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本来是有名字的。但名字对于杂役没用，没人会记住。尽管他在宫里做了二十年。

从小钱到老钱，他一直负责清理宫里的池塘。好在宫里的池塘不多，面积还没有他家的鱼塘大，所以这个活计对他来说，既不难也不累。

月泽国地理位置偏南，气候湿暖，所以入冬时节，宛若别国的秋天，池塘上浮了层落叶。

其它园子的还好，但踏秋园的格外多。

因为月氏开国皇帝喜欢刻意追求“随风惊落叶，信步踏秋声。”的意境，移种了些杏叶桐的缘故。

往日的风光，随那任皇帝仙逝而没落。

如今厚厚的落叶踩在脚下，高低不平，甚是滑溜，间或发出涩涩的吱吱声，让幽寂的园子平添了几许空旷。

这里荒废已久，老钱每个月只来一次。

虽然料到落叶不会少，但池塘里满视野的壮观景象，还是让他骂了句娘。

将整个池面覆盖得严丝合缝的叶子，有的颜色还绿着，甚至还连着树枝。周围的杏叶桐不知道被谁砍得七零八落的，树干上有明显深浅不一的划痕。

可能是哪个宫的侍卫，偷跑到这里来练剑。

老钱唉了声，认命地用网子捞。捞了一会儿，叶子少了许多，他的汗自额头汇聚成了小溪。

毕竟入了冬，老钱不敢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坐在池边任风把汗吹干。而是用袖子胡乱抹了几下，又捶了捶酸痛的肩膀，蹲在池旁暗自感慨，岁月不饶人。看来做完今冬，真得离开皇宫，回家养老了。

这么想着，就看见池面上有什么东西随着水波起起伏伏，飘来荡去。

老钱眯了半天眼睛也看不清楚，用网子又捞不上来。他好奇心大盛，索性跳下池塘抓住那团细细长长的东西用力一拽。

据当时经过踏秋园的太监事后回忆，老钱那天的尖叫，声遏云宵。

原本栖在树枝上的飞鸟，扑楞楞飞起一大片。他当场吓得尿了裤子，老钱的情况亦然。

那张惨白的脸，老钱认识。正是宫里失踪了三天的贵妃娘娘，赵影。

他不敢想像，曾经那么美的一张脸，会变成这样。

他哆里哆嗦爬上岸，抓住路过的小太监的衣领，一句话都没说完整，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赵影的尸体很快被打捞上来。林溪闻讯赶去，看了一眼，便狂吐不止。

赵影的样子不算恐怖，却极怪诞。眼睛睁得很大，嘴也张着，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一只手攥得紧紧的，笔直地伸向远方，像要抓住最后一点生的希望。除了脸被泡得有点发胀，其它地方都完好无损。

把她宫里的人叫来问过一遍，一无所获。

没人知道她是何时出的宫，又怎么到了这里。

只有个值夜的太监说，曾在桐荫阁附近看见过她。可把守那里的太监却说，赵贵妃根本没进去。

是她没进去？还是没看见她进去？而她去桐荫阁作甚？是去示威还是落井下石？无论是哪种，都完全没必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