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命运的三叉口
作者:维因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2965

仿佛无处不在的寒冷,钻进单薄的衣裳内,带给肌肤刺激的感觉,好象表皮已经随低温僵化了。玛琳薇莎·梵思缩了缩脖子,由于双手捧着碗,她无法拉高衣领,只能忍耐着从破旧的屋门里挨进房间。

屋外是黑漆漆的走廊,而屋内也好不到哪去。一盏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油灯在从窗缝里钻进来的寒风里颤抖,用那无精打采的暗淡光芒照亮整个屋子。索性屋子不大,只有几平方米的空间,四壁以稻草堆铺置在灰色的水泥岩墙边,一些破旧得似乎修补过很多次的家具,简陋地放置在有限的空间里,还有更为温暖而光亮的壁炉,只是屋子的主人为了节省木柴,火苗像在几块烧了又烧的木炭上挣扎。

玛琳薇莎刚刚看到此番景象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之后她知道自己正身处在一个极为落后的村子里,这个村子坐落在大陆最偏远的北部,除了当其它地方处于干燥炎热的夏季,被烈日烘烤的时候,这里的雪才会融化,其余时候,它则被一片白色的世界吞没。玛琳薇莎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么偏僻落后的一个地方,也不知道屋主所说的常年积雪是什么情景,她才清醒了几个小时,在最初的惊慌失措随时间平复后,现在,天还未亮,可能是因为屋外呼啸的寒风和雪天,有时,她可以看到黑漆漆的窗门外有白色的雪花飘落,如果是下雪天,黎明总是来得很迟。

这里的屋主不能告诉她太多东西,因为她是个严重盲听的老婆婆,上了年纪的老人颠三倒四地告诉了一些她发现她们时的情况,说是就在屋门外,她和她的朋友一起倒在雪地里,那时候就已经是深夜了,老婆婆敲开了隔壁邻居的门,让邻居把她们扶进屋里,不然,她们估计这会已经在外面被雪埋没,也许已经冻死了……

玛琳薇莎不敢多想,她那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祖伊·普雷多卡老师的教诲,那位被乌尔奥拉学院所有人都视为“怪人”的老师总是将提醒他们的那句话像口头禅似地时刻挂在嘴边。

[“碰到任何突发状况都首先要保持冷静,世界本来就充满了变数,如果你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话,就会被自己心里的恶魔操纵而失去心志。”]

玛琳薇莎不是老师最得意的弟子,但是如果老师看到她现在这样冷静的话,一定会对她改观。实际上,她并不是冷静的女孩,只是情势逼迫,使她不得不保持镇定,使她不得不暂时压制身处异地的恐惧。

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却首先知道了这里的寒冷是她从未听闻过的。一个落后的,极其原始的地方。可能是迁移大陆北部的一些荒凉地区吧,毕竟大陆那么庞大,荒僻落后的地区不可能没有,而且可以说很多,那里大部分居住着一些蛮族,原始部落,不听从于联邦政府的自由民族等等,人们甚至怀疑可能有非人类种族的存在,他们隐匿于深山蛮荒之地,远远落后与现代文明——在一开始,她曾经这样推测,虽然始终想不通为什么船沉了,她会从遥远的“愚人之海”突然来到这,在醒过来的时候,为什么会发生那么巨大的变化。直到老婆婆讲出一个极为陌生的名词后,她发现她可能在一个更为危险的地方。可想而知,像玛琳薇莎这样时常被普雷多卡老师说是胆小的女孩在刚发现周围这种环境的时候有多么害怕,只不过,几个小时之后,她抑制下来了,老师平日那些希奇古怪的教导和模拟探险多少壮大了历史系二班学生的胆子,也包括玛琳薇莎,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对于同伴必须照顾的责任感使她能够这样快地面对现实。

他们的船沉了,而灾难之后必定有更多的灾难等着他们。遇到那样巨大的变故不可能全员幸免,毫发无伤,相信那只可能出现在虚构的小说或电影里,或者,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这就是现实。目睹了无数淹没在大海中的同伴,现在能活着站在这里也许已经是幸运的。

她快速关上屋门,让走廊里彻骨的寒冷隔绝从而得到暂时的喘息。然后,她叹了口气,异常沉重的气息好似在低温下同样几乎快冻结了。她抬眼,看向面前铁一般证明给她看的残酷事实。那就是使她知道自己必须冷静下来的原由,一个必须照顾的同伴,普雷多卡老师最得意的学生。

梅丽,古代历史系连年名列第一的天才女生,其接近满分的成绩几乎使她被称之为“历史系的维若岚”,而其外表则更不输于优兰·基连,只是,她的气质比较接近与纯净的雪莲,那种时刻散发出清高,不可亵渎般的冰山美人。不过,熟知她的朋友都知道,她的性格是完全不同于外表的那种温和的开朗,像流水,有时可以很激烈,有时又可以很安静。要不是历史系有了联邦会长的女儿,要不是梅丽自己把人际关系处理得比较低调,她的风采和名声绝对不会亚于优兰·基连,甚至可能和电子工学系的维若岚并驾齐驱,得到众多男生的追求。

原本,如此一个活泼而几乎被男生们认同为完美对象的女孩……

原本?是的,原本。

黑色长发的女孩坐在床边,一手拿着一把长长的剪刀,另一只手抓起一把及腰的长发,那头柔顺的黑发在昏黄的烛光里泛起迷人的光晕,但同时这光晕也在颤抖着,显示着主人内心的犹豫。

“喀嚓喀嚓”,几乎毫无间断的,少女用力地一刀一刀连续剪去长发,碎发散落到她的双腿上,她越剪越用力,越剪越快速,锋利的剪刀让那些光泽亮丽的黑发似乎在瞬间失去生命一样地掉落,少女的表情几近厌恶痛恨似地看着那些头发。

“梅丽!你在干什么!”因为太突然了,玛琳薇莎吓了一跳,即使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已经来不及阻止同伴。长发很快变成了杂乱的短发,坐在床沿的少女用力丢掉剪刀,似乎很痛快地扬起嘴角:“干什么?我已经不需要它们了!这些碍事的头发!我再也,再也不要留那么长的头发了!!”似乎还不解气的样子,她又抓起剪刀,往凌乱的短发下刀。

“梅丽!”玛琳薇莎害怕地放下汤碗,抓住同伴的手腕,心里也是一针一针似的刺痛,“别这样,你不是……最骄傲你的头发了么……”泪珠在眼眶里滚动,她快哭出来了。

“可是我已经不需要了!”梅丽突然仰起头,散乱的黑发在面颊上飞舞,一张苍白憔悴的面孔赫然醒目地印入玛琳薇莎的眼帘,即使她想逃开视线却怎么也做不到。

那些本来应该缠绕在少女脸上的纱布正被丢弃在破旧的棉絮上,原本应该极至美丽的脸孔淌下一条血痕,沿着左侧的面颊。血是从额心那快巨大的破口擦过眼角,一直延伸到左颊的裂口中流出来的,深深的一道伤口,因为还没有愈合,它就像爬在一块雪白玉石上的蜈蚣,难看而醒目的红色裂缝,将所有的美丽都瞬间抹消掉了,余下的只有带给旁观者恶心的视觉冲击。

“又流血了!”玛琳薇莎不敢露骨地表现出这道伤痕让她极其反胃,她隐藏着那份恶心感,取而代之的是焦急,血不停地流淌,触目惊心的红色让她比不知道身处何地还要害怕。她伸手想去抹试血痕,梅丽突然大叫:“不要碰它!”被吼喝的碧发少女吓得僵在原地。

“梅、梅丽……”

“我已经……不需要它们了……”黑发少女仰视对方,乌亮的眸子里,那些往日的自尊自强,甚至是自信都瞬间崩溃了一般,泪花从眼框里滚落,淌过伤口的时候,溶合成血水滑落脸颊。她咬牙切齿的悲呼就像刀子一样扎进玛琳薇莎的心里,“你看看,你看看我这张脸!让我以后怎么见人!我以后要怎么见人,你说啊!!”她揪着同伴的衣服拼命摇晃,歇斯底里的哭泣充满了整个寒冷的屋子。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已经不可改变的,一张曾经美丽的脸只是一瞬间,就毁了……

碧发少女的视线也逐渐地模糊,那道醒目的伤疤在泪花里糊成红色的影子:“我不知道……梅丽,别这样!别这样!我再帮你包起来,会好的!它会好的!”她寻找着桌子上的纱布,把一台老旧的收音机推翻在地上,响声就像在嘲笑她的徒劳。

梅丽用力地推倒面前的朋友,哭泣和嘶哑的吼叫夹杂在一起,宛如一头狂性大发的野兽:“没用的!没用了!!……已经没用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恨优兰·基连!我恨优兰·基连!!都是她!她害我变成这样!!为什么是我!”少女一边发泄,一边将桌子上的东西弄翻了一地,这是玛琳薇莎第一次见到好友这样发脾气,哭声中已经不能清晰地喊出名字,她想制止朋友发作,却不敢动弹。

梅丽突然扑向玛琳薇莎,疯狂地吼叫着:“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会是我!!”

“不要……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玛琳薇莎害怕地缩到角落里,用手捂住脸庞,遮住视线,她已经不敢再去看眼前的一切,残酷的现实在一点点吞噬她最后的理智,她也快要崩溃了,如果梅丽再继续这样发作下去的话,恐怕她自己都会发疯。

这是哪?是什么地方?离她的家有多远?她们……能回去吗?……

恐惧,像黑夜一样,迅速地把她包围在黑暗里,几乎快要窒息的感觉,她甚至已经对梅丽的歇斯底里感到厌恶。

“住口!你住口——!!”她再也忍耐不住,用力地喊叫出来,当她看到梅丽呆滞而痛苦的眼芒时,她又像变成了哑巴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垂下头,窝在自己的双膝间低声抽泣。

梅丽同样瘫软在地上,拿起刚才从桌子上弄翻在地的手镜,失神地望着镜子里残坏的面孔,一只手来回地抚摸着光滑的镜面,就像只会重复一个动作的机械木偶。

“我以后该怎么办……我以后该怎么办?……呵呵……呵呵呵……”

癫狂似的冷笑让人觉得牙龈发酸,玛琳薇莎感到那简直就像是一个发疯的魔鬼在冷笑,让人起鸡皮疙瘩。她抬起头,抹掉一把眼泪,从依旧不够清晰的视线里将同伴的轮廓锁定。“你先把药喝了好吗?老婆婆煮了很久的……”她又抹了抹眼泪,扶着冰凉的墙面站起来,踉跄地晃到桌子边,汤碗居然幸免地没有打翻。她拿起碗,双手捧着它,异常珍惜似地凝视碗里的浅褐色液体,不觉泪水混了进去,“还好……至少我们俩在一起……至少我们……”

“这是什么地方?……”她听到,身后的朋友低声问道。

擦去一再溢出的泪水,她哽咽地回答:“不知道,不太清楚,那个老婆婆只说,好象是什么祈愿大陆,她说她一看就知道我们不是大陆上的人,还说,她不会告诉别人我们在她家里。她说……”她顿了顿,整理清楚思路,才又继续道,“她的那位邻居口风紧,不会把我们的事泄露出去。这里,好象是北部的边境,一个什么……‘冰封荒原’的,他们的部族一直居住在这里,几乎与世隔绝,所以,才那么落后吧。总觉得……那位老婆婆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但是她说的,我们好象很危险的样子,好象,不能让人知道我们。”

“哼,这种地方,应该是什么原始部落吧。”梅丽冷冷地闷哼一声,似乎突然平静下来了,不再那么疯狂地吼叫,却也不像以前那样。她的声音和周围的温度一样寒冷,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等天亮,我们就离开这吧。这里肯定是不受联邦政府管辖的独立部落,他们不会欢迎外来人。在他们发现之前,我们得快点离开这。我才不要死在这种地方!”

“可是,根据那位老婆婆说的,这里不像是迁移大陆的样子……”玛琳薇莎回头,看到她的朋友依旧坐在地上,镜子放在一旁,朋友的背影有种令她害怕的阴暗感,好象梅丽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她不认识的陌生人。

她非常忐忑不安地看着对方:“梅丽,我们连我们在哪都不知道,身边又什么都没有……”

“管它是不是迁移大陆,你听不出来吗,那老婆婆的意思很明显,这里的人不欢迎我们。这些原始部落的人都很野蛮,没什么文化,根本不会遵守文明世界的法律。”梅丽低着头,声形厉色地说道,“我们要逃出去,快点离开这鬼地方。我不要死在这……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地死掉!”

玛琳薇莎深吸一口气,寒冷就随同这口气渗入喉间,以及心窝里,彷徨害怕的眼泪还是在不停地流出来:“梅丽,我们……能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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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根本上来说,祈愿大陆危机四伏,就比如它的北部是一片神秘不可探知的,人类未触及的原始之地,传闻中不仅有残存下来的魔导世纪的龙谷、古世纪大量迁徙的矮人族、各种未知的异族,甚至有更骇人听闻的是那些未被清除的“降魔战争”残余下来的魔兽可能潜伏在人类未知的地方。其中包括“沉默回廊”东南方,夹在雪银峡谷和绝迹山脉之间,常年被覆盖在暴风雪中的白色世界,人们称它为冰封荒原。经过数百年的观测,生活在文明世界的人发现荒原中隐居着众多原始部落,这批部族在绝迹山脉和“生命之泉”的庇护下,作为坚持古老文明,落后且与世隔绝地生活着,他们拒绝外界的文明,拒绝文明世界的统治,独立自治,人们甚至对其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是,在已发现的范畴内,这些族人唯一一次认同文明世界是在540年以后,议政会联合上界王室正式发出和平谈判的邀请,迫于强大武力的威胁,最后双方达成协议条约,同意统一使用[傀儡锁]以示身份证明,其它则一概坚持自己部族的主张,不但部落与部落之间井水不犯河水,文明世界的人与这批“蛮人”几百年来都不相往来,彼此视如空气。

有人认为这些部落可能从一千年以前迁移大陆爆发“暗黑大陆战争”之前就生活在这片大陆上,是大陆的原住居民,也有人认为他们是一批坚持传统魔法文明的老顽固,互相结为盟友后不肯接受文明世界的发展,然而更苛刻地来说,他们就相当于一群不服从祈愿大陆统治阶级的独立联盟,当权者即使表面上始终未有风吹草动,暗地里还是无法不对这些原始部族的存在虎视眈眈。

祈世历1032年岚之月27日,娄兰市城主蓝·肖桠·索托在接到议政会和联合公会的一致下令,完成部署,亲自率领十艘低空飞行的离子冰魔石能源军舰及三千名左右的空降兵,从中枢洛伊特兰出发,29日凌晨抵达距离目标地两千公里外的冰封荒原南部边境。

“目前我们已经顺利越过永眠长城,预计在0点30分左右能到达‘第一坐标’。”担任此次军事行动的参谋长凤·奇修亚索以笔挺的军姿站立主君面前,严肃的面容上有着一份温润的神色,这是从那对橄榄绿的眼睛里透出来的光芒,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等他放下手中的报告书后,房间里持续蔓延着旗舰血镰号混杂着魔石熔炉和机械涡轮轻微的振动声,还有是疾风滑过红色的军舰舰体,呼啸而过的声音。坐在书桌后的蓝发青年对部下的报告予以点头后,视线转向旁边那位白色军装的女性。

“绯邑,突击部队现在可以出发了,按照第一方案,在指定地点登陆。”青年微微甩动银亮光洁的水蓝色短发,一手摆弄着垂与胸前几簇长长的发丝,随同着这个动作,戴在青年左手无名指上的血石戒指闪了几下暗淡的光泽。一对明亮清澈,却深不可测的湛蓝眸子里泛出跃跃欲试的笑意,“前方指挥从现在开始全部由你负责,时间比预计的早了一点,不要急,摸清楚了状况慢慢来,而后方的支援由凤调配。如有突发状况,第一时间汇报给总指挥部。”

“是,那么我现在就出发。”第一线指挥官绯邑行过军礼,一头短俏橘红的卷发抖动了几下,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满脸神采飞扬。

年轻的城主点头微笑:“预祝你成功。”

“当然,大人。”

绯邑略微俯身,等她走出去之后,蓝回过头来迎上参谋长温和的目光,先是一愣,接着浅浅一笑:“看住绯邑,有时她会被战况冲昏头脑,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对方投降促成谈判条件,不要伤及无辜,我希望牺牲降到最少。”

同样有着深蓝色头发的参谋长会意而笑。年轻的主君即而道:“等她的突击部队埋伏好之后,再让阿玛斯德的第二支伞兵降落,保持在外围埋伏按兵不动,等先遣部队需要支援时,再让他们出动。”

“明白,绯邑将军(注解二)最讨厌别人抢功。”

“恩。”蓝发青年对参谋长的心领神会满意地点着头,略微勾起嘴角笑得有些邪,“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议政会对我这个新任城主的考验,我必须漂亮地完成,同时让中枢那些等着看好戏的家伙们闭上嘴巴!”

参谋长望着主君谦和地微笑,毕竟这一路,他是看着这个男人走过来的,两人之间有的不仅是君臣的关系,还有牵伴,他比谁都为主君今日的成就骄傲,以及了解,他要和这个男人以后走更长的路。娄兰的中枢由于刚刚易主,多的是举棋不定的臣下,主君需要的就是能够收服这些势力的最快途径,以便日后完全的掌控,而后……

民意大部分是投向新任城主的,但是要让权贵也心服口服,需要的是最有力的证明,这就是议政会所谓的“考验”吧。

现在还是“考察阶段”。

蓝发城主会意地接受对方鼓励式的微笑,然后挥挥手,“你出去吧,叫爱克瑞斯法师来见我。”

凤行礼退下,几分钟之后,身着黑色法袍,腰挂金色坠子,头戴银色额冠的棕发法师踱步而进,手里的长杖敲在地毯上,一步一个闷响。

这位年近四十岁的资深法师虽然面相颓废,双眼却炯炯有神,深邃无比。他精神饱满地向娄兰的城主行礼,他的声音虽然不怎么好听,却颇具亲和力:“索托城主,您有什么吩咐?”

相比之下,蓝的嗓音不仅华丽,略带点低沉味道使他表现出超跃年龄的老练:“法师阁下,”这个时代,魔法的发扬者始终有着崇高,受人爱戴的地位,而蓝便响应地以对魔法使者尊敬的口吻称呼道,“并不是有什么吩咐,而是我以一个门外汉的角度,想问一下关于昨晚罗盘指向仪探测出的奇怪震动是怎么回事?”

昨晚,确切地说是接近午夜的时候,舰队造受到西北方突然袭来的一股空气振动波,来势虽然不大,只造成两艘领航战舰略微偏离航线,但是罗盘指向仪探测出的负指数坐标却让人匪夷所思。当下,蓝正在召开幕僚会议确定最终方案,因此在没有形成任何影响的情况下,暂且将此事搁置了。

爱克瑞斯法师蠕动着蜡黄的皮肤作出礼貌的微笑,不紧不慢地道:“回答城主,恕我斗胆推测的话,可能是空间发生扭曲冲撞造成的,在魔法中,通常用[缝隙]来称呼两个原本应该平行存在的空间,而在理论上,当阵形魔法(注解一)同时在两个空间产生共鸣,有可能会造成连接平行空间的桥梁,也就是缩短了[缝隙],这有点像空间魔法,但是,应该是比我们通常能掌握的那种传送阵或瞬移术更高阶的阵形魔法,所以只是理论上的,实际上真的要发生空间扭曲,乃是千年罕见的现象。”

蓝发青年双手撑在书桌边缘,十指相合,沉思道:“空间的扭曲,也就是说,可能是两个本来不该相通的空间却在一点上发生了重叠的情况?我的魔法知识十分浅薄,法师的意思是不是这样?”

棕发法师含笑点头:“正如城主大人所言,理论上两个空间重叠叫[重影现象],指不同空间的魔法产生了连锁反应,那个重叠的点叫[始原点],应该是产生连锁反应的几重魔法冲突最强烈且也是最初开始重叠的地方,我们昨晚被空间扭曲的余波影响到,说明[始原点]离我们不远,不,应该是极近。但是,这些都是理论上,我说过,这是千年罕见的现象,没有一本古书记载过空间冲撞后会有什么后果,会发生什么事。”

“恩……实际上,什么事都没发生,至少侦察舰的回报是这样。”蓝皱了皱眉头,露出一抹讽刺意味的笑,“只要不是我们的目标物被整个吞没就是了,我可不想兴师动众的却白跑一趟。”

法师眯缝起本来就只有芝麻点大的眼睛,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苍老一点的脸庞上露出一丝隐隐的疑惑,使他的表情给人以邪恶的错觉,“应该不会,我已经占卜过,至少不像是超过几十个人同时消失那种情况。不过……”他突然停下来,低低地埋下头,好象在犹豫什么。

“不过什么?”蓝发城主感到有些蹊跷,连忙寻问。

法师皱了下稀疏的双眉:“城主大人最好多加谨慎,虽然谈不上是凶兆,但是我预测出大人可能会和此事发生关联。”

“和我有关?”年轻的城主云淡风清地笑笑,“既然你说过非凶必吉,虽然讨伐原始部落我胸有成竹,不过如果是指另一件事的话……”弯起的嘴角拂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窃笑,湛蓝的眸子里洋溢着璀璨迷人的光彩,青年仰头看着年长十五岁的法师,“出发之前,你曾提到过的那个预言,你也说跟我有关——”说到一半,蓝发青年突然停顿,不自觉地收敛起这份异容,好似在自我嘲笑着,淡淡地叹了口气,“我会多加注意的,谢谢法师的指教。阁下请退下吧。”

“鄙人告退。”

法师缓缓地走出书房,之后,蓝起身走到书房里一扇圆形的小舱门前,强化玻璃外除了白色的雪花,几乎什么都不可分辨,低空飞行军舰可达到的高度是六千到七千米,现在已经是最大高度,况且,为了躲避上层的低压云层气流的影响,飞行高度已经不能再高了。青年恬静的脸庞隐约地印在玻璃上,眼神平静得让人无法猜透他的内心。

“预言……”他用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喃喃嘀咕,“如果真的像预言的那样……”

心如止水似的眼眸里莫名溢出些许彷徨。

*******

门缝外,北风疾呼,白雪纷飞,从缝隙里钻进来的寒气冰冷刺骨,似乎可以立刻在脸上结上一层霜。两个女孩望了望外面渺茫的世界,迅速关上门。

“梅丽,我们不打声招呼就拿别人的东西,这样好吗?”玛琳薇莎贴在门缝的右侧,回头张望了一下暗撮撮的走廊,那里有一扇门是屋主的房间,搭救他们的老人还在熟睡中,也许是因为年纪过大的关系,不管她们弄出什么响声,老人都没有醒。

梅丽相对地贴在门缝的另一侧,背上卷好的包袱,拉紧连衣帽,说话的时候,一阵白雾喷在玛琳薇莎的脸上:“有什么好不好的,这种部落的人根本不能相信,如果等她醒了,说不定就不让我们走了。现在,我们只能相信自己。”少女狠狠地咬牙,将一丝怨恨深刻地映在被连衣帽遮去的脸上。帽檐在她的脸上打下大半阴影,裹在脸上的绷带露出一小块白色显得尤为醒目,其余则被发丝遮掩着。

玛琳薇莎忐忑不安地看着同学:“可是,外面冰天雪地的,我们怎么逃出去?”

梅丽犹豫了一下,拧住眉头:“反正先逃出去,逃出去才有生机,呆在这里,谁知道他们会对我们怎么样,说不定会把我们当畜生烤了吃!”

玛琳薇莎胆怯地缩了缩脖子,莫名害怕地看着黑发少女,在她眼里,此时的同伴看起来还比较可怖一点。

“反正我是要走的,你跟不跟得来随便你!”梅丽把话一亮,伸手推开门,迎着强劲的风雪大步走出去。

“等等我!”玛琳薇莎别无选择。

屋门关上了,昏暗的走廊里突然传出一声粗重的叹息,老人咳了几下,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不到一会,她听到外面一阵喧嚷,心里顿然一沉。

屋外,十几个裹得像熊一样的人把两名少女围在中间,拿铲子的拿铲子,拿斧头的拿斧头,少女们吓得直哆嗦,玛琳薇莎一边打寒噤一边用最后一点余力呻吟:“被、被发现了……梅丽,我们……”

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她们抱在一起,一个面如死灰仿佛已经知道自己活不久似的,另一个却咬牙切齿地盯着眼中的那些蛮人。

“你们这些混蛋!想把我们怎么样?!”黑发少女忍不住怒吼。玛琳薇莎对她触怒村民的举动惊讶万分,她更加绝望地看着陌生的村民:“梅丽,我们应该好好跟他们商量的啊……”

“肯定是那个什么邻居告发我们的,我早跟你说过应该早点走!”梅丽不由分说地对同伴发火。

村民中有一人站了出来,在风雪里,他必须大声地喊叫才能让大家都听清楚:“我们才要问,你们是什么人,从哪来的?我们村子一直隐蔽在这,你们怎么会发现这个地方的!”

梅丽咬了咬牙:“我不知道你们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们只想快点离开这!”

“不能放她们走!她们会把村子的事泄露出去!”众人中有人高呼。玛琳薇莎下意识地喊道:“不会的!我们保证不会对任何人提起这里!求你们!”溢出眼眶的泪珠在低温下瞬间冰透,她忍受不住恐惧哭出声来。

梅丽却保持镇定地盯着四周对她们虎视眈眈的人群,她同样害怕,但知道光害怕是没有用的:“你们要怎样才肯放我们走?!”寒流刺得喉咙生痛,发声异常困难,然而现在,她告戒自己必须忍住这一切痛苦,总有一天她会加倍要回补偿!

“把她们抓起来,先盘问清楚!”蛮人们举起手里五花八门的工具,此起彼伏地高呼。有一些人用工具的长柄敲击雪地,或铲起一些碎雪投向中央的两名女孩。

玛琳薇莎害怕地蹲下身,双手抱头卷缩成一团,把头埋在连衣帽里,只剩下不敢大声的哽咽。梅丽拉了拉她的衣服,暗暗低语:“等我数到三,我们一起冲出去,一直跑,不要停下!”

“呜呜……”抽泣声在风雪里颤抖,不知是不是回答。黑发少女小声默数到三,突然发力冲向人群最稀疏的地方:“快跑!”

她们来了个措手不及,站在她们前方的两个村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她们已经穿过他们之间的空隙,向前方白色的原野和原野上若隐若现的黑影跑去。

强劲的风雪很快将她们的身影吞没,村民们眨眼就看不见她们了。

“快追!”第一个说话的人大声发令,于是十几个人一起朝少女们冲刺的方向追去,大雪里几米开外的地方已经不可分辨,很多人漫无目的地奔跑,只知道一直往前冲就能追到人。

这时候,一堆被埋在白色之下的建筑里探出两个脑袋,少女们紧贴着凹凸不平的墙面,听到追逐声远去了,两人依然停止不了剧烈的喘息。

“他们……好象过去了。”玛琳薇莎大大地吸了口气,却被渗入喉间的冰凉刺得嗓子隐隐生疼。刚才,她们才没跑出几步,梅丽便拉着她拐到房子这边,原来之前的对话只是障眼法,她知道梅丽聪明机灵,但是她不认为这样她们就能逃脱出去。这个完全陌生又是冰天雪地的地方不知有多大,未知的一切让人看不到希望。“梅丽,就算我们逃过追捕,也会被冻死。说不定,这是个大雪山一样的地方……”

“就算被冻死,总比现在立刻被抓要好吧!”梅丽犀利地反驳。

玛琳薇莎的意思里残存着一丝更为安全的期望:“可是,我们也许可以和他们交涉——”

“他们会听我们说话吗?”梅丽怒斥,“你没看他们那些人有多野蛮,他们会给我们交涉的机会才怪!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跟我来。”

说罢,黑发少女朝墙面的另一头挪身,不到几步又是白花花的大雪原,目及之处,除了白色什么都没有,“跟着我跑,不要停下,我猜这个村子不大,应该很快就能逃出去。”

“恩。”玛琳薇莎咬紧牙关,拉住同伴的手,两人冲进纷乱的飞雪中,在白茫茫的世界里艰难而博命似地奔跑。

风和雪成为力大无穷的阻碍,使少女们费劲地迈出步子,却好象随时摇摇欲坠地要被吹倒,加上寒风不仅无孔不入,跑动产生的剧烈呼吸在低温下变得异常痛苦,对于原本娇生惯养的她们来说,能够坚持着跑下去的是仅有的求生本能,两人同时想起普雷多卡老师的训诫。

“难怪老师常说,我们这些学生根本吃不起苦。”玛琳薇莎一边抹掉刺痛肌肤的眼泪,一边想找点事分神,忘掉麻木意识的寒冷。

梅丽冷冷地一笑:“哼,就算老师在这种情况下,不一定比我们好到哪去。”玛琳薇莎听了有点诧异,由于普雷多卡老师时常很任性,虽然他的学生看来那是直率,他经常不暇思索地声称梅丽是他最疼爱的弟子,不仅成绩优异冰雪聪明,人缘又好的梅丽无可厚非地得到大家的认可,而梅丽也非常尊敬老师。然而现在,玛琳薇莎却听到她对尊敬的老师这样评价,多少有点意外。

“如果我们还能回去的话,我一定要好好跟老师说说这次的经历。”玛琳薇莎自我安慰着。梅丽依旧冷冷地道:“所以才要想办法逃出去,不然什么都是空想。”

对普雷多卡老师谈论此次的经历?黑发少女在内心暗暗嘲讽,她甚至根本不打算再见到普雷多卡老师。她不像玛琳薇莎那么天真,昨晚从老太太那里得到的迅息以及眼下的情况已经让她知道,她们能离开这个祈愿大陆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是这不一定是坏事,她有预感,只要能活下去,她会有机会要回所损失的一切,包括已经毁容的脸!

优兰·基连,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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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隐居在冰封荒原最外围的一批落后部族被统称为达尔加邦族,“达尔加邦”在现代隐语中有着“异类”、“不服从命令”的意思。讽刺的是,霸占祈愿大陆三分之二的领土,大陆现在的最多人口居住群体,也就是在上界王室及议政会统治下的民众被达尔加邦族称为“廉族”,取自与“廉耻”,亦有小偷含义。也正是因为祈愿大陆文明世界的人知道自己在那些原始部落人眼里的称呼,才推测那些部族可能是大陆的原住居民。不过,这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总是在互相排斥,就像祈愿大陆实行封闭制度,排斥外界一样。

29日清晨8点,前方指挥部,五艘冰魔石能源军舰就像缓慢地冲破雪层的锤子,它的前段是细长的锥形,而在末端有个巨大的纺锤体,两边各有两组涡轮喷射器,看起来就像附在一个横过来的锤子锤头上的小尾翼。这种军舰的前段叫“舰身”,那个巨大的纺锤体则叫“舰核”,其中有一艘呈火焰花纹,舰核一侧刻着一朵像在燃烧的红玫瑰的是绯邑·特丽西的专用舰,以神话中第一位成为神祭女巫牺牲的摩蕾狄丝的名字命名。目前,它作为先遣部队的旗舰,在其余四艘银色的军舰及一艘巡洋舰的庇护下向目标地挺进。

作战会议室内,悬挂在上方的投影仪将立体影像投射在下方发出幽蓝色光泽的玻璃板上。玻璃板的外围是一圈镀银桌台,绯邑·特丽西上将一手撑在桌台上,一手举着一跟金色细长的金属棒,在悬浮于玻璃板上方的立体投影里指指点点:“根据侦察情报,达尔加邦族目前最大的部落大概盘踞在冰封荒原南部的断层崖,虽然我们只要首先取缔他们,再和畏惧于这个部落势力的其他部落谈判,就可以从根本上收复达尔加邦族,这是第一战略方案的出发点。但是,这个叫做‘瑶’的部落拥有一个巨大的要塞,”红发上将手里的金属棒在立体图象上某一处位置点了一下,一个红色的圆锥体就在那个地方一亮一亮,接着,她又在红色圆锥外围画了一个圈,图象上出现一个白色的环,把圆锥圈在中心,“这个要塞可能是他们自己建造的,也可能是以前废弃的要塞,被他们改造利用而成,虽然达尔加邦族没有先进的科技,但是他们的魔法水平不能低估,这个要塞极有可能是附含了多重魔法阵的魔法要塞。我们暂时能估测的是它的防御结界大概在这个范围内,”她指着那个白色的环说,“它是瑶族的王牌,攻破这个要塞就可以让瑶族失去一半的抵抗力,这当然是我们的最终目的。但关键是它的地理位置。”

说到这,红发将军停下来,用棒子打了个手势,站在她身侧后的橙发军官上前一步,按了一下桌台边缘一排仪表上的某一个按钮,立体图象立刻换了一副,将局部地域放大。他接上说明:“这一带断层崖地势险要,不仅无法事先埋伏突击部队,就算我们有空领优势,却会因为视野被各种断层峡谷阻碍,容易产生盲区,熟悉地形的人只要预先占据地理优势,我们绝对伤不了他们,这样就会进入持久的拉锯战。”

“这个要塞既然有结界的话,一般火力奈何不了它,我们只能投掷魔弹。”参加会议的幕僚中,有人半问半就地说道。

红发上将一声讽刺的轻笑:“这就是我们的总帅为什么本来不想选择冰系军舰的原因,我们只能以冰魔弹粉碎要塞结界,不然,这种冰天雪地的,火系军舰很难维持能源,以同属性相抗衡,成功率不大,除非瑶人发了疯,选择火系结界。”

“不过一般理论上,火系结界的防御力是最弱的,它本来就属于攻击系。”之前的橙发军官补充道,“可以绝对排除他们使用火系结界的可能。”

他是绯邑上将旗下的首席魔法师,因此,在有关魔法的问题上,红发上将通常让这位部下来说明。这会,她再次示意,身为副官的奎恩·斯特法诺少将继续道:“拉锯战对我们不利,因为我们有能源消耗的问题,一旦军舰着陆,我们就失去了空领优势。因此,唯一的办法显然是用冰魔弹摧毁要塞的结界,再登陆攻占要塞。但是还有一点,依然是这一带的地形起伏剧烈,落差很大的问题,它会大大降低投掷魔弹的精确度。这样,我们依然会面临能源消耗问题。”

“所以,”绯邑将军在这时接上话头,重新拿回讲解权,“尽管最终目的是攻破要塞使瑶族没有抵抗力,不过我们还是必须为了避免拉锯战,要从断层崖的入口这绕点路,也就是说,我们的第一目标是占领这个入口,”她让影象恢复到之前的整个达尔加邦势力地区,在图象上指出一条行进路线,“通过这个入口,我们可以绕到断层崖的背部,突袭瑶族的软肋,也就是他们外部的联盟族人,我们的目的虽然不是侵略,但万一他们抵抗的话,这时候地面部队就可以发挥作用,我们有抗魔护甲,顺便可以利用风雪作掩护,打地道战。这时,军舰在后方待命。当然,他们会逃向要塞,我们的目的就是把他们的力量集中在要塞这里。”

“就是说,我们要把他们封死在要塞里,然后等他们粮仓耗尽自动投降,我们就可以不流血地攻破要塞了?”另外有人发言。红发将军立即摇头否决:“不对,补给问题上,我们比他们面临更严峻的考验,别忘了,他们是当地人,本来就生活在雪原中。所以时间是我们的命脉,必须速战速决。到了要塞这里,我们会进入第二战术阶段,我想派奎恩去干扰要塞的防御结界,这点,你应该可以办到?”

将军投以征寻的目光,奎恩少将谨慎地回答:“可以一试。”

“如果不行,我会请求总帅派爱克瑞斯法师出马,不然让他劳命奔波到这为的什么呢。”绯邑将军习惯性地突然开起玩笑,接着才把注意力放回作战部署,“同时,这里可以派出魔械部队,从地面潜入要塞。”她讲解到这的时候,副官配合着操作仪表,使许多代表魔械部队的黄色小点快速地聚集到要塞一侧。[魔械]是目前地面作战颇为常用的一种机械师操作的人形格斗机器,数量不多,杀伤力和防御程度只能说在人的肉体之上,却抵抗不了火力攻击。但是它在机械师的操作下,对魔法要塞的结界突破就像是克星一样,因此有时,一些士兵喜欢称他们为“小精灵部队”。“总而言之,占领这个入口,是为了魔械部队能精确登陆发挥作用,我们为此暂时放弃了空领优势,为了以防万一,阿玛斯德会在后方支援,顺利的话,等攻破要塞防御,他的伞兵就能着陆了。要塞是达尔加邦族的虎穴,取缔瑶族取得谈判条件是最终目的,这项战略目的你们明白了吗?”

“是!”昏暗的会议室里回响起一阵整齐嘹亮的声音。

他们的前线指挥官于是放大地图:“那么现在下达第一作战指令,我们的目标是占领这个断层崖的入口,这里散布着一些少数人群的村落,总帅的命令是不要伤及无辜,所以我们要以武力威胁,在无人居住的这个位置投掷冰魔弹,它的火力不大,最多不小心弄得雪崩吧……所以投掷的方向和准头要精确!预先算好冲击波的扩散范围。这些村落的人没什么武力,很快就会惧怕我们而投降,那么,我们就可以从这个入口挺进了!第一降落地点是在这,距离入口的一公里处,我们在这里作最后修整,明白了吗?”

“明白是明白了,嘿嘿,”围绕着会议桌的人中,一位中年军官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玩世不恭地笑道,“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在他们眼里变成侵略军了?这样好吗?我们的初衷是和平谈判吧。”他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若不是在场诸位都熟知他的脾性,还以为他在违逆上司的指令。

绯邑将军张口笑道:“呵呵,反正我们管我们挺进,事后游说的工作就交给我们那位亲和力极佳的总帅大人吧。”

“那到是。”那位中年军官舔了舔下唇,笑得诡异。

“那么现在,解散!各位还有一个小时可以休息调整一下。”

会议室的大灯亮了起来,幕僚们窃窃私语着走出去,红发上将等他们走空后,一屁股坐倒在转椅上,大大地呼了口气。她看到副官正要关门,便叫住他:“奎恩——”

关门的军官似乎眉角抽搐了一下,平淡地问:“还有什么事,阁下?”

“帮我泡杯咖啡。”红发上将双手并拢作出央求状,并用小动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副官。奎恩少将的额角好似出现几根黑线:“自己泡,指挥一个部队作战的人怎么能连泡杯咖啡都懒得做。”冷漠无情的回复,红发上将拉长苦脸:“小气!”她还是坐在那一动不动。

奎恩感到背脊冷汗直冒,挣扎了一会,大舒一口气:“真没办法。”他无奈地走向饮水器,从上面的柜子里取出速溶咖啡,“什么时候这种事,阁下才肯自己动手做?”

“嘿嘿,我喜欢你泡的咖啡嘛~”

“速溶咖啡泡出来一个样。”

“……那等回去后,你来磨咖啡豆煮咖啡给我喝。”绯邑毫不客气地说。橙发军官叹了口气,心里默念:上辈子欠了这个女人的。

绯邑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她身边的那些幕僚,甚至包括蓝都一致认为,她这种任性妄为的性格可能一辈子嫁不出去,而更主要的是,他们认为这些毛病全是奎恩宠出来的。若不是奎恩有神官的资格,不能结婚,大家早把他们俩凑成一对。但是,红发上将自己却对婚姻大事一点也不着急。

喝到奎恩泡的热腾腾的咖啡,红发上将满意地品位着香醇的味道,虽然那只是速溶咖啡。

“奎恩,我们的蓝城主大人希望尽量不流血地收复达尔加邦族,有时候我觉得他这种设想太天真了,你认为呢?”安静的室内,女性沙哑的声线就像咖啡的香味一样慢慢地蔓延开。

奎恩收拾掉垃圾的同时,笑了一笑:“的确,肖桠大人年纪尚轻,有这种想法很自然,但是,这种包容的胸怀不正是我们欣赏的吗?”年已三十好几的奎恩少将在想到娄兰的城主时,多少会有一种隔辈的爱护。

绯邑想了想,坚决地摇头:“不是,大人吸引我的才不是他那什么包容的胸怀呢,我们都知道,他是城主啊,换言之,就是准备往上爬的统治者,你敢说你没看出大人是有野心的。”

奎恩依旧恬淡地轻笑,令人捉摸不透他的意味:“肖桠大人的确有远大的抱负,或者说是有野心,这也不是坏事,站在他这种地位的人必然会走上这条路。不过让我分析的话,可能是年纪的关系,肖桠大人还没注意到他的愿望和他的野心是冲突的,至少是不谐调的。”

“唉,可惜啊……”红发上将重重地叹息,喝了一口咖啡后,才道,“大人娶了一个花瓶当老婆,不然如果是个闲内助,时常能够提醒辅助大人,对大人会有很大的帮助。”

“这点你的想法就有误了。”奎恩转向直属上司,以异发成熟的口吻笑道,“没有人规定妻子一定要成为闲内助,何况城主夫人那么贤惠,一样能帮助大人打理好家务。而且,我认为娶妻最重要的义务是延续下一代。”

“这个不急,大人才结婚不久,生孩子可以慢慢来。”绯邑以半开玩笑式的口吻道,“到是,这点由你来说出口,感觉总归怪怪的。”

“哈哈,我是个不孝子。”奎恩摊开双手,大方地笑道。

“唉……”红发上将站起来,背身看着挂在墙上的灰色屏幕,“我还是觉得,大人娶了一个花瓶,有点可惜。”

“那是你的偏见,肖桠大人有多爱他的妻子,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大人看女人的眼光有问题啦。”

“不是啊,肖桠大人是和城主夫人定婚的当天才认识的。”奎恩抬头思索。绯邑惊讶地转向他:“啊?我一直以为他们早就认识了……”

“因为我们以前从来没听肖桠大人提起过城主夫人啊。”奎恩提醒。红发上将恍然大悟,“对哦!”

“所以说,肖桠大人是那种很有家庭意识的人,他和城主夫人订婚之后才建立了感情,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我就喜欢他这点。”

红发上将盯着自己的副官大摇其头,两手在胸前交叉,老生常谈似地叹道:“你们男人啊,根本就不懂什么叫‘爱’!”

“你又懂了么,快三十了都还不结婚的女人。”奎恩微笑着讽刺,这是他的拿手绝活,时常皮笑肉不笑地打击人家,却一副天生无辜的样子。

红发上将大手一挥:“我要结婚,男人一大把。但是我不想,我是要看着大人登上顶峰的人,在那之前,我都不结婚。”

“啊……那完了,那我去劝劝肖桠大人吧。”奎恩突然语重心长地道。“什么?”绯邑不解,橙发军官坏坏地一笑,“劝劝他,为了让你能嫁出去,还是快点往上爬啊。”

“呵呵……”红发上将冷笑着,转身再次背对副官,摊开手掌潇洒地一挥,“你去说好了,这个理由其实不错。”

她的副官略微耸耸肩膀,勾起嘴角,是笑,是无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阁下,说句不好听的,请别生气。”过了一会,奎恩突然打破沉默,显得非常唐突。绯邑将军转向她的副官,奎恩等她这样做了之后才说下去,“阁下老是这样感叹,会让人误以为您对肖桠大人有意思。”

红发上将的嘴巴瞬间张得如碗口那么大,保持有几秒钟之后,笑神经爆发了。她抬起手臂抵于唇下,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呵呵呵呵,有没有搞错。奎恩那,我怎么会对比我年纪小的人有兴趣。”

“我只是说,会被别人误会。”奎恩解释道。红发上将满不在乎地甩手:“让他们误会好了,我知道自己对大人的感情是什么就可以了。”

“我能问一下,是什么吗?”奎恩无心地问。绯邑回了个邪笑:“秘密。”奎恩叹了口气,早就预料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绯邑无意义地望着灰色屏幕,突然意味深长地嘀咕:“那是以前打下的一个结,已经是死结了。”后来,她什么也没说下去,喝着副官泡的咖啡,仿佛心就这样沉在了那股香味里。

*******

“她们在那里!快来人啊,我发现她们了!”

奔跑的途中,村民的呼喊就像炸弹一样在少女们的脑中爆炸,轰鸣作响。“不要停,快跑!”梅丽下意识地叫唤同伴,但是她们迈出不到几步,松软的雪使她们双双跌倒在地,同时,她们的面前赌了一个人,裹着厚重的裘皮大衣,像一只黑熊。

玛琳薇莎尖叫起来,那人一手一个勒住她们的脖子,男人的力气大到无法想象,无论两个女孩怎么挣扎都扮不开他的手。

梅丽把心一横,撩起男人的袖子用力咬下去,男人发出一声愤怒的呼喝,终于松开双手,梅丽踉跄地朝前滚去,等她回头正想去拉同伴的时候,却见男人又爬了起来,狠命地制住玛琳薇莎的腰际,将她整个抗在肩上。

“救命啊!放开我!梅丽!梅丽!”玛琳薇莎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与此同时,梅丽听到远处的风雪里传来其他村民的喊叫。

她望着同伴呆了一下,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那个男人不可能跑得很快,但是同样,她也无法从那个男人手里救下玛琳薇莎。过去的话,她也会被抓。

不,我要活下去!不管怎样,我都要活下去!

她拧住眉头,扭头朝反方向拼命地奔跑。身后一直连续不断地传来玛琳薇莎在呼喊她的名字,只是一声比一声沙哑,一声比一声绝望,后来,它就那样消失在风声里了。

梅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脸上的绷带松掉了,伤口好象又裂了开来,血浸透视野,使所见的那片白色染成了红色。她的四周都是白茫茫的,大雪使她仿佛被封闭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望不到远方,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除了风声。

很冷,很冷,冷得几乎失去知觉。她最终倒了下来,持续的奔跑让喉咙火烧一般的疼痛,而皮肤却被风雪冻得发麻。她咽了一口唾液,痛得几乎快要叫出来。但是她没有叫,望着远方那片仿佛是自由之地,她只是任凭本能在雪地里踱步。

她一再告诉自己,要活下去,所以,要逃出去,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轰——!!!”远方的巨响惊天动地,仿佛山峦崩塌了,大地裂开了一样。迎面突然袭卷而来的飓风刮倒少女,在雪地里滚成一个雪球。她感觉自己好象撞到了什么,便停了下来,但是不管她怎样努力地睁开双眼,都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视野里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朦胧,不断淌下来的血一开始还是冰凉的,后来就感觉不到了。

她渐渐感觉不到寒冷,感觉不到疼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很舒服,也很疲倦……

我……我……我不要死啊!

*******

当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时候,那其实是一种非常舒服的感受,不再有痛苦,不再有愤怒,不再有感情,比睡觉的时候,比做美梦的时候还要享受,那种自身已经溶入了黑暗的感觉,不能用任何言语去表达,仿佛身心都已经和这黑暗结合,得到真正的自由。

黑暗……

我死了吗?少女不禁问自己。

眼前的黑暗并不是纯粹的一片漆黑,虽然她知道自己应该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应该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是她却看到远处有一个光,它不像黑夜里突然看到的远处的***,不像黑暗中突然点燃的烛火,它是一片柔和的白色,那么宁静,那么温暖,那么虚幻……

她很想往那个光的方向跑过去,很想伸手去触摸一下那团光,因为它看起来似乎有温度,有生命,它在动,像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它会发光,而且去触碰的话,说不定会很舒服。

那团光在扩大,它从看起来只是一个小点变成了一个光团,她知道自己可能正在接近它。于是她更想伸手去摸摸它,她觉得似乎有人在这样暗示她。

去碰它……去碰它……

她看到眼前多出一只手,从自己身体的位置伸了出去,那种感觉很奇怪,她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也不能确定那是自己的手,但是她看到那只手渐渐地伸向光团,仿佛就像在黑暗里寻求光明,像某种昆虫的本能似的,不由自主地伸向黑暗里唯一的光亮。

会是什么感觉?她很好奇,也很期待,那只手越是伸得远,就让她越跃跃欲试。她觉得那是自己的手,当它触碰到光团的时候,无尽的温暖感淌入身体里,在原本已经什么都感知不到的身体里流淌,仿佛给她又灌注了生命。

她觉得她会因此而再次获得新生。

光团在被手触碰到的一瞬间化了开来,周围好似多出许多星星点点的萤火,它们在黑色的背景下就像宇宙里的星空,只是它们的光比星星温暖得多,柔和得多。

少女的面前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被那团扩散开来的光包围着,一个白色的人影,它一开始只是一个轮廓,之后慢慢出现了手和脚的形状,再后来能看到有长长的头发在飘逸,然后是脸……

她的面前站着一位长发飘逸的男子,那头发长得可以一直拖到他的脚跟,头发的颜色就像周围的萤火一样好看,它是闪闪发光的,像波光粼粼的湖面,但是光泽却没那么亮眼。他不但头发的颜色很迷人,他的眼睛比头发更加夺目,那双眼睛的色彩似乎不能用少女所知的任何一种形容词来诠释,它仿佛不属于俗世。从他的眼睛里自然地流露出冰冷和高傲,然而这两种色彩却是那么贴切地结合在男子的身上,让人觉得,那位男子应该是……

应该是……

神……吗?

神,就是这个样子的吗?他长得那么美,那么高贵,又那么冰冷……有着一副让人只要看过一眼就再也无法忘怀的尊容……

多么的美……“美”这个词似乎第一次让少女如此深刻地体会到。

(你……是谁?)

她觉得自己应该不能说话,因为她没有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但是她觉得自己心里的问题似乎可以传达给面前的人,他能听到,尽管没有真切的声音,他却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似乎笑了一下,只是那抹笑同样也不属于世间似的,让人说不上是冷漠还是温柔。

《少女,我很高兴,你能看到我。》

他,很高兴吗?少女非常困惑,因为对方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一点可以用词汇形容的高兴。

《不,应该说,少女,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

《是的。》那个人回答得很坚决。他的嘴巴没有动,少女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是她能知道那人在说什么,就像那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

他们是在“心”的世界里交流,可以不用任何语言,对么奇妙的感觉。

她依然想到,那是神……

(我……死了,对吗?)她很害怕地问。等了很久很久,那人似乎又笑了笑,她不知道出现在那人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可以称之为“笑”,总之,至少她没有感觉到敌意,或任何被讨厌的样子。

《差不多,人类只有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才能看到我们,自从我们失去实体之后。》

(你们?)

那人又等了很久,久得少女差点以为他不会“说话”了。

《恩,应该是“我们”,虽然我不知道其他的在哪。》

(你是谁呢?你们……是谁?)少女不知道哪种问法比较妥当。那人似乎也不在乎:《我们,应该是你们人类所谓的“神”,是最初的创世神。》

(你真的是……神?那我……真的死了?)

《恩,你可以认为我是神,反正也差不多。我是你们人类所知的,天神希分裂出来的,最初的六位创世神之一,节制之神,你可以叫我贺杜。》

(节制……之神……贺杜……对不起,我对神话故事不是很了解,而且……好象有很多版本……)

《是的,我知道,不过没关系,反正都一样,对我来说无所谓。你就叫我贺杜吧,节制之神贺杜,我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恩……贺、杜。)少女胆战心惊地念着,她现在应该已经不会再感到害怕了,但是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神,有点可怕。不,人对神的畏惧是很自然的。

那人似乎立刻就知道了她的想法,这一回,他笑得很露骨:《别怕,我们神不像你们人类认为的那样,其实算起来,还能算得上一点点血缘呢。不过只有“一点点”。》

(……)少女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是该想些什么。她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梦,还是她真的已经“死亡”。

《少女,》过了一会,节制之神好象变得很严肃,虽然他的表情始终是那样,在一团光源下,好似面带微笑,却不是人类会有的那种表情。他说,《我等你很久了,不,应该说,等那个“关键的时刻”很久了,终于……终于到了……》

那人似乎显得很兴奋,虽然在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少女觉得,那人很兴奋。源源不断的兴奋、激动从那人的身体里流淌进少女的心扉,就像他们可以直接对话,连感觉也是相通的。

《我很高兴,终于见到你了,少女。因为你濒临死亡,所以我们才能在这相遇……不,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少女,你是那位能决定“关键的时刻”的[持键人],是“钥匙”,等到了“关键的时刻”你就会明白。所以我会出现在这,一切都是注定的,你注定不能在这时候死,“契机”已经出现了。现在,我会把我的[生命之源]分给你一点,维系你的[生命之火],我将和你融合为一体。为了等待那个时刻的来临……少女,请记住,由于我们“生命的形式”不同,在最初的时候可能会有抵触,也就是当你醒过来的时候,你会忘记现在的一切。但是我就在你体内,在你的灵魂深处,因为我们融合了。等你恢复记忆的时候,就是我们成功融合的一刻,那时,你即是我,我即是你,我会一直陪你等待那个时刻的来临。这是亿万年前的“决定”。》

(我……难道是……被选中的?……)

《选中?》那人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嘲笑,《呵呵,没有这回事,只是,我等得太久了。少女,这只是“契机”,你可以拒绝,然后我会继续等待下一个“契机”,虽然它发生的可能性极小极小。但是有一点你要清楚,如果你拒绝了,你就会死。实际上,你已经相当于“死亡”。》

(我……不!我不要死!)少女坚决地喊道。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持键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梅丽……)

《梅丽?好名字。我再说一遍,当你醒过来的时候,你会暂时失去这段记忆,等你恢复记忆的时候,就是我们融合的一刻,一直到那个时刻来临之前,我会一直在你体内沉睡,你随时可以呼唤我,只要叫我的名字。我想,那个时刻不会太远。晚安,梅丽。》

我们……要等待那个时刻的……来临……

晚安……

好似被催眠了一般,疲倦一下子侵袭全身细胞,她依旧什么也感觉不到,但是她知道,自己想睡觉,很困,很困……

*******

自动感应门向两边移开,奎恩少将大步流星地走入***通明的舰桥,由于大部分的操作员和通讯兵都在备战当中,舰桥里刺目的光渲染着活跃的氛围,在奎恩看来,显得有些吵闹。

他一眼就看到坐在指挥席上的绯邑上将那个红得耀眼的脑袋,心里不知怎么很想笑,于是,橙发军官的嘴角不经意地上扬,似笑非笑地走向他的指挥官。

摩蕾狄丝号的女舰长爱因爵罗·娜塔那丽上校正站在绯邑上将的面前,她的说话声很大,以至于奎恩还没靠近就听到她在说:“在这种天气下,别说战舰很难保持正常战速,即使是平衡度都难以保障,虽然已经让操作员修正了参数,如果外面的暴风雪突然有变的话,军舰很可能会失去平衡。”

“恩……就是说,在战斗时,还要考虑和天气抗衡……”绯邑上将以一种近乎女王的姿势昂首挺胸地坐在座椅上,一条腿搁在另一条腿上,白色的军装下摆向两边分开,可以说这个姿势很帅气,也体现了她的目中无人。

从门那边到舰桥的指挥席之间有一段长长的走道,指挥官和舰长显然还没有注意到奎恩少将的到来,她们继续讨论着有关军舰飞行的问题。

“阁下,我建议在进入敌人的有效攻击范围之前就放弃领空权,或者不要让战舰进入有效射程,虽然达尔加邦族不见得会拥有投空兵器,但是万一是攻击性魔法,即使张开抗魔网保护战舰,会更加剧消耗战舰的能源,而且,这种天气下,战舰的机动性很差,与其固执地占据空领,不如放弃,敌人的对空魔法,及那座要塞的对空火力不能不以防万一。”

舰长说完后,绯邑将军一边思量一边喃喃嘀咕:“恩,的确……虽然说那些蛮人落后,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制造秘密武器呢,尤其是魔法,那帮家伙最瞧不起的就是我们的魔法系统。”说到一半,她不顾一个指挥官应有的客观自制,坦率地表露出厌恶。

这时候,娜塔那丽舰长看到了奎恩少将,连忙立正行礼:“斯特法诺少将阁下!”她的右手十指并拢侧于额角,是很标准的军礼。这点和绯邑上将不同,同样身为女军官,她是比较循规蹈矩,严谨自律的军人。

奎恩回以军礼的时候,红发上将转动指挥席面向他,一脸灿烂的微笑:“啊,回来啦。”

在舰桥众多军官的目光下,橙发军官尽量保持作为部下的礼节,行礼之后一本正经地道:“报告阁下,A步骤已经完成,可以进入B步骤了。但是——”他故意停顿下来,多年合作的默契使绯邑立刻知道副官的陈述另有下文。娜塔那丽舰长自觉地退后一步,奎恩少将上前,凑到指挥官耳旁私语了几句。只见红发上将的脸上突然出现些许惊讶之色。

她从椅子上起身,转向舰长:“刚才的问题等我回来再继续讨论,战舰指挥权暂时先由你负责。”

“是!”

舰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绯邑将军跟着副官步出舰桥,在没有人的过道里,红发上将皱着眉头大声问:“怎么回事?”

“虽然预先已经计算过,据侦察兵报告,那里应该不会有人。”

“但是实际上有人。”红发上将有些愠怒,“如果事后谈判,他们以此来质问我们怎么办?”

“应该不会,”奎恩少将回答的十分肯定,“阁下,那个女孩,我想不是祈愿大陆的人。”

红发上将的脚步顿止,既诧异又莫名地盯着她的副官:“什么意思?”她接着往前大步地走得很急。奎恩紧跟在上司之后:“您见了就知道了,她没有[傀儡锁]。”

“哦——?”绯邑冥想着,嘴角不由挂着冷笑,“那就十有八九不是祈愿大陆的人。可是……外界的人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那个女孩现在还处于昏迷当中,虽然已经做过初步检查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在雪地里埋了太久,现在很虚弱。”

“哼,那就等她醒了,让她自己说。”

两人来到一扇舱门外,奎恩在旁边的电子锁上按了几下,门打开之后,里面的灯光很昏暗,四壁亮着暗黄色的光,只有中央极其明亮,白色的光下,一张带有玻璃防护氧气罩的床上躺着一位只穿了白色单衣的女孩,衣服显然是舰上的人帮她换上的。她在玻璃氧气罩中安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样,只是灯光把她打得相当苍白,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假人。防护罩上有许多导线连接着旁边的显示器和各种测量仪,绯邑依次扫过那些仪器,最后定睛打量着床上的少女。

女孩的年纪不大,猜测在十八九岁左右,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身材颇为瘦小,皮肤很白。脸蛋因为有一大半裹着绷带,所以看不到。绯邑看着女孩全身唯一裹绷带的地方,皱了皱眉:“她的脸受伤了?”

“是,据侦察兵报告,发现她的时候就那样了。”奎恩一五一十地解释道。红发上将以作为女性的直觉察觉到副官的用词隐晦:“‘那样’是指什么意思?”

“一个很深的伤疤,几乎可以等于毁容。”奎恩少将平静地道,“但是我想,应该不是刚刚弄伤的,有处理过的痕迹。”

“恩,希望不是。”绯邑歪着脑袋,轻叹一声,“立刻把这件事报告给总帅,最好把她一起运过去,我可不想让她呆在我的舰上。”红发上将挥挥手,转身准备往外走,“这里快要开战了,不能让她留在战场上。”

“那么我现在就去安排。”奎恩瞥了一眼床上的少女,叹了口气,跟上他的指挥官。

祈世历1032年29日早上9点15分,讨伐达尔加邦族的先遣部队在冰封荒原外围雪寂原附近投下一颗冰魔弹,迫使毫无武力抵抗能力的达尔加邦外部的联盟村落投降。同时,他们在雪地中发现的一名十九岁少女,后来得知该少女名叫梅丽,来自海洋彼端的迁移大陆。

(命运的三叉口 完)

*******

注解一:所谓的阵形魔法,在这里泛指需要魔法阵辅助的法术。

注解二:祈愿大陆军衔分为二等兵、一等兵、下士、上士、准尉、少尉、中尉、上尉、少校、中校、上校、准将、少将、中将、上将、大将军、元帅、统帅(目前无人)。少将到上将都可称为“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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