”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