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思琴又一次拨通了杨民的手机,手机“嘟嘟”响了两下后,传来了“对方正忙,请稍后再拨”的声音。没有广告的思琴颓然坐在沙发上,觉得头晕脑胀,胸口像烧着一盆烈火,四肢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手和脚都发麻了。他忙,忙什么?莫非……
这时候,偏偏录音机里传出《雨霖铃》那首歌:
寒蝉凄切,
对长亭晚,
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
留恋处,
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
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
暮霭沈沈楚天阔。
听着凄惨的唱词,婉转哀怨的声音,思琴更是心乱如麻,坐卧不宁了。三岁的小女儿茵茵从一堆玩具中抬起头来对她说:“妈妈,我想爸爸。”
想他吗?当然想他了。听着茵茵稚气的声音,思琴胸口的那一盆烈火越烧越旺,她不由自主地像疯子一样冲到茵茵跟前,吼道:“闭上你的臭嘴!”
茵茵吓得一瘪嘴,“哇”的一声哭起来。
哭声使思琴更加气愤,血,汹涌澎湃地往头上涌,往头上涌。她疯了一样,对着茵茵的屁股就是两脚:“叫你哭!叫你哭!”就在思琴的第三脚就要踢在茵茵的屁股上的瞬间,儿子杨楷从自己的卧室冲过来,一把把茵茵拽到自己的一边,生气地对妈妈说:“妈妈!你为什么老拿妹妹撒气?妹妹又没有招你惹你,真是的,一个孩子懂什么呀!。”
茵茵的哭声小了下去,她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躲在杨楷身后,用手抓住他的衣服,恐惧地、怯怯地、畏首畏尾地看着思琴,可怜巴巴地说:“我不想爸爸了!我不想爸爸了!”
思琴看着儿子生气的面孔,怒气小了下去。
杨楷责怪地看着妈妈说:“妈妈,以后你不高兴了,就拿我撒气,妹妹她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样怒气冲冲地打她,把她打坏怎么办?把她吓傻怎么办?”说完,丢给妈妈一个背影,拉着茵茵回了自己卧室。
看着茵茵的背影,思琴想起了往事。
事情是从五年前开始的。思琴在小学教书,一直担任班主任,总是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忙得晕头转向,自然和丈夫的交流也就少了。而杨民呢?自从承包了小煤窑后,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于是,俩人各忙各的,杨民回来了思琴不在家,思琴回来了杨民不在家,经常两不见面。有时,思琴做好饭给杨民打电话,杨民说:“我正在窑上忙,你和儿子吃饭吧!我晚上就不回去了。”思琴信以为真。她的想法是:自己的窑就得自己守着,别人是靠不住的。她对丈夫的忙忙碌碌,从没一句怨言,还主动承担了家里的一切家务。虽然,她对开小煤窑是外行,但她却知道,煤矿工人挣得是四块石头夹块肉的钱,辛苦、劳累、危险。丈夫虽然是煤窑主,但要下井,要抓安全,要搞管理,当然忙得不可开交了。她理解丈夫,心疼丈夫,更爱丈夫,一听丈夫说晚上不回家了,她总是嘱咐他:注意安全,下井前千万不要喝酒!
甚至躺到被窝里,她还是惦记着丈夫。是啊!虽然丈夫和她没有血液关系,但长期共同的生活,已经使他成为了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爱他!
爱他,就希望他的事业蒸蒸日上,爱他,就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
这两年,因为有丈夫在外面的辛苦,有了丈夫对事业的执著追求,思琴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舒心,越来越惬意。每月,钱就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涌进了思琴的口袋。思琴再也不像同事们一样,节假日靠给学生补课挣钱。思琴已经提前进入了小康,家里先后购置了两部汽车。思琴上班的时候开着“奔驰”去,下班的时候开着“奔驰”回。引得同事们对她羡慕不已,而她,也在别人的羡慕中有点飘飘然了。
她的好友宋惠半开玩笑地对她说:“思琴,你没事的时候也常去小煤窑看看,小心叫别人抢了杨民哦!”
思琴大大咧咧说:“我爱他,他也爱我哦!相亲相爱的俩人是不会被别人拆散的,所以,我对他很放心,小煤窑的事有他忙碌就够了,我才懒得去看呢!”
宋惠说:“你这人除了工作就是家庭,你也不想想杨民现在是什么人?是窑主,是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是功成名就的优秀男人!你知道吗?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是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所以,你不要以为他爱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小心,你的男人被美女抢去!”
“我觉得我们家杨民不像那种人,我相信他。不过,他要真被美女迷惑了,那说明他有能耐,有本事,有魅力,所以,我懒得管他。”思琴固执己见。
话虽这么说,可过后,思琴的心竟忐忑不安起来。是啊!现在丈夫是千万富翁,有多少只眼睛盯着他呀!常言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要是丈夫真的在外面包了二奶,她该怎么办?
双休日,思琴开始“关心”杨民了,她经常开车去小煤窑转悠,有时,是借给丈夫送吃的去;有时,是借给给丈夫送穿的去,总之,她经常能“借故”关心一下杨民,到他的办公室坐坐。这其间,她并没有发现丈夫有出轨的蛛丝马迹,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然而丈夫对她的醉翁之意却不满意了,杨民说:“你有时间不要耗在我这儿,你也去美美容,练练健美操。不要老看着我,看着我有什么用?我要想在外面胡作非为,你就是看也看不住呀!”
思琴说:“我只是关心咱家的小煤窑,并没有看你的意思,你千万不要误解我的意图哦!”
对于思琴的说法,杨民嗤之以鼻:“你的所作所为,我还不明白吗?”
后来,思琴觉得:盯住杨民实在是件无聊的事情,于是,在美容和甩牌中消磨双休日。
可是,突然地,有一个女人打电话找杨民,思琴狐疑地问:“她是谁呀?”杨民不慌不忙地说:“咱家小煤窑缺打扫卫生的服务员,我找了两个来。”杨民看着她怀疑的目光,“你不要疑神疑鬼,她们只是我们家雇佣的服务员。”
对杨民的话,思琴不放心。她专门去看了两名服务员,都是四川妹,一名叫萍儿,身材小巧玲珑,棱角分明的脸上镶嵌着一双清清亮亮的眼睛,眼神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妖媚,不像是能勾引别人丈夫下水的女人;一名叫芳草,个头比萍儿稍微高一点,脸上的颧骨很高,一双小小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神采。她们俩除了比自己年轻,姿色、修养、身材处处比自己差,思琴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放了下来。
思琴继续在美容店里和扑克场上消磨双休日。
突然地,丈夫有了一周不回家的纪录,并且,连电话也懒得往回打了。他一定是有什么事了?难道,他越轨了?她半夜给他打电话,奇怪,竟然是关机。丈夫一般情况下是不关机的,除非没电了。不对!第一天晚上手机没电了,第二天晚上应该是有电的,可是,第二天晚上还是关机。
思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难道自己深爱着的丈夫也包了二奶?
有一天晚上,思琴大着胆子开着自己的“奔驰”去了小煤窑。煤窑周围静悄悄黑魆魆的,群山的暗影好像睁着恐怖的眼睛,狰狞地看着她,思琴停下车后,不禁后悔起来,她惊恐万状地向小煤窑的办公室走了几步,突然,她听到黑着灯的办公室里传来了丈夫杨民的声音:“萍,你真可爱哦!”
“比你老婆可爱吗?”
“她怎么能同你比呢?你是花骨朵,她是豆芽菜。”
“豆芽菜?哈哈哈……亏你想得出。”
那一声声浪笑像刺耳的刹车声一样,刺激着她的心脏。她呆了、傻了、愣了!
空气仿佛结冰了,大地仿佛倾覆了。
思琴的泪像断线的珠子,一颗颗,一串串,汹涌地流了下来。她怎么都想象不出:那个是给丈夫打扫卫生的四川妹萍儿,那个棱角分明的脸上镶嵌着一双清清亮亮的眼睛的女孩,怎么就是抢走自己丈夫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呀!
她头晕目眩,浑身无力,大脑一片空白,瘫坐在办公室的窗口下。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清醒过来,踉踉跄跄地爬回车上,把车开回了家。她该怎么办?怎么办?平时处事果断的她,一时没了注意。
她向宋惠讨教。
宋惠的丈夫也有过红杏出墙的历史,不过,他不是去包二奶,因为他没那个实力。他是去歌厅,去洗脚房嫖娼。宋惠对丈夫的劣习采用的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方法。是啊,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呢?是和他大吵大闹,闹得天翻地覆满城风雨,然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还是装聋作哑风平浪静,然后,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过相安无事的日子呢?
爱情,怎么就像玻璃瓶一样,脆弱得不堪一击?难道,坚贞不渝生死相依的爱情,已经在现代文明中销声匿迹了?
现在,思琴问宋惠该怎么办,宋惠问她:“你想让你的孩子有一个健全的家庭,还是想让他的不忠不义得到报应?”
“两样我都要。”
“鱼和熊掌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熊掌?”
“对,熊掌!杨民就是熊掌,他现在有钱有势,风度翩翩,是女孩们心中的白马王子,女人眼里的珍珠玛瑙,所以,你不能放弃你的阵地。听我的话,不要和他大吵大闹,和我一样,睁只眼闭只眼。”
“那我的尊严呢?人格呢?”
“尊严人格能值几个钱?你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杨民肯定不敢把四川妹子领回家。你过你的安身日子,四川妹子过她的日子,你是在光明的地方生活,她是在黑暗的地方生活,你们井水不犯河水,算了。”
“我咽不下这口气。”思琴咬牙切齿地说:“杨民结婚时答应过我,一辈子只爱我一个,生生死死永不变心。”
“你醒醒吧!那是穷人杨民的信誓旦旦,现在杨民有钱了,有钱的男人有几个能遵守诺言?你没听人们说过么,男人有钱就学坏,女人学坏就有钱。”
“可我还是不能接受这样一个事实!”思琴的胸脯起伏着,脑门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裂着。
宋惠说:“如果杨民回家,你千万不要撵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这样的话,杨民对你还是一如既往。如果你要往外撵杨民,就等于把自己的丈夫推到了别人的怀里。思琴呀!你千万要听我的,不要意气用事。”
思琴答应宋惠,不往外撵杨民。
可是当杨民回到家的时候,思琴看见他血液就往头上涌,满腹的怨气,满肚的委屈,化成了愤怒的咆哮:“杨民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我永远不要看见你这个人模狗样的东西。”
杨民嘻皮笑脸说:“这是我的家,你让我往哪里滚?”
“你不是外面养着女人吗?你还要什么家?”
杨民一听思琴的话,就明白了思琴撵他的原因。他推开思琴的手,不慌不忙地坐在了沙发上,脸上没有一丝惭愧。思琴扑过去拽住杨民的领口,像一头发怒的母狮:“杨民你滚出去!我嫌你脏,嫌你臭,不要弄脏我的沙发。”
杨民又一次拨开她的手:“你干什么?我不过是在外面‘高兴高兴’,值得你大惊小怪吗?行了行了,不要闹了,我马上给你在北京买套住房,你不高兴了,就领着儿子去北京住去。”
“杨民你不要脸,你给我滚出家门!”
杨民从沙发上站起来说:“这可是你让我滚的啊?”说着,披了衣服就往出走,边走嘴里边骂:“什么傻x老婆呀?”
思琴气愤得头发根根立了起来,追在杨民的身后说:“有本事一辈子不要回来。”
杨民一走,思琴柔肠寸断。她撵他走,不过是样子,她多么希望她撵他的时候,他能够说:“对不起!我再也不和那个女人来往了。”可是,他却没有这样说,多年的夫妻竟然没有夫妻之情,为了一个四川妹子竟然真的离家,血浓于水的夫妻情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爱情一旦沾上了铜臭就会变成商品,在市场上摆着出售。
思琴愤怒、痛苦、无奈,她跺着脚在家里踱来踱去,然而,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对付杨民的办法,她该怎么办?怎么办?女人哪,难道你的名字是弱者?难道你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思琴焦虑着、苦恼着、着急着,终于,她病倒了。
杨民竟然没给她打个电话,发个短信。
思琴怨天、怨地、怨杨民无情无义。杨民呀,杨民,你简直就是现代陈世美!躺在床上思琴在痛苦中煎熬着。儿子杨楷正在上初中,虽然他不清楚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一看妈妈失魂落魄的样子,懵懂中的他,猜出了几分。
他给爸爸打电话:“爸爸,妈妈病了,你快回来看看吧!”
杨民果真买了许多东西回来看思琴:“你怎么了?儿子说你病了,真的?”
思琴把脸扭向墙,不看他一眼,不和他说一句话。
“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是感冒吗?”
思琴还是不理他。
杨民无奈,说:“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东西,都放在桌子上了,希望你不要自己折腾自己,我走了。”
杨民一出门,思琴的泪如缤纷的雨,“哗哗”地流了下来。
男人的心,天上的星,摸不透,看不清。
只是,杨民北京买房的承诺真的兑现了,但家,俨然成了他的旅店,他只是匆匆的过客。
拆穿男人的真面目,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思琴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突然有一天,杨民抱着一个女孩回到了家,他对思琴说:“我在路上捡到一个孩子,你就把她当成自己生的孩子养起来吧!”
路上能捡到孩子?这是多么惊奇的事!思琴喜欢孩子,尤其是喜欢女孩,所以抱回了个女孩,思琴欣喜若狂。这是不是上天对思琴的厚爱和眷顾?是不是上苍冥冥之中做好的安排?思琴惊喜万分地、情不自禁地抱住女孩,亲吻她、抚摸她、心疼她。
这个孩子就是茵茵。
思琴养起了茵茵,奇怪的是,自从杨民抱回茵茵,就经常往回跑了。他还经常逗着茵茵玩,俨然像亲生的一般。
可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把思琴的心,推进了万丈深渊,巨大的黑暗像魔掌一样,使她又陷入了无边的痛苦之中。
——她知道了茵茵的身世。
思琴只要看见茵茵,就会想起那个四川妹子,想起那个四川妹子,思琴就厌恶茵茵。
现在,只要思琴给杨民打电话,电话里只要反复传来“对方正忙请稍后再拨”的声音,思琴就怀疑杨民又去找女人了。
二
思琴的怀疑没错。
今天的杨民已不是当年的杨民。
杨民没承包小煤窑之前,除了和思琴缠缠绵绵,从没对别的女人动过心思,可自从承包了小煤窑,杨民就变了。无聊的时候,杨民开着车去市里一家叫小白鸽的活动中心去玩耍。别看这家活动中心规模不大,可是去的人全是市里有名的富人,比如焦炭厂厂长、机械厂厂长、纺织厂厂长、小煤窑窑主等等。在这里不仅可以开心地玩,而且能和厂长们经理们交上朋友。有了这些朋友,你在社会上遇到麻烦,他们就会为你扫平前进路上的障碍,使你省去许多麻烦,何乐而不为呢?况且小白鸽活动中心,一是绝对安全。据说老板大有来头,公安们不会来这个地方检查。二是这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仅有高档健身器材,而且有澡堂、洗脚房、按摩房。在这里吃喝玩乐一应俱全。三是这里有全市最美的女郎陪玩。女郎中其中有几名还在模特表演大赛中得过大奖,比如燕燕、萍萍、芹芹,个个青春靓丽,修长的大腿,丰满的胸脯,千娇百媚的样子,让来这里的男人们流连忘返、乐此不疲。更重要的是,在这里和自己心仪的女人吞云吐雾、醉生梦死一番后,一甩钞票,就没了后顾之忧,不用担心老婆知道,后院着火。用杨民的朋友王华新的话说就是“夜夜做新郎,天天有美梦”,多好的地方呀!
不过,杨民不喜欢和美女们泡在一起,这倒不是因为杨民不爱美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杨民当年就是因为爱上了美女思琴才去追求她,并且和思琴结成百年之好。关键是,杨民认为,小白鸽活动中心的美女全被这个那个的老板们轮番轰炸过,她们的身体很脏,很脏。杨民害怕她们把疾病传染给自己,尤其害怕传染上了艾滋病,所以杨民去小白鸽活动中心纯粹是为了享受,为了多结交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而已。
有一次,他的铁哥们王华新问:“我怎么不见你泡妞呀,你是不是身体有问题?”
杨民一乐,说:“你才身体有问题呢!我不过是不想在这里泻火罢了。”
王华新听了“吃吃”地笑:“莫非你想到大街上泻火?”
“我只在家里泻火。”
“装正经吧!”
后来,王华新请杨民去吃肥牛火锅,席间,有个女人给王华新打了好几个电话。哪里有老婆如此纠缠老公的?杨民看出了眉目,他对王华新说:“既然你的美人想你,你就叫她一块来这里吃吧!顺便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王华新就告诉了那女人他们的地理位置,一会儿,那个女人就来到了肥牛火锅城。杨民一看那女人愣住了。只见女孩子长得苗条秀气,举手抬足温文尔雅,根本没有一点脂粉之气,更没有一点妖媚之色,完全像学生的模样。一问,果然是大学生。
“真有办法啊,王华新。”杨民既羡慕又嫉妒。
王华新见杨民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女孩,就明白了他的心思,故意说:“小白鸽活动中心有那么美丽的妞你都不泡,可见你这人是爱老婆始终如一的好男人,我很佩服你。”
杨民不理他的碴,说:“来来来,干!今天咱们一醉方休。”杨民举着酒杯先和王华新碰了一下,然后又看着女孩子说:“我这辈子没有上过大学,所以我特羡慕大学生,也非常愿意和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交往。今天咱俩碰一下杯,算是认识了,以后哥还要向你请教呢。”
女孩子有点腼腆地和杨民碰了一下杯,把酒杯放在嘴唇边上抿了一小口,道:“能和杨老板一起喝酒,我不胜荣幸,希望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
杨民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只要妹子愿意,我愿意经常请妹子。”
王华新一看醉态的杨民,直言不讳地问:“杨民你是不是也想找一位大学生?”
杨民睁着醉眼也直言不讳地说:“不瞒老弟,你曾经问我为什么不在小白鸽活动中心泻火?其实像咱这样功成名就的男人,有几个不喜欢年青貌美的女人?我不过是嫌那些女人不干净罢了!如果妹子要给我介绍一位清纯可人的大学生,我一定重重地谢你。”
王华新推了一下女孩:“小玲,你就给杨大哥物色一个女孩吧!杨大哥有的是钱。”
杨民也说:“只要女孩让我称心如意,钱我会大大地给的。”
小玲说:“我一定给你物色一个让你满意的姑娘。”
几天后,王华新给杨民打电话说,给他物色了个大学生,那个大学生来自贫困山区,因为家庭十分困难,所以才答应做二奶,不过,那个学生一定要先看对方,后做决定。
“好呀!星期日我在海鲜大酒店包房里请客。”
几天后,在海鲜大酒店的幽梦包房里,杨民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女孩。女孩子叫惠惠,脸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梳着短短的学生发,穿着很朴素,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含着几分羞怯,几分忧伤,几分无奈,她说:“我爸爸得了脑梗,现在几乎就是植物人了,为了供我上学,家里借了不少外债,能借的钱几乎借遍了,我也是……”
杨民听了惠惠的叙述,怜香惜玉之情涌上心头,不过欲望之火很快把怜香惜玉之情压在了下面,他说:“只要惠惠妹妹愿意,我会帮惠惠妹妹解决后顾之忧的。”
王华新的小情人小玲插嘴说:“杨大哥,我和惠惠可都是学生,希望你们交往的时候要注意保密。没有广告的”
杨民像鸡啄米似的点头:“那是一定的。”
王华新于是和小玲站起来要告辞,王华新说:“你们聊聊,我们不打搅了。”
杨民假意挽留,王华新一拍杨民的肩膀,开玩笑地说:“我要再坐一会儿,恐怕你老兄对我有意见了。”
杨民说:“不会不会,我谢你还来不及呢?这样吧!改天我再请你。”
王华新和小玲走后,杨民挨着惠惠坐了下来。惠惠的表情极不自然,她用手摸着衣服上的扣子,低着头,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孩,要不是因为穷困潦倒,要不是因为被逼无奈,杨民深信:她绝对不会走这条路的。
杨民说:“你还有什么条件,只要你提出来,我会考虑的。”
惠惠说:“杨大哥,我刚刚读大二,主要的任务是学习,所以不能总和你出来。”
杨民说:“好好好!我给你买个手机,想你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保证不会耽误你学习。”
惠惠害羞地点了下头。杨民的心就“嗵嗵嗵”狂奔乱跳,好像有只小鹿在心中奔跑,他现在已经是奔四十的男人了,他曾经好过几个女子,但没有一个让他一见面就心跳的,现在他这是怎么了?被一个小女子搞得心乱如麻。他情不自禁地一下抱住了含羞的惠惠,伏在她的耳边说:“我会好好对你的,真的,我不仅要帮你完成学业,而且还要帮你给爸爸治病。”
惠惠在他的怀里睁着一双感激的、惊恐的眼睛,她那清清的、纯纯的样子使杨民激动得喘息,他情不自禁地吻住她那温润而饱满的唇,心里,瞬间窜起了无数的火苗,但他克制着,克制着,生怕自己的鲁莽使她受到惊吓。
他搂着她说:“走吧!我给你买个手机去,顺便给你买几身衣服。”
于是,俩人一前一后出了海鲜大酒店。
开车的时候,杨民让惠惠坐在了副驾驶座上,一有空,杨民就牵住惠惠的手,好像是生怕惠惠像只小兔子一样溜掉。他说:“惠惠,我真的好喜欢你,希望你好好跟着我,我会像珍宝一样爱你的。”
惠惠茫然地、半信半疑地看着杨民,她本来就不是为了爱情而寻他的,她很清楚自己的地位,若不是被生活所迫,她不会去做人家的二奶的。
杨民看着她茫然的、半信半疑的眼睛,说:“我说的是真话,以后你会知道我的心的。”
杨民为了讨好惠惠,领着惠惠买了一款三星最新手机,花了四千多元,又领着她去韩国衣服专卖店买了三身高档衣服。可是,他发现惠惠的脸上并没有他所期待的兴奋与满足,她在想什么呢?杨民不得而知。但杨民是个直奔主题的男人,所以买完衣服后,杨民带着惠惠去了一家大酒店的房间里。
这一次包女人杨民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并不想毁掉自己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家庭,也不想再次伤害思琴弄个孩子回家。他选择了避孕套。令他吃惊的是,惠惠竟然是处*女,他本以为现在的大学生很浪漫,既然同意给人当二奶,很可能早就偷吃过禁果,结果大出他的意料。惠惠很害怕,全身在他的身下颤抖着,无助地、不断地哀求他。杨民紧紧抱着她,哄着她,漏*点澎湃地吻着她。恍惚间,杨民飞翔在风里,飞翔在雾里,飞翔在云里,飞翔在烟里,飞翔在梦里,杨民觉得在惠惠的身上找到了新的快乐,新的幸福,新的自我,可是,惠惠却躺在被窝里啼哭,她没有快乐,没有幸福,没有自我,没有尊严,她哭,她觉得自己卑鄙、无耻、下流!
杨民说:“我会好好地爱你,好好地珍惜你,你把一个完整的自己给了我,虽然我不能娶你,但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我就会把荣华富贵给你,请你相信我!”
惠惠还是啜泣不已,在她痛不欲生的那一刻,他央求过杨民,可是杨民并没有罢手,只不过用一些甜言蜜语来哄她,他把他的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一瞬间,只那一瞬间,惠惠就后悔了,她和杨民没有爱,没有情,更谈不上心心相印,自己却把女人最珍贵的贞洁给了他,她恨自己,骂自己,诅咒自己。听着杨民的表述,她闭上了眼,谁愿意相信一个包二奶的男人的花言巧语?
“不要哭了,你的哭声让我的心碎,我要用我的实际行动来报答你对我的奉献。”杨民给惠惠拭泪,可是,惠惠的眼好像是一个泉眼,不停地汩汩地往外冒,杨民就用嘴吸吮着她的泪。
恰在此时此刻,杨民的手机像个炸雷般响起,一看来电显示,是思琴打来的,此刻,这电话来的不是时候,他按了拒绝。可不到五分钟,电话又一次不屈不挠地响起,他又按了拒绝,接着就关了机。
电话来的真不是时候,不是时候的电话必然遭到拒绝。
三
他又找女人去了!一定又找女人去了!如果不是为了女人,就是正在开会的杨民也要给她发个短信呀!
“杨民!你个千刀万剐的,等你回来后,我一定狠狠收拾你,把你揍扁、撕裂。”思琴在心里骂着狠心的杨民。
去学校上班的时,思琴的心还是久久不能平静,她的眼前总有女人的影子晃来晃去,挥不去,抹不掉。
人常说:一日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错,思琴现在最怕的是杨民重蹈覆辙,在外面又偷偷摸摸地和野花胡搞,然后再弄个“茵茵”回来。茵茵已经让她生活在被人戏耍、被人侮辱、被人践踏的阴影中了。如果再一次弄个不明不白的孩子回来,自己的尊严、人格将又一次受到蹂躏,那么,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整个上午,思琴心神不安、坐卧不宁。宋惠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看你的脸色,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思琴和宋惠最要好,从开裆裤开始,宋惠就是思琴的死党,思琴的事就是宋惠的事,宋惠的事就是思琴的事,思琴什么事都不瞒宋惠,她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杨民似乎失踪了,我给他打电话,要么不接,要么关机。我的心里总是忐忑不安,预感到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会有什么事呢?我看他不会有什么事!要么就是他正在开会没法接你的电话,要么就是他下了井,关了机。”
“不!我不是担心这个。”
宋惠明白思琴“这个”所指,问:“你是不是又担心他在外面……”
思琴说:“他把茵茵弄回来已经让我羞得没法见人了,如果故伎重演,我就没法和他过下去了。”
宋惠说:“据我的分析,杨民不会重蹈茵茵的覆辙,但是,你要把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栓在身边,爱你始终如一,那也是不可能的。家花不如野花香,狗不吃屎,狼不吃肉——假装,所以你,不要让杨民的事搅得你心神不安,你要学会释放郁闷,学会如何快乐地生活。”
“可我对他的事总是耿耿于怀,不像你那么豁达大度,明知道丈夫花心,还是一副不喜不悲的样子。”
“你以为我的豁达是天生的吗?不是!是被逼出来的,不然的话,你叫我怎么办呢?离婚吗?当然离婚很痛快,很舒心,很解恨,可是,只解了一时之气,却把我们辛辛苦苦拼搏了半辈子的成果,积攒了半辈子的家业,包括我们朝夕相处一手扶持起来的丈夫,拱手让给了别的女人,这是件多么不公平的事呀!所以,我绝对不能解一时之气,逞匹夫之勇,绝对不让出我的丈夫,绝对不让那个女人坐享其成,我要保护我的婚姻,学会在痛苦中寻找快乐,在失败中重新站起。我也希望你和我一样,不要在精神上先打败仗。”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我很佩服你。”
“不要郁郁寡欢了,今天中午我请客,咱们一起开心去。”
“我儿子中午还要吃饭。”
“我一块请了,对了,把你女儿也叫来。”
饭桌上,思琴又一次拨通了杨民的电话。杨民解释说:“思琴呀!这两天省安检局的人来小煤窑检查,我忙于应付人家的检查,所以……”
“所以不接我的电话。”
“我知道你在家又上班,又照顾孩子,很辛苦。这样吧!我干脆找个保姆替你干家务,好吗?”
对于找保姆的事情,杨民早提过,不过,思琴思前想后最终没有答应。因为杨民是个不安分的男人,要是家里再弄个小保姆回来,就等于引狼入室了,而要找个中年妇女或是老年妇女,又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找保姆的事一拖再拖了下来。
现在杨民又提找保姆的事,肯定是心中有鬼!思琴挖苦道:“谢谢你对家庭的关心!你好好的应付你的‘安检局’的人吧!不要让‘安检局’长期沾在了你的身上,你抖落不下来。”思琴故意把“安检局”三个字说得很重。
给杨民打完电话,思琴心乱如麻。大头鱼、膳鱼等思琴平日爱吃的海鲜端了上来,可思琴就是没心思吃,那个曾经给杨民生下茵茵的四川妹的影子,总是在饭桌上晃来晃去,令她咽不下饭菜,真沮丧!埋单的时候思琴抢在宋惠的前面付了款,哪能让宋惠埋单呢?
这么思绪混乱的她,这么寝食难安的她,怎么释放心中的郁闷呢?宋惠说得对,人得学会快乐地生活。想到“快乐”二字,思琴的大脑闪过一个念头,她打电话约了几个朋友,晚上请她们吃饭唱歌。
朋友们都知道思琴的丈夫是窑主,只那辆“奔驰”就值四十多万,思琴请客,大家都兴奋异常,欣然允诺。
晚上,思琴安排好俩孩子的吃喝后,就开着“奔驰”,载了五人,领着他们先去都市最大的饭店“新都”吃了夜宵,然后她们去了“百盛”歌城。百盛”歌城她们是来过几次的,其实,思琴并不喜欢在歌城里唱歌跳舞,这种醉生梦死的场合不是思琴喜爱的地方,不过是借这个地方排泄一下心中的郁闷,麻痹一下错乱的神经罢了。
夜色下的“百盛”,热闹非凡。从各家各户传出的音乐在四处飘荡,灯光在各家门前闪烁着,灯下人影憧憧,不时有一两个醉汉摇晃着步子从楼里走来。有个服务生拦住思琴的车,恳求道:“大姐,去我们家唱歌吧!我们服务周到,包房干净,环境优美,包您满意。走吧!上去看看。如果不满意您再换一家,怎么样?”宋惠、倚容、乔明霞、王琢都朝那人指着店面看,是个三层楼房,楼房上挂着草书写的牌子“天涯芳草”,这使人想起了苏轼的诗歌里的句子“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看来,给歌厅起名的人不仅熟悉苏轼的诗歌,而且了解来歌城玩的人的心态。
宋惠、乔明霞说:“思琴,就这家吧!”
“好吧!我们上去。”
思琴锁了车,几个人上楼,一边走那个服务生一边殷勤地说:“大姐,你来我们家就来对了,我看你们个个文雅大方,肯定是文人墨客。我们家老板也是文化人,他特喜欢文化人到我们家开心。大姐,今天恰巧三楼的雅间还空着,你们就去三楼如何?”
服务生的热情让她们不忍拒绝,宋惠快人快语:“可以,可以。”
进了雅间,果然如服务生所说:包房里空气清新,布置雅致,墙的正中挂着一副用草书写着苏轼的《蝶恋花》的横幅,思琴抬头看那草书,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一时半刻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见那字,字字玑珠,笔笔洒脱,颇有毛泽东草书的风范。服务生赶紧介绍说:“这是我们老板写的草书,我们老板的草书还获过省书法比赛一等奖呢!”服务生说着眼里流露出几分自豪。
思琴刚要问他们老板的姓名,话还没出口,又进来个女服务生,一边为他们倒水,一边把歌谱递给她们,几个人看看歌谱,没几首会唱的,因为全是现在的流行歌曲,思琴问女服务生:“有没有老歌?”
女服务生又拿过一本歌谱,这一本全是伴随着她们成长的老歌。思琴让她们写歌名,宋惠写了《南泥湾》《想家的时候》,倚容写了《牡丹之歌》,乔明霞写了《让我们荡起双桨》,王琢写了《夫妻双双把家还》等等。
音乐就响了起来,几人轮番唱。宋惠说:“光唱歌没劲,我们何不边唱边跳?”
几人积极响应。边唱边跳效果果然很好,人随着乐曲翩翩起舞,音乐声高高低低抑扬顿挫,一会儿把他们带入高山,享受着郁郁葱葱的绿荫之美,一会儿又把她们带入了远古,让她们领略着远古的幽情,一会儿又把她们带入大海,使她们感受大海的汹涌澎湃。唱得起劲的时候,所有的惆怅、怨恨、不快便像云烟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服务生,拿一捆青岛啤酒来!”思琴拉开门扯着嗓子喊。
一会儿,有人很有礼貌地敲着她们的门,思琴拉开门,与来人面对面站着,一瞬间,她惊愕了。提着一捆青岛啤酒的来人也傻傻地、呆呆地、愣愣地站在了门口。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好半晌,思琴才醒悟过来:“怎么是你?”
提着啤酒的中年男人放下了啤酒,确信站在他面前的是思琴后,情不自禁地、热烈地摇动着思琴的手,喃喃道:“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思琴也惊奇地、欣喜地望着他,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是我!是我!是我!”
几个玩得高兴的女人一下围拢过来,宋惠认出了这个进来的男人,惊叫道:“许家程,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跟在许家程后面的服务生说:“这是我们老板。”
“哇!开歌厅了。”宋惠叫道:“你怎么就开起了歌厅?”
许家程说:“一言难尽。”
思琴说:“许家程,我们好多年没见了吧!你还好吗?”
许家程说:“一言难尽,我们今天好好聊聊,你们今天的所有费用我全包了。”
说着,他走进来,让别人继续唱,他和宋惠、思琴先叙了叙旧,然后就拉着思琴的手,说:“我们边跳边聊吧!”对宋惠眨眨眼睛说:“一会儿我和你跳,好吗?”
宋惠把声音拖得长长的道:“我不会嫉妒的,你们好好跳吧!”
于是,许家程拉着思琴,在优美的乐曲中舞起来,许家程的步子娴熟,舞姿幽雅,一招一式很老练。思琴平常很少跳舞,虽然舞步走得很准,但动作僵硬、死板,加上和许家程离得这么近,彼此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思琴的心就乱了,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她做梦都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能够见到阔别十五年的许家程,那个曾经让她魂牵梦绕、黯然伤心的许家程。
时光追溯到十几年前,那时,思琴怀着对理想的憧憬走进了财经大学会计班。在班里,女生多于男生,于是,男生成了香饽饽,茶余饭后不少女生围着男生团团打转,而漂亮的思琴却不以为然,她是注定不在学校找男朋友的,因为她想毕业后回到家乡矿山,与其与一个注定没有结果的男孩缠绵,不如纯粹就没有开始。思琴抱着这种想法,把所有的时间、精力全放在学习上,从来不理会班里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然而,生活往往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阴,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一次,思琴和宋惠去图书馆看书,回宿舍的路上,一辆自行车把思琴撞了个人仰马翻,思琴痛得爬都爬不起来了。
宋惠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问:“思琴,你怎么了?到底伤在哪里?”
思琴满脸痛苦的样子,说:“可能是腿上。”
那个撞思琴的人,莽莽撞撞地骑着自行车想心事,没想到却撞了人,看着思琴痛苦万分的模样,他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时,许家程骑着自行车回宿舍路过这里,碰到这样的事,许家程二话没说背起思琴就往校医室跑,不料,校医恰巧不在,情急之下,许家程和宋惠打的将思琴送到了医院,拍片子后,医生说:“需要住院,她的小腿是粉碎性骨折。”
一听住院,那个肇事的学生傻了眼,他们哪里有几百块钱的押金?于是,几个人开始凑钱。那时候,钱还比较值钱,每人每月有几十来块就够花了,谁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钱。许家程又找个几个同学凑了凑,好不容易才把钱凑够。
可是,谁又能天天陪着思琴呢?除了宋惠就是许家程了。
每天,许家程守在思琴的病床前,看着思琴圆圆的瓜子脸上没了血色,许家程心急如焚:“疼吗?你一定要多吃东西!你一定要坚强!”
思琴不想吃饭,许家程就变着花样给思琴买东西吃,为了让思琴能够减少疼痛,许家程把自己的录音机拿到了医院。就是那个录音带给思琴带来了许多快乐,陪伴她渡过了那段难熬的日子。
后来,思琴出院了。出院后的思琴就成许家程的女朋友。谁料道,俩人一毕业却天各一方了。
思琴家不同意他们的婚姻!许家程家里也竭力反对。于是,一对鸳鸯被活生生的拆散了。
现在,许家程却突然出现在思琴的面前,思琴怎不心潮起伏?
“你怎么来到这里?”思琴问。
许家程说:“你也知道我们这批学生一毕业大部分回了原籍,回到家乡后,我被分在农业技术科研所,虽然我学的是会计,可是哪里有那么多会计等着你去干,无奈,我又重新学起农业科学。刚开始我们的农科所经济效益还可以,这几年突然急转直下,我就办了停薪,来到你们的市里开起了歌厅。现在,我在‘百盛’歌城已经开三家歌厅了。你呢?说说你吧!”
这时候电视里正播放着《军港之夜》,宋惠珠圆玉润的歌声在包间响起来,许家程拥着思琴在转着、舞着。思琴说:“我的经历很单纯,我们回到矿山,可是正如你所说,哪个单位需要那么多的会计呢?当时,学校里正缺老师,于是,我和宋惠就被鬼使神差地分到了学校,我们就变成了两袖清风的“老黄牛”,一直耕耘到现在。”
“你,”许家程停顿了一下,“日子过得还好吧!”
提起家,思琴就想起了对她不忠的丈夫,刚才平静的湖水又泛起了涟漪,她淡淡地说:“还好!”
“他对你……”
提起杨民,思琴的脸上乌云密布,但她不想跟他说实话,淡淡地说:“还,还好!”
看着思琴脸上的阴云,听着思琴欲言又止的话,许家程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隐隐地疼起来,他对不起她呀!
这个夜晚,几个人高声唱着、拼命舞着,在歌舞升平中释放了积累下来的不快、忧伤、惆怅,半夜时分才坐着思琴开着的“奔驰”,离开“天涯芳草”。
望着思琴开着高档“奔驰”远去,许家程想起了刚才思琴脸上的乌云,以及思琴在一瞬间闪过的一丝痛苦,她难道过得不幸福?许家程的心悬了起来,自责、痛苦、忧伤以及对思琴的歉意一古脑儿涌上心头。
这一夜他失眠了。
思琴的影子缠绕着他,让他剪不断,理不清。
四
杨民自从得了惠惠,仿佛年轻了十岁,脸色红润起来,精神抖擞起来,心情好起来。坐到办公室的时候,经常哼着周杰伦的歌,甚至没事的时候,无聊的时候,还会在办公室扭动着腰肢走几步舞步。工人们说:“我们窑主最近怎么了?好像神经有了问题。”
杨民回到家里,也不像过去那样做甩手掌柜。他会主动去厨房,帮思琴洗菜、切菜、做菜,俨然像个好丈夫的样子。思琴纳闷:杨民怎么一下子变了。难道他的良心受到谴责,想要翻然悔悟,弥补自己的过失?
其实她想错了,大错特错了!
心中有鬼的男人,善玩伎俩的男人,最善于装模作样,因为只有装得像,装得成功,才能避免战争的发生。
杨民是不想和思琴再打家庭战争了。
那一次他和川妹的事,已经把自己搞得很疲惫。尤其是,当杨民把茵茵弄回家后,他和思琴的关系更是火上浇油。本来,他也可以把茵茵弄出去让保姆抚养,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茵茵养大,可是,考虑到茵茵教育的问题,又考虑到自己家里只有一个儿子,思琴又说过想要一个女孩的话,他就大着胆子把茵茵带回家了。当思琴看见茵茵的一瞬间,爱怜、欢喜、惊愕情不自禁地写在了脸上,她抱着茵茵又亲、又笑、又歌、又舞,完全像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她把全部的爱都给了茵茵,那时候,杨民庆幸自己把孩子弄回家是多么英明的决定呀!
可是,好景不长就弄出了事。要不是那件事,茵茵也许永远是幸福的。
那一天,家里突然来了三个民警,其中俩人说的是四川话,一人说的是本地话。杨民的脑袋“嗡”的一声,马上意识到:那个曾经和他相好过的川妹子出了事。
民警问:“你认识有个叫李萍的四川女孩吗?”
杨民硬着头皮说:“认识。”
“她走的时候拿走了你多少钱?”
杨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看到思琴已经面无人色。他说:“我能不能不回答这个问题。”
“不行,我们千里迢迢来,就是为了弄清问题,回去给受害者申冤的。”
“谁是受害者?”
“李萍,她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杨民惊叫。
“有人把她杀了,卷走了她的钱。”
“三十万。”杨民说。本来他不想说的,毕竟,李萍是给他丢下茵茵偷偷走的,走时,把杨民放在那儿的三十万都拿走了。
“你给我们写一份证明材料。”四川民警继续说:“听说,李萍还给你生了个女孩,是吗?”
杨民看思琴,思琴的脸色惨白,全身颤动,她指着杨民,战战兢兢地说:“这是真的?她……她是茵茵?”
杨民处心积虑千方百计要瞒天过海事情,就在一瞬间被揭了底,杨民想不承认都不行了。
思琴肝肠寸断泪眼滂沱:“杨民你好狠心,你不仅和四川女不明不白,还公然生了孩子,你,你,你把我放在什么地位?生了孩子还把孩子弄回家,把我的尊严剥得一干二净,你,你,你真是狠啊!”思琴觉得眼前金星、银星、火星乱冒,她晕倒了。
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杨民怀里,杨民用温柔、哀求的口气说:“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知道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可是,你我毕竟是结发夫妻,请你看在夫妻情分上原谅我的过失吧!以后,我一定好好听你的话,好好地对你,请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思琴的心里一阵痉挛,每根肠子每根神经都在痛:“你和四川女偷情的时候,难道顾及过我的感情?顾及过夫妻情分?现在,你跟我讲夫妻情分,你还有脸说夫妻情分几个字?”
“我知道我让你受了伤,是我不好,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你打我几个耳光就解气了,你打吧!”
思琴没有打他,她从来没有打过人,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没有一点力气,晕晕沉沉地在床上躺了三天。不吃、不喝、不说、不笑,把杨民吓坏了,天天围着思琴说好话。他真怕思琴神经有了问题。后来,思琴慢慢地好了起来,杨民才稍稍放下心来,不过,思琴经常说话夹枪带棒,讽刺挖苦杨民,说:“家花不如野花香。”说:“别人的地里长得庄稼好。”说:“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说……
杨民因为伤过思琴的心,也因为四川女伤过他的心,这就使他对外面的女人有了想法:外面的彩旗飘得再好,也终究是外面的彩旗,家里的红旗再不艳丽,那也是家里的红旗。家里的红旗绝对不能倒下!
当他又一次红杏出墙后,尽管,惠惠让他心动,让他情不自禁,让他失魂落魄,但他还是理智地选择了小心谨慎。他怕被思琴发现,他并不想再伤害思琴,毕竟,那是孩子他妈,那是他决心厮守一辈子的女人,他不能让她再受到伤害了。可是,他又喜欢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日子。在这样的矛盾中,他只能把事情做得更隐蔽。
每到周末,杨民先给惠惠打电话,约好时间后,开着车到惠惠所在的学校门口接她。为了保险起见,杨民一般不敢带着惠惠去吃饭,他怕遇见熟人,更怕不小心遇到思琴,因为思琴也经常去饭店光顾。一般情况下,杨民直接把惠惠领到旅店,在旅店让服务员把饭菜端到客房,吃完饭后,杨民就和惠惠一起腾云驾雾,忘情山水。杨民很喜欢惠惠,喜欢惠惠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齐耳的短发,喜欢她谈吐的文雅,知识的广博,喜欢她富有青春气息的胴体,由于喜欢,杨民禁不住意乱情迷,魂牵梦绕。
有一次,他梦到湖光灿烂、碧水荡漾、山色旖旎、鲜花盛开的情景,在盛开的鲜花中惠惠突然现了身影,并向他频频招手。于是,他情不自禁地向着惠惠奔跑过去,把她拥入自己的怀抱,他发狂地亲吻着惠惠圆圆的脸蛋,亲吻着惠惠长长的睫毛,亲吻着惠惠温润饱满的嘴唇,吻着吻着,他热血沸腾漏*点澎湃,他们禁不住躺在鲜花丛中,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一起。突然间,惠惠架着云朵飞上了天空,他对着惠惠喊:“惠惠你回来!惠惠你回来!”可是,那云还是越飞越高,到最后飞得无影无踪了。杨民很失望、很失望,泪水如断线的珠子纷纷扬扬落了下来。醒来时,枕边还有泪水。
他爱上了惠惠。本来是逢场作戏的,结果却动了真情。
一周见一次面真的太少了!
杨民给惠惠在他们学校附近购买了一套房子,他要金屋藏娇。
每逢二、四、六中午,杨民就开着车去看惠惠,在他们的爱巢里,杨民和惠惠缠缠绵绵,亲亲热热,难舍难分。
杨民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惬意,很快活,很幸福。
快乐的日子总是流逝的很快,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度过了一年的时光。
杨民很庆幸自己这次做的隐蔽,他只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天长日久。
然而,他想错了,一个偷情的男人,你凭什么就能天长日久?
五
自从思琴他们离开“百盛”歌城后,许家程的心一刻也没有安宁过。
思琴脸上的乌云,瞬间闪过的痛苦,让许家程铭刻在心挥之不去。要不是自己当年的唯唯诺诺,要不是自己当年的优柔寡断,要不是自己当年的首先背叛,何以造成思琴今天的不快?
他恨自己、怨自己、诅咒自己!
他给宋惠打电话打听思琴的情况。宋惠毫无保留地把杨民包小窑,包女人,并带回一个小女孩的事告诉了许家程。
那一刻,许家程惊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时代了还有这样的女人,竟然天天养着丈夫和野女人生的孩子?她的心中该有多少苦处,多少的怨恨,多少悲伤呀!
这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呀!
许家程的心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
星期日,他约宋惠和思琴一起到九曲十八弯去玩。在九曲十八弯一个拐弯处,河水像碎玉一样从石头的缝隙里潺潺流出,鱼儿自由自在地徜徉其中,河岸的两旁长满了郁郁葱葱的青松,它们高大挺拔,像城墙一样把四周围了起来,天空在松树的遮蔽下只剩下斑驳的蓝影,他们在松树下行走,感觉就像在巢穴中行走一样。四周寂静极了,幽深极了,也美丽极了。
思琴坐在水中央的一块石头上,把脚伸进水里,头高高地扬起,使潺潺的流水舒服地从脚面上缓缓流过,流过,思绪也随着流水流向远方,流向那过去的岁月。要不是毕业后她和许家程天各一方,要不是其它的事情占据了爱情的位置,要不是他们的意志不坚定,要不是……
如果不是这么多的要不是,今天,他们肯定会毫无疑问地、幸福地、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想到和他在一起,思琴的心狂跳起来,她不由自主地看了他一眼。
许家程正和宋惠在河岸边坐着。
宋惠看到思琴从沉思中醒来,大声对坐在水中央石头上的思琴说:“思琴,你记得不记得大四那年夏天,我们毕业典礼后就来到九曲十八弯玩,你当时也是在那块石头上坐着,我和许家程也是在这个地方坐着?”
思琴说:“记得。我还记得我最后跳到你们跟前,我们三个一起比赛扔石子,你吹牛说,‘你可以比我们班任何男生都扔得远。’结果引得许多男生和她比拼。”
“我后来只比两个男生扔得远,其中一个就是许家程。”宋惠想起当时的情景,兴奋立即洋溢在脸上,她用胳膊肘推了推许家程,“家程,没想到你那么大的个子,体育成绩又那么好,怎么就败到我的手下?”
许家程狡黠地一笑:“我的雕虫小技竟然让你高兴了十五年,真是不简单啊!”
“你是故意输给我的?”
思琴一乐:“宋惠呀!你也不想想,象许家程那样的臂力能成了你的手下败将?”
宋惠说:“难道我真的是那么好骗吗?我不信!”
思琴说:“不信的话咱们三个比比。”
于是,俩个女人一个男人开始了原始的扔石头的比拼。
思琴活动了活动筋骨,捡起一块石头就要扔。许家程拉住她的手说:“你长期不扔石子了,可别把胳膊扭伤了。”许家程的动作自然而贴切,但思琴却不买他的账,她怨恨地看了他一眼,甩开了他的手。心想:我都近四十的人了,还要你假腥腥的关心吗?你要是真的关心我,当年就不会甩了我。
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她把石子狠狠地向远处扔去。石头扔进了河水,水中只溅起了些许浪花。
宋惠看到她怒气冲冲的样子,又看到许家程好心坐冷板凳后的沮丧,这才想起了他们是旧情难忘,旧恨未了,于是,就有了当电灯炮的感觉。扔石子的时候她竟然扔了不足十米远。
扔石子对于许家程来说是小菜一碟,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石子扔得很远很远。他指着远处问宋惠:“怎么样?有两下吧!我当年是故意逗你开心吧!”
宋惠笑着朝他的后背捣了一拳:“知道了,我们的许家程是扔石子的行家。”
他们三个在拐弯处玩够了,才往前走。越往前走河岸两边的景色越来越奇,有的弯道处怪石嶙峋,有的弯道处奇花异草,有的弯道处空旷开阔,有的弯道处绿草如茵,走到一个比较开阔的弯道处,三人吃过饭后,宋惠找了个地方拴了摇床躺上去休息。
河岸两旁静悄悄的,只有鱼儿在水中的跳跃声,鸟儿在空中的唧唧喳喳声。思琴用手托着腮望着水出神,许家程坐在她的旁边,但不知道如何开口,原先想好的话好像和自己做对似的跑得无影无踪了。良久,许家程才唐突地说了句:“思琴,对不起!”
思琴望着滔滔不绝的流水,淡淡地说:“你什么时候对不起我了?莫名其妙!”
许家程知道思琴明知故问,心虚地说:“那年,本来计划拿了户口本,就,就去你们矿山,和你结婚,可是,当时我的工作还没有着落,我爸爸威胁说,你要是找那个外地女孩,我,我就和你断绝父子关系。迫于家庭的压力,我,我……”
“你不接我的电话,不给我写回信,都是因为你爸爸?”思琴目光似刀。
“是!所以,我觉得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几十年的夫妻情都靠不住,何况我们只是热恋过两年。两年,不过是在人生旅途中的一点点浪花而已。”
“不!思琴,你错了!那绝对不是人生旅途中的一点点浪花,那两年与你一起走过的每一段路,都让我难以忘怀。它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相信我,我始终不曾忘记过你,多少次在梦中梦到你忧伤的面孔,多少次在梦中泪水涟涟。这么多年我始终爱着你,始终。”
“始终?”
“是的,因为爱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成家,这其间我也见过无数的女人,可是,每见一个女人我不由自主地把她和你进行比较,结果没一个比得上你,于是,我不再见女人了,你,牢牢占据了我的心灵,我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容不下,真的。”
许家程盯着思琴的眼睛,目光中闪烁着诚恳、歉意,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亮晶晶的东西。
思琴心像被踢了一下似的,痛了,说:“往事如烟,都过去了。”
“爱是始终不能忘怀的。我原来以为,今生今世我只有把你藏在心里了,今生今世我们再无缘分了,没想到老天却将你送到了我的面前,自从“百盛”歌城一别,你天天出现在我的梦里,你的快乐,你的忧伤,你的家庭都让我魂牵梦绕,”许家程目不转睛地看着思琴,眼睛里浮现出热烈的、激动的,又是充满柔情的光,与思琴怨恨的、忧伤的、无奈的眼神碰撞在一起,四目相对,火花碰撞。在碰撞中许家程目光中似水的柔情熔化了思琴眼神里的幽恨,思琴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柔和了。
许家程情不自禁地把思琴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思琴反抗着,挣扎着,可没用!许家程把她箍得紧紧的,容不得她有半点反抗,半点挣扎,她只好服服帖帖地把头靠在许家程的肩上。一股股暖流从心底向上奔涌,向上奔涌,思琴的浑身热了起来,心情激动起来,身上颤动起来。这是异样的、热烈的、让她惊心动魄的拥抱。她投降了,她瘫在了他身上。
他对着她的耳朵说:“你是我的小鹿,梦中想了一千次、一万次的小鹿,从此,你再也休想再从我的怀里跑掉。”紧接着,许家程吻了她的耳朵、她的眼帘,她的鼻子,动作成熟而又稳健,最后停留在她的嘴唇上。
水停止了流动,鸟停止了鸠集,风停止了奔跑,世界停止了呼吸。
一切静悄悄的,只有他们忘情的亲吻声。不知过了多久,许家程抱起了思琴在草地上转着圈,俩人在草地上缠绕在一起,许家程爬在她的耳边悄悄说:“我们重温旧梦好不好?”
“不!”思琴半娇半嗲地说。
许家程把手伸进她的腋下,挠她,那是思琴的痒痒肉。思琴被挠得哈哈大笑,在草地上滚来滚去,许家程追着她挠,说:“你不答应我就不停地挠下去。”
“答应,答应。”思琴连连求饶。
俩人又拥在了一起,热烈而长久地亲吻。
从九曲十八弯回来后,许家程的举止、动作、笑貌牢牢地刻在了思琴的心里。做饭的时候,她会想起许家程吻她的耳朵、她的眼帘、她的鼻子时那热烈的、激动的,又充满柔情的神态,于是,她会呆呆地发愣,呆呆地傻笑,呆呆地想他,有一次甚至把菜都炒糊;睡觉的时候,她躺在被窝里,闭上眼睛她会想起许家程,于是,她重温那天的情节,痴痴地想,痴痴地笑,甚至许家程经常地出现在她的梦里。
早晨起来,她对着镜子梳妆打扮,看着镜子里那个美丽的少*妇,那小巧玲珑的鼻子,楚楚动人的眼睛,生动活泼的面部表情,她确信:是爱情使她重新燃起了青春之火。她情不自禁地摸摸自己的脸,脸上洋溢起了满足的微笑。
有爱的生活就是好呀!
她会对他发来的短信激动一天,也会精心编个精彩的短信发过去。每一天思琴不再无聊,每一天她都过得充实而美满。星期日,她和许家程会一起去九曲十八弯玩耍,他们像一对少男少女一样,追逐嘻戏,在草地上奔来跑去,在松树下热烈而长久地亲吻,然后,他们就在九曲十八弯依山傍水的一个宾馆同床共枕。
许家程会紧紧地把她揽在怀里,吻遍她的每一寸土地,说:“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小鹿,只要我睁开眼睛看见我的小鹿在身边,我的心就满足了,快乐了。”
思琴靠在许家程的身上,说:“你是我的依靠,是我的胳膊,我的腿。”
许家程把他的小鹿抱在怀里,他们一起在浪里汹涌澎湃地颠簸,在风中闭上双眼聆听贝多芬的《第五交响乐》。
他们深深地陶醉了。
思琴不再把杨民放在心上,不再想他是不是又偷情了。她的心里平衡了:咱俩是一比一,谈不上谁输谁赢。
她在心里说:你浪漫,我也浪漫!
六
转眼就要过春节了,瑞雪像白色的精灵纷纷扬扬地降临到了大地,把山川河流打扮成粉妆玉砌晶莹剔透的世界。放眼望去,北方大地,天是白茫茫的,地是白茫茫的,山是白茫茫的,天地不分彼此,浑然一体。
杨民紧紧地搂住惠惠,问:“你冷吗?”
惠惠抽紧了身子,全身哆嗦了一下,她娇嗔地斜了杨民一眼,往他身上靠了靠:“你明知故问呀!不看看是什么天气。”
杨民说:“那我们回去吧!”
惠惠说:“不!你看那里,”她用手指着东南方向,“我好像看见我妈妈站在门口等我。”
杨民知道惠惠还是想回家乡过年的,可是,她要是走了,杨民的这个年就会索然无趣。他吻着她额头说:“你忍心让我过一个寂寞的年?”
惠惠望着杨民。杨民的目光里含着哀求、期待、焦虑。她的心颤动了一下,想要回家的愿望有点动摇了,可是,这种动摇很快被妈妈望眼欲穿的神情所代替,于是,想要回家的愿望越发强烈了,她坚定地对杨民说:“我一定要回去。”
惠惠的执著,使杨民无可奈何。他已经不止一次阻止过她回家了,他叹息道:“那我只好在相思梦中过年了。”说着杨民从屁兜里掏出一沓人民币,放到惠惠的手上,“这是两万元,你给家人买几件象样的衣服和礼物回去吧!”
惠惠接过钱欣喜万分,又撒娇道:“那你陪我去逛一趟商场,怎样?”
杨民犹豫了,当他的目光接触到惠惠哀求的目光时,他又不忍心拒绝她了。说:“那好,我们去“天美名店”逛一圈吧!”
“天美名店”卖的全是世界名牌,杨民之所以要去那里,是因为那里的东西不是一般百姓消费得起的,所以,去那里购物的人不是大款,就是富婆,这就减少了碰到熟人的概率,况且已经是腊月二十五了,一般人都在准备年货,不会逛“天美名店”的,所以杨民认为去“天美名店”应该是安全的。
果然不出所料,“天美名店”顾客稀少,杨民和惠惠去内衣行,惠惠看上“婷美”胸罩和裤头,可是又嫌贵了,一个胸罩就是六百元,一个裤头四百元。服务员是个很会说话的年轻女孩,他对杨民说:“你夫人年轻貌美,穿上这种不会变形的内衣,既能亭亭玉立楚楚动人,又能使肌肉收紧,长期穿这种高档内衣,一定会永葆青春的。”又看着惠惠说:“虽然,买这样的内衣好像是掏了大价钱,其实长此以往,你就会发现身材是多么苗条呀!你虽然付出了金钱,却得到了金钱买不回来的魔鬼身材。因此,你买我们的内衣绝对划算。买吧!那么漂亮的夫人就是要配我们的‘婷美’。”
杨民被服务员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动了心,他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从中点出三千元对服务员说:给打包三套。”
服务员没想到一下子就卖出三套,一边赞美杨民有眼光找了个漂亮媳妇,一边给他们打包衣服。包好后还热情地说:“你们如果买大衣,去35号看看去,那里有刚从法国进口的几件大衣,你们要是看上35号的货,就说是我介绍去的,服务员会给你们打折的。”
杨民他们刚走,年轻的服务员就指着他俩的背影对另一名服务员说:“你看那俩人,我保证他们不是夫妻关系。”
另一名服务员说:“你凭什么说人家不是夫妻关系?”
服务员道:“要是夫妻关系,就是大款也要对东西挑剔一般,可是,那俩活宝,只试了一件,其它两套看都不看,夫妻能那样买东西吗?我看那女孩子一定是被那老男人包养的情妇。”
那年轻的女服务员果然是火眼金睛,竟然把他们的关系猜测得一分不差。
杨民和惠惠买了内衣后,直奔35号。突然,杨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刚刚从35号出来,杨民在一瞬间愣了、呆了、傻了,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千真万确,是她!穿着雍容华贵的衣服,长得端庄秀丽,正和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亲密地走在一起,她——就是自己的妻子思琴。
杨民的大脑像被雷击了一下,“嗡嗡嗡”直响。他觉得天在旋,地在转,眼前的一切模糊了,模糊了。
他就是盖上十八层被子都没有梦到,一向被他认为老实巴交的妻子,会红杏出墙。
思琴也蔫呆呆地愣在那里,她同样不会想到,她会和丈夫在这样一个地方相遇,而且各自与各自的情人依偎在一起。本来,她和许家程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熟人撞见,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越安全的地方却越不安全。不仅让人撞见了,而且是这样一个“熟人”。令她料始不及。
她看了一眼丈夫旁边那个眉清目秀的女孩,马上明白:那一定是丈夫的新宠。她知道丈夫是个花心男人,狗改不了吃屎,他口口声声说他要改正,信誓旦旦地说他再也不会去找别的女人了,可那不过是骗人的伎俩。她同样也明白了眼前的处境,她不仅不恼怒,甚至有点庆幸:杨民让你也尝尝老婆出墙的滋味!哼!她用蔑视的眼光看了杨民一眼,坦然自若地拉着许家程从他的旁边擦过去。
杨民的血液汹涌澎湃地向头上涌去,血管根根鼓胀了起来,头发直直地挺着,他奔跑了几步追上了许家程,一拳击在许家程的脸上,许家程的鼻血马上浩浩荡荡地涌了出来。杨民吼道:“你他妈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看你是活腻了。”说着又是一拳打在许家程嘴上,许家程的一颗门牙掉了下来。他不是没有劲和他拼,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思琴扑在俩人的中间,吼道:“杨民,你有种找我算账!你是个老鸹,难道还嫌猪黑吗?你凭什么打人呀!”
杨民一把推开思琴,吼道:“你是我的老婆,我的老婆!你知道不知道?”
“你把我当成老婆了吗?”思琴和杨民撕扯在一起。
“你是我娶回家的,你就属于我。”
“你这是强盗的逻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时候,许家程才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谁,他用手摸了一下鼻子里流出来的血,拽开思琴,对杨民说:“我现在才明白你是谁了,告诉你,思琴是我爱的人,我有权找回我失去的爱,今天既然我们在这里相遇,那我们就此做个了断。”
杨民对许家程吼道:“你无权和我说话。”
“我们是真心相爱,不像你,处处留情,处处无情!”
“你敢说你爱她?”杨民又准备挥拳。
许家程也握紧了拳头,说:“有本事我们找个地方单挑。告诉你,我不想和一个无聊的人,没有趣味的人,不懂得爱的人在这里丢人现眼。”说着拉起思琴的手道:“我们走!”
眼睁睁地,杨民看着许家程拉着自己老婆的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天美名店”。
杨民再也没有兴致陪着惠惠买衣服了,他沮丧地和惠惠上了自己的车。这时候,他看到,思琴开着自己给她买的那辆“奔驰”,就跑在他的前面,他恨不能马上把那辆“奔驰”撞个粉身碎骨。
可是,那辆“奔驰”,在他前面走了不到五分钟就拐上了另一条路,他马上倒过车想要追上去,惠惠拉了一下他的手说:“算了!你们是半斤对八两。”
他只好忍住不再去追,但他的脸色铁青,肚里的火苗在不断升腾,升腾,他的头仿佛马上就要爆裂了。
他是谁?他是谁?她的新欢!
七
思琴开着“奔驰”,奔上了和杨民相反的一条路,她从反光镜里看到,她摆脱了杨民的车,刚才的惊恐、疑虑、担忧才一点点平息了下去。她侧头看许家程,许家程的脸色严肃而沉重,鼻孔里还塞着思琴刚才给他的纸,那纸已被鼻血浸透。思琴的心里一阵难过,一阵心疼,一阵痉挛,她腾出一只手,摸着许家程红肿的鼻子,问:“还疼吗?都怪我,要不是我建议去“天美名店”,也不会害你受伤。”
“不!”许家程望着前方,“我们迟早要遇到这个风暴,不过是,这个风暴来得有点太早,我没有做好心里准备。”
“你是说……”
“思琴,你真的还爱我吗?”
思琴茫然地、迷惑不解地、不知所措地点点头。
“那好,回我的住处咱们合计合计。”
一会儿,许家程的住地到了。那是一栋高层建筑,它矗立在市中心地带,共有25层,许家程住在15层A户,思琴没有来过这里,许家程也没有叫她来过这里。他们每一次见面,要么就是在许家程的“百盛”歌城,要么就是在九曲十八弯,来许家程的住处还是第一次。
这是一套三室两厅的住所,客厅里布置得简单明了,一套沙发摆在客厅的正中,沙发上铺着镂花的白色装饰布,茶几是玻璃制品,茶几下摆着一个陶瓷茶盘,盘子里放着一套精致的陶瓷茶杯。在客厅的对面挂着一台液晶电视,不远处摆着一盆吊蓝,吊蓝细碎的叶子和茎蔓沿着一条细细的绳子向上攀援,一直长到了屋顶。
许家程把思琴拉进沙发里,给思琴冲了杯咖啡,然后紧挨着她坐下来。问:“你害怕吗?”
思琴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此刻,她的思绪是纷乱的、混杂的,说她害怕,有点,毕竟,她和许家程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在那样的场合闹起来。
许家程搂住她,眼光热烈、焦灼、诚恳:“琴,既然我们的情感已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不日后,我们的事一定是家喻户晓尽人皆知,既然我们已经走到这个地步,我们不如破釜沉舟。”
“怎么个破釜沉舟法?”
“你回去和他摊牌,你离婚和我结婚。”
“可是,可是,我从没有想过和他离婚。”
“思琴!”许家程深情款款地握住她的手,目光深邃而黝黑,热烈而亢奋:“我们爱过、恨过、迷失过、后悔过、失望过,现在,经历了十几年的风风雨雨后,我们终于又走到一起,是上天给了我们这样的机会,让你我在中年后再一次相逢,再一次相爱。你想想人生有几个十几年?我们不能再错过,不能再错过!”摇着思琴的手,热烈地、饱含漏*点地恳求道。
思琴的心里矛盾着,挣扎着,痛苦着。离婚,对于一个中年女人来说无疑是一次地震,十几年来,为了那个家她奋斗过,努力过,挣扎过,也争吵过,忍耐过,为了孩子,她甘愿受辱,现在,她的家是富裕户,暴发户。若是离婚,别人会怎么说?别人会说:她是个淫妇,荡妇,婊子,娼妓……自己苦苦经营了十几年的好名声会在一夜之间荡然无存。
“社会舆论,我受不了。”思琴靠着许家程无力地、可怜地、痛苦地说:“社会舆论总是对男人宽容,而对女人苛求。男人在外面吃喝玩乐那是他们的本事,男人在外面嫖妓包女人那是他们的能力,而女人要是越轨那就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家程,我不敢,不敢面对社会舆论,我好怕,好怕!”
“不要怕,有我做你有力的臂膀,天塌下来有地接着,地陷下去有我挡着,我们既然走出了第一步,就要勇敢地面对第二步。社会舆论毕竟只是一阵风,风刮过去,乌云就会散尽,那么,还有半生的幸福等待着我们去享受,用一阵风去换取半生的幸福是很划算的。琴,你不能再软弱了,不能了,软弱只能让杨民更加肆无忌惮。”
思琴抬起眼来看家程。家程的眼里充满了渴望、热情、坚定和鼓励。一瞬间,许家程的力量传给了思琴,她的血液开始热烈地奔涌,她对他说:“我听你的,和他摊牌。”
许家程猛地抱住她,吻她的脸,她的鼻子,她的眼睛。
整个下午,思琴和许家程一会儿谈论着离婚的事,一会儿谈论着他们的未来。傍晚时候,思琴要回家,许家程要陪她回家,思琴制止了。说:“你去只能是火上浇油,我回去杨民不敢把我怎么样。”
“如果他要使用暴力,那么你就跑到我这里来吧!我在电话旁边等你的回信。”
“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担心我。”
许家程还是不放心,一直目送思琴开着“奔驰”消失在茫茫白雪中,才回到楼上。回去后,他坐卧不宁,心神不安,一会儿担心她被杨民暴打,一会儿担心她被杨民软禁。他不停地在地上转来转去,香烟一根接着一根地吸,后来,他还是去了思琴住的小区,站在思琴家的楼下。他想一旦屋里传出思琴的叫喊声,他就要去救她。
天,暗了下来,大地被浓重的黑暗包裹得一片漆黑。他就站在雪地里来回踱着步,刺骨的风钻进了他的脖子,他的身上,他的腿,他对自己说:为了思琴,你必须挺着,你是思琴的臂膀,思琴的力量,思琴的希望,你必须挺住!
半夜的时候,确信思琴没有挨打,没有受气,没有被为难,他才回到了家。
八
思琴回到家既没有挨打、受气、也没被为难。甚至没有她预想中拔箭弩张的气氛,一进门,杨民在厨房里正忙,杨楷和茵茵坐在客厅里正看着电视,家里洋溢着暖和、温馨、祥瑞的气氛。杨民在厨房里喊:“杨楷,给你妈倒杯水,茵茵给你妈拿毛巾。”
俩孩子手忙脚乱地给思琴拿这拿那,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杨民的葫芦里到底买的是什么药?思琴百思不得其解。
思琴刚刚接受了儿女的殷勤服务,杨民就把饭端了出来,饭很简单,但却非常地贴心,汤是黑米熬成的粥,主食是馒头,杨民炒了三盘菜,一盘是鸡丁,一盘土豆丝,一盘尖椒炒鸡蛋。无论主食还是副食都是思琴平日爱吃的,可再好吃的饭菜,思琴也难以下咽。
杨民是不是也要和她摊牌?是不是别有用心?是不是先礼后兵?
果然,吃完饭后,杨民让儿女去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客厅里只剩下夫妻俩人。
杨民点燃了一只烟,不断地向空中吐着烟圈,客厅出现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这是暴风雪来临的前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钟表的点滴声回响着。
看来他是不会先说话的。他想让沉默将她的思想搞乱,搞砸。
她说:“我们离婚吧!”
“你想怎么离?”
“家里的财产,你想给我多少就给我多少,孩子平分。我带杨楷你带茵茵。”
“我要说让你净手出门,你可愿意?”
“只要能带走杨楷,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你的条件可真低,什么都不要,只要儿子。亏你想得出。儿子是我们杨家的命,杨家的根。我宁愿把家里的所有财产都奉送给你,都不愿让你把儿子带走。”
“虽然儿子姓杨,可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血管里流着我的血液,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我一定要将儿子带走。”
杨民站了起来,目光咄咄逼人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思琴,这么些年来,我亏待过你吗?钱由你花,家里由你折腾,我待你不薄呀!可你却外面有了男人,回来还要跟我离婚,跟我要儿子,你做得可够绝情的。”
“是我绝情还是你绝情?杨民,你在外面吃喝嫖赌,一次又一次包女人,你可想到过我的感受?你还口口声声说待我不薄,这就是你的待我不薄吗?”
杨民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恶狠狠地对着她吼道:“可我是个男人,是个男人,你懂吗?你是个女人,女人嫁给男人就得三从四德,就得遵守妇道。”
“你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在外面为所欲为,却不许我寻求自己的爱情,这是哪家的道理?谁的法律?”
“这是社会公认的道理,我再坏,再包女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离婚,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一个完整的家搞得四分五裂。你好狠呀!为了那个野男人竟然要和我离婚。告诉你,我不会让你们得逞,决不会和你离婚。不会把你拱手让给那个家伙!”
“你比我做得更坏,你不爱我,也不让我寻找自己的爱情,你是拖也要把我拖死,是不是?”
“谁说我不爱你了?我爱你才不想伤害你。”
“爱我还出去包女人?”
“爱你和包女人,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你不要把它混为一谈。”
“哈!”思琴嘲笑道:“亏你活了近四十岁了,满嘴的歪理邪说。”思琴站起来,她不想和杨民讲道理了,在杨民面前是没有什么理可讲的。她气呼呼地进了卧室。
躺在床上,思琴辗转反侧,她千思考万思虑,却怎么也没有一个良策。离婚,这步棋说起来轻巧,但,做起来难啊!抛开金钱、地位、名誉不说,单是孩子的问题,就让她头疼。杨楷会跟她走吗?如果杨楷不跟她走,她该怎么办?
她这一生最爱的是儿子,儿子是她的希望,她的未来,她的骨血,她不想让儿子受一点点伤害,为了儿子她忍辱负重了多年,现在,却要把儿子留下了。她不敢想象儿子以后的日子,也不敢想象没有爱情的日子。
做人真是太难了。
半夜,杨民悄然走进卧室,他径直走到思琴床前,思琴紧张得要命,恐惧得要命,害怕得要命,她屏住呼吸,警惕地盯着他。他要干什么?
杨民摸着她的脸蛋,对她说:“我知道你和我一样,睡不着。思琴!不要离婚好不好?你知道,我是爱你的,爱你的!我离不开你。“说着,杨民的手伸进了被窝,直奔思琴的双乳。思琴躲着、逃着,杨民追着、撵着。
杨民把嘴对准思琴的耳边,说:“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说着说着杨民像疯子一样搂住她、抱住她、亲吻她。
思琴拼命地挣扎,拼命地抵挡,拼命推着杨民,无奈,思琴说:“你再动我,我要喊了,你不怕喊醒儿子?”
这一次的威胁很奏效,杨民悻悻地、很不情愿地坐到了沙发上,点燃了一根烟。
夜沉沉的,闷闷的,重重的,就像是两个人的心一样,负载着太多的重物。
一连三天,杨民纠缠思琴,第三天思琴尽管拼命抵挡,杨民却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疯狂地撕扯她的衣服。思琴毕竟是个弱女子,是个绵羊,怎能抵挡住狮子的凶猛,终于,她被杨民按倒在床上。
思琴的心一阵强烈地抽搐,心脏就痉挛般的绞扭起来,疼痛。泪水顺着眼角不断地涌出来,涌出来。杨民却在她身上大笑:“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哈哈哈……”
思琴受不了,再不果断,再不逃走,只有死路一条呀!
思琴逃到了许家程那里。
在许家程的怀里,一种委屈的、伤心的感觉就排山倒海般她卷了过来,她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他拥住她,把似水的柔情印在她的眼角、她的鼻尖、她的嘴唇,他用温柔将她的惊恐、委屈、伤心统统化成风儿,飘走了。
许家程说:“我们一起走好后半生,我保证,让你的后半生过得开开心心,舒舒服服。”
思琴在许家程的怀里激动得颤抖了一下,她抬起泪水朦胧的眼睛看他,只见他的眼里有坚定,有热烈,有稳健,她用手缠绕住他的脖子,说:“我们终于走到了一起。”
许家程说:“前半生我们走得很苦,但后半生我们要用甜蜜来弥补!”
“对!我们要用甜蜜来弥补!”
躺在许家程的怀里,没有风,没有浪,有的只有令人眩晕的幸福。
九
可是,那幸福却是短暂的。不到一个月,思琴开始想杨楷,甚至想哪个杨民的私生女茵茵。
有一天晚上,思琴梦到茵茵被人打得满脸是血,那血止不住地流呀,流,思琴哭得死去活来,醒来时眼角还有泪水。
茵茵怎么了?杨楷怎么了?他们是不是挨饿了?杨民是不是在小窑上忙不管孩子?两个孩子让她坐卧不宁、寝室难安。几天下来,思琴的脸明显地瘦了一圈,眼皮浮肿,目光呆滞,没有一点神采,经常地,她拿着手机发愣。她每天,每天,都希望孩子们能给她打个电话。她盼望着,等待着。
这天,她的手机终于轰轰烈烈地响了起来,是家里的电话,肯定是儿子!是儿子!
儿子说:“妈妈!”叫了一声,儿子的声音哽咽了。
“你还好吗?你妹妹好吗?你爸爸按时给你们做饭了没有?你爸爸晚上没回去的时候你们害怕了没有?你们早晨能不能按时起床……”一连串的问话像炮竹一样放了出去。
只听儿子在话筒里说:“妈妈!你不在我们就不好!我们不好!妈妈!你回来吧!回来吧!”儿子哭出了声。
茵茵也爬在话筒前说:“妈妈!前一段时间爸爸不让我们给你打电话,不让我们叫你。说你有野……”
话筒被儿子抢走了,只听儿子说:“你知道什么呀?”然后对思琴说:“妈妈!我们想你,爸爸也想你,爸爸说他以后再也不做对不起你的事了。”
茵茵也说:“妈妈!你回来吧!茵茵以后保证听你的话,做你的乖孩子。”话筒里传出了茵茵的哭声。
思琴也禁不住泪水涟涟,毕竟,骨肉相连啊!山能割断,水能阻挡,惟独亲情却是割不断,挡不住的。
“妈妈!你在哪里?”茵茵喊。
“妈妈!你回来吧!”杨楷叫。
俩孩子的哭喊将思琴的心搅得乱如麻。放下了电话,思琴整个儿人都傻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必须马上见到孩子们。
思琴开着车回去了。一进门,杨楷好像是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没有见到母亲似的,扑在思琴的怀里哇哇大哭,茵茵没有杨楷的个子高,她抱住了思琴的腿,喊着:“妈妈!妈妈!我再不让你走了。”
一瞬间,娘儿仨抱在一起,哭在一起,痛在一起。
思琴这时候明白了:他们三个是骨肉相连不可分割啊!这世界上什么都不可靠,可靠的只有亲情。只有亲情才弥足珍贵。
思琴带着俩孩子去麦当劳吃了一顿饭,傍晚,把孩子送到了楼下,可是孩子们不肯下车。
“你和我们一起回家!”杨楷恳请。
“对!你不下车我们就不下!”茵茵说。
思琴无奈,说:“你们先回家,我去那边说好了再回来。”
“不行!”
“不行!”
思琴说:“这样吧!你们要是不放心,那么我先带着茵茵去。杨楷!你先回去!”
杨楷一看有茵茵拖着思琴,这才下了车。
回到许家程的住处,他正坐在客厅里等她。思琴正要向他解释,他用手制止,说:“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俩孩子,我都愿意要。”
“谁要跟你?谁要跟你?”茵茵跑到许家程的身边推他。“我们要我妈妈回家。”茵茵虽然只有三岁多一点,但对于家里的事已有点朦胧的认识。
思琴把茵茵抱在了怀里,她不知道怎么和他开口,她矛盾着,惊惶着,犹豫着,挣扎着,苦恼着,怀疑着,还有一种令人心碎的柔情撕裂着她。
就在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一下,是短信,杨民发来的,是一首柳永的《雨霖铃》: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这便是她此刻的心境,思琴的泪如雨纷纷。
她想说什么,千言万语竟无从说起。
一边是她的爱情,一边是她的亲情,取舍哪一边她的心都痛!
她抽噎着,哽塞着,颤抖着,一句话用了一个世纪的时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许家程已经预感到什么,他盯着她,眼睛里有信任,有鼓励,有坚定,他说:“无论你做怎样的选择,我都不怪你。”
“那……”她困难地哆嗦着嘴唇,“过几年我们再,再相聚。”
许家程一下拥住她,泪流满面:“你要我等吗?我等!等!只要你答应还和我相聚,我就等你一生一世,一生一世。”
“为了孩子……”
“我知道,我理解。”
雪地里,北风萧瑟地吹着,把雪花瓣卷起来,又抛下去,卷起来,又抛下去。思琴抱着茵茵站在自己的“奔驰”前,许家程站在她的对面,四目相对,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耳边只有风在呼啸。
思琴终于发动了她的车,车子开动了,开向那个没有快乐,没有幸福,也没有未来的家。
因为她是个女人,她无力掌握自己的命运,在爱情和亲情之间,只有选择亲情。
2008年2月28日二稿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