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拉美白杨 由谒者引导苏佩进入嘉德殿。参拜过皇上,苏佩垂眼稍微扫视了一下殿内情形。
不用说殿上头那个黄色服饰的就是刘宏了。而下边左右被赐坐数人。两人苏佩都认识,都头戴武冠,一人是前些日才见过的何进,一人是皇甫嵩,两人都正襟危坐。见苏佩进来,皇甫嵩稍微惊愕了一下,马上恢复常态。而另三人在左侧,都是三公的服饰,不过中间一人的冠大有不同,其它二人都是长冠,独此一人冠着三梁进贤冠。进贤冠是儒者服饰,而且在朝堂之上少有人如此冠戴,由此足见此人对儒道的尊崇。
刘宏道:“驸马都尉因为初次参与如此小范围的朝会,众卿不妨先认识认识。众卿应该早听说过龙舒侯国驸马都尉苏佩,站在众卿面前的便是。让谒者依次自介绍众卿和苏爱卿认识一下,然后我们便开始议事。”
谒者将苏佩引至左班上首的老者案几前介绍道:“此乃太尉邓盛大人!”苏佩赶忙施礼。
谒者又将苏佩引至邓盛下首:“此乃司空张温大人!”
再下首是司徒袁隗。而右班则是大将军何进、副左车骑将军皇甫嵩。苏佩依次施礼拜见。最后苏佩被安置在皇甫嵩下首。
刘宏见引见完毕,对众人道:“今日召众卿朝会,旨在计议当前一些民政军事。前些日特意召回了皇甫爱卿便是筹划此会。而近日苏爱卿恰巧回到洛阳,因此也列席该会。”
苏佩听得震惊,将手中笏板都掉落在案几下。刘宏闻得玉笏落地,看是苏佩,微笑道:“苏爱卿为何惊慌?”
苏佩弯腰拾起笏板,站起身道:“启奏圣上:臣自龙舒来此,本为待罪之身,不想此时得闻三公与大将军方可得闻之朝会,实非臣能胜任此谋,故惊慌失措,请圣上恕罪。另外也奏请圣上允许苏佩就此退席。”
刘宏怪异地看了苏佩一眼,缓缓道:“至于前日别人所奏苏爱卿诸多逾制之事,苏爱卿已具表陈情。此事早已结案,苏爱卿无罪。而此朝会虽是三公与大将军议事之朝会,但皇甫将军与苏爱卿都是寡人亲自选拔参与此会。苏爱卿请勿自扰,悉心参与该会议事即可。”
苏佩再次推辞道:“启奏圣上:臣闻‘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何况臣亦闻‘中人以上,可得闻上;中人以下,不可以闻上’苏佩以一小小驸马都尉,实不可参与此朝会。说起来,这才是最大的逾制。臣再次请圣上允许臣退席!”
此时袁隗站起来,对刘宏道:“启奏圣上,请准许臣与苏大人说两句话。”刘宏示意可以。
袁隗道:“都尉大人,虽说此乃三公与大将军例行朝会。但圣上有简拔人等参与此会的权力。另外皇甫将军和苏将军乃大将军邀至此会专题讨论军事,此并不算逾制。”邓盛和张温也目注苏佩,示意苏佩参与此会并无逾制之嫌。
何进也道:“苏将军以宗室之亲,参与此会并无不妥,都怪何某未事先言明圣上召见你是为此会。还请苏将军勿要推辞!此乃军令!”
苏佩拜谢道:“苏佩年幼无知,此次迁居洛阳本欲辞去所有朝廷其它事务,专职于货殖。既然诸位大人和圣上严令苏佩列席此会,苏佩只好依从。但使能有益于朝廷,苏佩定当效力。”
刘宏见苏佩答应,笑道:“去年黄巾匪患,苏爱卿多有立功,左右中郎将都有密报于吾。苏爱卿执着商事固然好,但当前朝廷多难,苏爱卿还得多花心力于军事政务方可。因此奏议爱卿逾制之飞章寡人让抄录于爱卿,此无它,但明寡人对爱卿信任之意也!而对爱卿任命过两日寡人便会传下来,苏爱卿勉哉!”
苏佩愕然坐下,继续听刘宏旨意:“据奏,凉州贼势大炽,震动三辅,以诛锄朕侧宦侍为名,行反叛之实。倘若西京落入贼寇之手,吾何以见上代帝君?故朕召诸位爱卿商议如何处置。”
苏佩仔细想了想,原来是为这事,因此赵忠、张让等人不再场,否则以他们对朝堂把持的程度,他们还不想方设法在会场出现。
邓盛见众人无语,于是补充道:“北宫伯玉、李文侯为寇在前,韩遂、边章得势在后,但此辈出自一端,非为他寇。韩、边整合诸盗成为一支后,迅速将金城、陇西、汉阳三郡廓清。此三郡目前州府官吏不是战死便是逃避在他处,也有人落入贼手变节为祸。今日圣上所以召见大将军及下二位将军,因众位精通军务故。故诸位将军不必拘谨,畅所欲言即可。”
苏佩看了皇甫嵩一眼,发现皇甫嵩正在看他,二人都看出对方的忧郁:畅所欲言无非是集中于军事而已,而此前形势可是由政治不平引起的。军事不过是为政治服务而已,施政若不平,总是有打不完的仗。这个皇甫嵩和苏佩都很清楚,因此都有些悲哀感。加上大将军何进还没有发言,二人只好缄默无语。而皇甫嵩想的则更多,得知汉阳陷落,这让他想起信都令阎忠来。此人多谋善断,在他幕下多日很有作为。攻陷下曲阳后,此人劝他以冀州地与兵自治,他拒绝了。于是此人离开了他帐下,回到其祖籍汉阳。而此时汉阳被陷,此人恐怕难免裹胁在凉州群盗中。
何进可能发觉该自己说说,于是道:“吾等将领,执掌兵权,自然是为了保卫朝廷平安,保护圣上平安。因此但凭圣上决断,吾等定当鞠躬而行。”
皇甫嵩和苏佩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头——大将军这般憨顽,只配当个普通士兵,因为只有士兵才是听从命令的。而作为高级将领,必须要知道那些仗到底该怎么打才行。当然,有可能决定是否打不在自己。
刘宏看看皇甫嵩和苏佩,还是按规矩出牌:“皇甫爱卿有何善策?”
皇甫嵩咬了咬牙道:“臣本忙于冀州事务,对凉州防务无所知。此时仓猝见询,实无良策。”
刘宏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望向苏佩的眼神也不善:“苏爱卿有何良策?”
苏佩硬着头皮道:“臣同皇甫将军一样无善策。皇甫将军只身回到京城,无惯用之兵,虽曾为北地太守但对于凉州南部并不熟悉,他无善策想来非是虚言。而苏佩于此状况自然也无能为力。”
刘宏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下:“此事朕想简单了。朕本以为众爱卿深悉军务,能够运筹帷幄之内,决胜千里之外。看来并不是如此简单。”
苏佩道:“苏佩愚钝。不过苏佩以为,运筹帷幄之内终需有筹可运,而当下如圣上和邓大人所言,终究太笼统。震动三辅并不能明韩、边等凉州贼寇的准确所在。此其无筹一也。而当下大将军麾下之兵,因瘟疫困扰,近日虽稍稍得到控制,但仍然不能开拔到西京附近抵御群寇。此其无筹二也。至于军需物资,兵马均无分配,此其无筹三也。”苏佩忍住没有说政不平,如何在战区施政肯定对战事影响巨大。
刘宏看看其余诸人:“终究是半个宗室,苏爱卿说话便无避讳隐瞒,众爱卿当如此事君才好。”
苏佩说这话本已抱了要挨刘宏怒斥的心理准备,想不到刘宏竟然从这个角度将苏佩夸奖了一番,让苏佩弄了个大不好意思:“臣年幼无知,口无遮拦,还望圣上勿怪!”
刘宏看看苏佩,严重竟然泛出一种哀愁来:“朕起于列侯,常蒙不明之讪。倘在座三公均如苏爱卿般以肺腑之谋相助,哪有今日之朝政纷乱?”一句话将在场的人都吓得离席跪了下来:“臣等万死,让圣上蒙受恶名。”
实际上,苏佩忽然明白了这个被后世诟病的灵帝之难:他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和自己手下本来是辅佐他的三公等人在斗了。这样的朝廷要是没有昏聩的举动才怪。而皇上越是如此,越得不到臣子的辅佐——真是恶性循环。而那些即使称为明君的皇上,实际上也是有一些自己七情六欲支配下的瑕疵,不过会被辅佐的大臣们给掩盖住而已。所谓昏君实际上有那么几成是臣工无心辅佐而夸大其恶造就出来的。
刘宏忽然收住了真情流露:“众位爱卿不必惊惶,朕不过是有些感慨而已。非是有罪于诸位爱卿。”众人谢罪站起身来。
刘宏沉吟片刻,忽问苏佩:“苏爱卿有何提议?”
苏佩发现离自己脱身漩涡的初衷越来越远了,他无奈道:“目今之计,首先是厉兵秣马,此乃吾等所能控。而剿除韩、边匪众,需徐徐而行。以目前朝廷资费,经不得大败,否则将引起士民离心。”
刘宏眼光炽热道:“如此应如何处置?”
苏佩道:“皇甫大人用兵谨慎,且威高望众,当能担此大任。”
刘宏见苏佩如此说,眼神黯淡了些。他以为苏佩顺势会担此重任,若苏佩能因此成就一番功业,不光是苏佩和自己能够成就君贤臣忠之美名,连汉室江山也会稳定下来。想当初武帝便是任用卫青、霍去病等亲信建功立业名垂千古。此下的情形虽有不同但相去不远。
刘宏暗叹了口气,知道若苏佩本身不愿意,而自己又如此任用,军方反应难料。于是他徐徐道:“便如苏爱卿所言,皇甫嵩领军于下月由洛阳开拔。前方战事悉委于君,爱卿勉哉!”
众人听令忙下拜领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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