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园众女面前,九儿很庄重,和殊明同坐马上刻意保持着身体不接触。殊明知她心意,便主动向后坐,几乎坐到了马屁股上。
九儿又回到了从前的落寞,语气谈谈的,“香园解散后,很多人不愿走,住在眠香谷为妈妈和姐姐守墓。”
殊明道:“怎么这次去谷中,我没看到她们?”
九儿道:“你是外人,当然不能让你看到,否则香园还有什么秘密可言?那年,我年纪稍大了,回谷时她们就一起请我执掌香园,重振昔日辉煌。可我哪里敢应,我哪有那个能力,我的性格也注定做不了领袖。她们苦苦相求,我只得答应暂时保管香园权杖。拿个杖,却不做事,我一年年漂泊在外,不敢回去,是心中有愧,不敢见她们……但终忍不住回去看妈妈。兰姐姐待我最好,她们待我都很好。我对不起她们,她们从来没有责怪过我,只希望我越来越强壮,越来越有香园领袖的神采。她们一直在等待香园真正重建的那一天。你也听到了,兰姐姐要我自重,你可听出她内心是多么失望,多么悲伤!”
殊明见九儿纤小的身影在风中摇曳,便想伸怀抱抚慰,终于忍住,温声道:“你也不要太过自责。”
九儿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快解放了,她们的愿望也快实现了。刚才那位像蓝蝴蝶的小姐姐,她应该就是真正的香园之主。妈妈临终前,将权杖重托给李香兰姐姐,要她交与我孟师叔,说只有孟师叔才能重振香园----我们这些香园遗民,只有香兰姐姐见过孟师叔。可香园人不出谷,师叔又不回谷,哪里交接得了。我在外面四处逛,就是希望能撞大运撞上师叔。我虽然没见过她,但相信一眼就能认出她来。因为她是百年来香园功法的集大成者,早已二次变身。变身那一刻满室奇香,彩翼辉煌。从那之后,无论她展不展功法,香园人都能看到她背上那对时隐时现的彩翼----刚才那位妹妹收了翅落地,你肯定就看不见她的翅膀了,但我们仍能看到。我差一点以为她就是孟师叔,因为妈妈和吴姐都说过,师叔的头脑有时候也会像蝴蝶一样单纯。但谈了话才明白,她肯定是师叔的后人。我刚才用姐姐输给我的内力偷偷施读心术看她……”
殊明有点兴奋,“有什么收获?”
九儿顿了片刻,“其实到现在我还很惶恐,不敢想,一想就有点抖——我在她心里看到了我自己。”
“啊?”殊明一怔,“有这等妙事?”
九儿道:“妙吗,我怎么感觉可怕?妈妈说过,有的人心很透明,你什么也看不到。有的人心如镜子,你只能到自己的影像。”
殊明一笑,“说明这只小蝴蝶并不单纯,不透明嘛。”
九儿道:“怪就怪在,她和我说话时是透明的,和你说话时又成了镜子。”
殊明呆住了。
胡八先回军中料理事务,与吴六奇兵合一处,一小部分军队入城,大军在城外扎营。丁香本打算带花痴九儿殊明一起到城中家里休养。但看到香园十二女总在不远处跟随就改了主意,怕自己那几间屋装不了这么多女人,又怕胡八回家后与这些女人闹出事来,还不如随军找座营房先住下,这里人多眼杂,胡八不会太放肆。
丁香抱花痴,引黄骠马向军中走去。马上的二人仍在关注着蝴蝶女。
九儿道:“你好像也有点怪,和别人挺和气,怎么对她有点蛮横,总想指挥她,怎么回事,你认得她吗?”
殊明迟疑道:“我也感觉奇怪,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怪女,但又没什么距离感。”
九儿忽然一笑,“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吧,说起来,她的鼻子和你很像。”
殊明嗯了一声,“是啊,都是大头儿向下。还妹妹,我的父母都还是悬疑呢!”
九儿并没笑,轻轻说道:“她好美。”
“她美吗?”殊明仔细回忆了一下,“没感觉啊,她的光头倒挺可爱,想摸摸。其实,你把短发剃光也挺不错。
胡八迎上来,顺从丁香之意,让兵丁收拾了两座大帐,花痴殊明师徒一间,九儿一间。胡八吩咐手下人,“一边是风神派掌门,一边是香园领袖,你们都小心伺候着!”
殊明问道:“那两位受伤的将军怎么样了?”
胡八大眼一瞪,“你是问小班和小韦?没事儿,他们皮厚,就是摔了一下,一会灌他们点酒就精神了。你也准备下,咱们晚上开庆功宴。我先和老吴安抚一下长坊百姓,商量商量怎么给朝廷写表给你们请功,这次胜利属于你们躺着的几个。”
殊明忙道:“这自然是你们将帅们的首功,我们只是帮了个小忙,相信九儿和师父也不在乎什么功。”
胡八向他一挤眼睛,低声道:“功不功的无所谓,趁机弄朝廷点钱是正事,你们风神香园的建设和飘渺的壮大都需要钱啊,不要白不要,总比让贪官污吏们白白糟蹋了强。”
殊明无语。兵丁送来了午饭,花痴未醒,殊明邀胡八共用。胡八摆摆手,说要去帅帐中参和吴六奇的饭局,说着已经转身离去。
殊明饭罢,坐在床头,看着对面床上仍在昏睡的师父花痴。花痴头上蒙的汗衣已经被随军医师换成了一条白布,只蒙住眼睛部位。经李香兰医治后,她的外伤恢复得很好,脸上皮肤平整看不出伤痕,但一双眼睛彻底盲掉。失腿后再失目,勾魂丝的阴毒又残伤了内脏,晚年的花痴多灾多难。想着想着,殊明的泪流了下来。丁香轻步进来,低声安慰了几句。
殊明道:“我没事,伤口愈合,就是身子还有点虚,睡一觉就全好了。”
丁香拍了拍他,道:“那就快睡吧,还没完事呢。”
丁香出帐,殊明倒床。昨夜未眠,一番恶斗,内外摧残,真的困了,躺下就沉沉睡去,感觉只睡了一会儿,听闻有人进了帐。脚步声音不熟,初以为是兵丁,听那脚步去向了花痴的床,有些担心,便将眼睛启开一条缝,见是两个身材高挑,皆着白衣的女子正俯身看花痴。从背后看不出面容和年纪,难辨敌我,殊明悄无声息起了身,长剑在手,一个飘移,在距二人三尺处站住了身。
帐外的光线不再很明亮,或许已经到了傍晚。同时他感觉体力充沛,看来睡得时间并不短。
“家师正在睡觉,有什么事跟我说,”殊明尽量将声音压低,怕惊醒师父,他说前半句时,两位女子已经被惊得跳到一旁,他说后半句时,两女子转过了身。
两女子被惊了一跳。殊明比她们还要惊讶。<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