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见西宁是在我刚刚结束了和春天的感情,逃离到父亲家的第二天。
现在我都能很清楚的回忆起那天的情景,就象发生在昨天,一切是那么的清晰。
那个夏日的午后,我慵懒地躺在父亲家院子里绿荫荫的葡萄树下,百无聊懒地闭目养神,暖暖地阳光透过茂密的葡萄叶子在我的身上点缀着斑驳的亮色,一头自然弯曲的长发随意地垂落,光洁的脚板在树阴里放松地伸展着。如果这个时候春天看到我,一定会说:好一个睡美人!一定会拿起我的脚,爱不释手地摸梭。
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春天,那个有着白晰面孔的俊美男孩。春天是好看的,任何女孩都会这样认为。如果给他戴上一头长发,一定会有人把他当成秀气的女孩。
现在的春天可能正在满世界地找我。他不会有事的,我宽慰自己,他又长大了一岁,应该成熟了。
春天迷恋我,近乎病态的迷恋。他喜欢给我洗脚,端一盆温热的水,把我的脚放进去,撩着清透的水,轻柔地抚摸我亮白的脚背,脚心,脚趾。他说我的脚象去了皮的鸡蛋一样光滑、白嫩。
我有时候向他发火,尖声叫喊着:“滚!你滚!”他总是用那双张慌失措的漂亮眼睛怯怯地看着我,眼神里布满了紧张,不安与哀求。
我在他眼里是高傲的女王,而他是我忠实的跟班。女伴们羡慕我,有这么漂亮的男生死心踏地的爱我,说我不知给他使了什么魔法。 开始我虚荣的云里雾里的,不知从哪一天起,我突然就厌烦了。
我说,我们分手吧,我不爱你了。表情是绝决的。
他怔在那儿,脸象后面的墙一样白,眼睛惊恐地睁圆了。说,为什么,为什么?然后眼神开始散乱,身体开始打摆,我吓坏了,连忙把他扶到沙发上躺下,他的手冰凉,眼睛紧闭,我哭着喊,你别吓唬我,我不离开你,我不离开你。
这之后,我们又在一起待了一年。他用痴痴呆呆的眼神盯住我,不管旁边有没有其他人,我能看到大家掩饰不住的笑意。这笑意现在对我来说已经不会有骄傲的感觉了,而变成了羞耻。我开始对他的眼神过敏,我要逃离,我必须逃离。
脑子里正乱的时候,我突然感觉眼帘前面有黑影遮住了晃晃的亮光,猛地一睁眼。
这个时候,我看见了西宁。
西宁站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阳光很耀眼地洒在他的身上,我眨了眨眼睛,看清了他。宽宽的额头,浓密的头发,褐色的皮肤,轮廓很深。他的眼睛是深邃的,沉静的,定定的看住我,说,你好,我叫西宁,我找王叔,上个星期我租了这儿的一间房子,今天要搬过来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带着南方腔调,很好听。
王叔是我的父亲。
我对自己的美丽是非常自信的,在学院有“白牡丹”的称号。记得有一次我路过男生宿舍楼,门外有一群男生停住了说笑,目视着我走过。我的旁边有一个打饭回来的男生,跟我一路往宿舍走。我抬头走自己的路,目不斜视。眼角的余光告诉我这个男生有点紧张,有点不自在。果然他跟着我走过了宿舍楼一大截,才如梦方醒一般返身跑回了宿舍。身后传来男生们哄然嘲笑的声音。我的头抬的更高了。
今天,我的魅力好象丢了,这个男人看我的眼神是那样沉稳,那样泰然,反倒是我,突然心跳加速,从来不曾有过的慌乱让我坐起来时显得有点狼狈。
如果说春天前世欠了我的,那么我的前世一定欠了西宁的。
和西宁的恋情很快就展开了。他是我见过的最棒的男人。果敢而温情。他约我一起在雪中散步,接我时会给我戴上他新买的围巾,帽子,手套,轻轻地揽住我说,我可不能让我的小丫头变成冰美人。我在他的身边变得很乖巧,说话的声音都是轻轻柔柔的,女伴们都说,从前那个骄横的公主不见了。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一年后,我嫁给了西宁。
一年中,我把春天忘掉了。
嫁给西宁的那天,我见到了春天。
多年后,我的时间还定格在那一天,开满血色桃花的一天。我的生活从此失衡了。
我和西宁的的婚礼定在新世纪大酒店举行。我穿着雪白的婚纱,眼波盈盈,笑若桃花,幸福的想拥抱每一位来宾。当西宁宣誓“我愿意”,把钻石戒指戴到我的无名指时,我抑制不住地想笑出声,被西宁用深情的眼光制止了,我知道我必须做出淑女的样子,必须让婚礼显得神圣而庄重。
幸福的感觉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的短暂。我还来不及抓牢,就象秋风吹过湖面的涟漪,转瞬即逝。
春天蹒跚着走近了我和西宁,我嘴边的笑意还顾不上收回,就看见了他绝望的眼睛,就看见了一道微弱的亮光一闪一闪,然后是一道红光,从春天的手臂直冲面门。春天惨白的面宠溅落了星星点点的血色,血色越聚越多,一张脸被粘红覆盖。
我尖厉的喊叫,歇斯底里。
春天用刀片割断了动脉,一共四刀,最后一刀才鲜血喷涌的。我想,他还是留恋的,他还是不甘心离开的。
我的生活从此失去了颜色,在我穿着婚纱奔向满身开满了血色桃花的春天时,失去了颜色。
我活在没有色彩的世界里,我宁愿活在没有色彩的世界里。
血色桃花剌伤了我的眼睛。
西宁在忍受了一年后,寻找到了新的温暖,他说,我还爱着你,但我快崩溃了,我必须逃离。
我痴痴呆呆地看着他,眼睛开始散乱。
我的眼前闪过春天胳膊上翻裂的刀口,一大片血色的桃花正在慢慢绽开。
我在哭泣中惊醒,西宁楼着我,轻轻拍打着,不怕不怕,会过去的,有我在,一切都会好的。
幸好,是个梦,西宁在我的身边,一刻都不曾离去。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