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明胡思乱想着,只是不再想江玉郎,因为他若活到现在没有一百也得九十大几了,与他扯上关系很难。
一声低低的呻吟,俞含醒了过来。殊明下手非常轻,只是给她精神来一个缓冲。
俞含睁开眼,先怔了一下,搞不请什么状况,见殊明在旁边坐着,便开心了,将头枕到殊明的腿上,要与哥哥说笑,却忽然一下子坐了起来,脸色苍白,急道:“师父呢?”
殊明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微笑道:“你师父已经睡了,海涯大师陪她呢。”
“我去看看!”俞含立起来就冲向后院。殊明想拦却又把手缩了回来,现在他自己了也正烦恼着,顾不上太多。再说俞含已经成*人,总对她瞒骗也不好。
……
后院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殊明站起来向前面走去,他实在不忍心听俞含痛哭。海涯在那里,他也不用担心俞含出事。
前院是海涯的小花园。海涯是鄙视规矩的人,所以他修的院落和别人的不同。布局往往出人意料。殊明是搞建筑的,对海涯的独具匠心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因为这里就好象是一个顽童的恶搞,应该有路的地方建屋,应该有屋的地方种花,应该种名贵花草的地方却随便移植了些野外的山菊狗尾死不了之类。所有房子的长宽高比例都故意和传统上的差一些,墙皮不是三七也不是二四,因为他用的砖石全是自己特制的。墙上有诗神丘阳的题诗,有画圣王端的绘画,却更多是些任意涂抹的油彩,笔意幼稚可笑。
殊明走在这样一个童话世界里,耳边传来俞含的哭声,他的泪也流了下来。他自己也搞不清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本心里对胡石竹尊敬有加但亲情毫无。那两行字表明当初“江师兄”把自己托付给胡石竹,胡石竹出于某个原因被迫又“弃”之,才有了艾丝捡婴儿,然后是花痴抚养......显然胡石竹在做选择时没有选择“幼子”…….那位“江师兄”是生父还是路人甲?
俞含的哭声突然中断,殊明连忙向后院跑去。
胡石竹躺在海涯的怀里,俞含趴在胡石竹的身上。青石小屋里静悄悄。
胡石竹的尸体已经冰冷。俞含哭得昏了过去。
殊明看着老妇人深陷的两腮,高高凸起的双眼,忽地有些发恨:你如此结束了,我呢,为何不给我一个明了的交待?
海涯放下女儿,长长舒了一口气,面浮微笑,道:“竹儿从小性格很怪僻,她娘不喜欢她,才把她留下了。其实她最像我,年青的时候活在自己的内心里,老了老了眼光放开,变得和正常人一样......很幸福的孩子,死的时候有爹陪着,有可爱的娃儿为她哭,还把你这桩夙愿了了。”
殊明垂手道:“大师节哀。”
海涯拍了拍殊明的肩膀,道:“放心小伙子,我最哀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怪男人把一个怪女儿抚养长大,想想也挺好玩。”
殊明还要解劝,海涯一摆手,道:“好了,送竹儿上路吧。”
殊明一愣,只听外面脚步声。摩士奇摩士高走入,显然是被海涯召唤来的,一进石屋吃了一惊----他俩也不知麻衣已经遇害,这后院是个闲上免进的地方。
二人走到师父跟前,海涯低低吩吩了两句,他们又走了出去。不一刻摩士奇拿来了清水白毛巾,摩士高则捧着一套艳丽的衣裙。
海涯点点头。他要给女儿梳妆打扮,这大概是女儿长大后的第一次。小时候会给她买衣服梳小辫,但笨父亲的眼光手艺肯定不尽人意,必定常常伤了小女孩爱美之心。但那红鲜鲜的爱意却从那时一直流到今。
殊明抱起俞含随同摩氏兄弟走出屋外,又见他们忙着搬石运灰,一问才知道海涯要他们堵死石屋的门窗。不作装殓,石屋就成了胡石竹的墓室。
殊明知道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是外人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抚俞含。
此时已是半夜,山间发冷。殊明将俞含抱回房间,给她轻轻按摩了一下穴位,让她睡得更安稳。然后盖好被子,退出,走入大厅。一件一件抚弄着包袱内的幼时之物,一点思绪也没有。整个人从里到外有些发木。
忽听屋顶有响动。殊明第一个念头就是阮梦怡。暗道你来的正好!一个飘移到了屋外,飞身上房,蓝光一闪,修罗斩劈向屋脊之人。
那人一身黑衣,蒙着面,身形粗壮似是男子。殊明电光一剑,吓了他一跳,急忙一个滚翻,躺过剑峰。
殊明一把扯下了他的面罩,一愣,“是你!”
来者正是被自己打伤的徐怀闯。徐怀闯一见暴露,起身就跑。殊明慢慢相随,打算离开胡宅再与他计较。
胡家院子座落在群山之间的一小块空地上。这个位置肯定是海涯无意中发现的。
任郎一行人前来只是抢酒喝吗?徐怀闯受伤后又跑来做甚?这些问题殊明一直不解。见徐怀闯费力地逃出院子,爬向一个山坡,便一个飘移过去,点了他的穴。
“你来做什么?”殊明尽量让语气冷淡,不知是不是艾儿的原因,他对这个愣头青有几分好感。
徐怀闯咽了口唾沫,几次想开口都没成功,过了半天才道:“你管不着!”
星光下,殊明打量着徐怀闯。这孩子身高膀阔,容貌里和徐少强有几分相似,但很是猥琐,全没有其父的气派。并且从他的死板眼光和别扭的举止可以看出来他的脑袋里少根筋,“大概是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子,徐少强夫妇才对他变态地怜爱,以至于引起了养女青青的不满。”
殊明围着他转了一圈,道:“我偏要管呢?”
徐怀闯忽然大声道:“你把我姐......”
殊明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听信了任郎的谣言,真以为我和青青怎么样了,这才半夜里来探看,这小子有恋姐情结啊!便不再唬他,正色道:“我和你姐只是朋友,你也应该明白青青那样冰清玉洁的人怎么会看上我呢?”
殊明的后半句话起了作用,徐怀闯放松下来,道:“可是任会长说......”
殊明一听任郎就来气,道:“那厮的话你也信?”
徐怀闯大怒:“放肆!你敢亵渎会长!”
殊明哭笑不得,料不到风铃组织的会众对自己的领袖崇拜到了这个地步,似有压过张三之势。但张三受人爱戴是因为个人魅力,而任郎则是靠邪法。这孩子被任郎控制着,暂时也没有解决之法,要强留下他吗?
徐怀闯见殊明没有动静,以为他怕了,便道:“看样子你人还不错,我引荐你加入我们公会吧。”
殊明心生烦恶,感受到了俞含情绪的波动,忙拍开徐怀闯的穴位,向他深深望了一眼,道:“你好自为之。”便匆匆向胡家大院走去。
徐怀闯愣愣望着殊明的背影,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说着:“姐夫...姐夫.......”<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