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眉月初升,旧月就被切碎成星星,撒满了天穹
红黑森林的夜空,云雾飘浮,若隐若现着一抹精致洁白的勾笑,整个夏季不离不弃的猎鹿星,就是边上灿烂夺目的笑靥。星月隽永相伴,即使再大的悲伤,也能被静谧淡光,慢慢消融。
“如果一个人能对着天上的事物沉思,那么在他面对人间的事物时,他的所说所想就会更加高尚”----金发青年想不起来这是哪里的哲言,但此刻他面对着蓝得让人心悸的无垠星空,并没有发现自己变得更加高尚。他如此仰望,只是因为自己誓忠保护的少女也在仰望而已。
迪墨提奥暗自细语。他面前躺着一个犹如入睡的青年,银发仍旧栩栩如生,擦净的五官过份宁谧,赛似天上的明星。黑箭坚定地钉在不再起伏的胸膛上,箭身诡异地饱吸鲜血,染红了古朴花纹,就像它也是有生命的一样。
战斗惊林动地,翻滚过的泥土冲淡了日落后徘徊不去的浓腥,杀伐屠戮被深埋地下,只余少许无法避免的哀伤随风绕萦。
与这抹哀伤纠割不息的还有一阵招魂歌声。
“告天地。告山川,
告草木,告人们,
这是我唱地歌,我招的灵。
谁要阻了歌,利刃会劈开他;
谁要挡了道,弩弓会瞄准他……”
歌声借着丝罗娜沉缓神秘的嗓音。随着伤感一路伸展。攀上高空。
“已经唱了六小时了吧?”罗巴克睡去又醒来,张着迷糊双眼,观天辨时。
“嘘,别惊动她。”依欧迪斯用唇语提醒搭档,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外表是丝罗娜的“那个人”说,守林人之权是“众神因怨念而喷的鼻息”凝出的精华。所以普通屏障才不能阻挡它地锋利,每回出箭都要噬血而回。她现在静坐岗头唱起招魂曲,正是要把陶瓮里散掉地那团黑雾给招回来。
可是,招回黑雾与银翼之死又有什么联系呢?人们隐隐有所期待。
朵娃带来信息,守林人村子只是被一伙武装力量围在原地,双方引而不发。此间战斗结束,村民们也自然得到解放。老吉罗德独自回村,年青人们可以留守原地,等候神奇事件的发生。
朋友呀,斯诺尔克布兰诺之魂,
我给你准备了五彩的鲜花。
我给你准备了漂亮的战袍,
我给你准备了帅气的盔甲。
趁着日月星暗,众神目昏
从树叶缝来。从小路中归,
莫要挂在枝上,莫要路口停留,
莫要站在岩下,莫要留在河边……”
也许怕火焰明亮会声张秘密。大家没有点起篝火。默默地在天光云影下,陪伴外表是丝罗娜的少女。在黑暗之中,听她没完没了、一遍接一遍地唱着神秘古老地歌曲。
少女心无旁骛地一直唱一直唱,唱得两额生烟、鼻尖冒汗,唱得头晕目眩、声嘶力竭。
唱得青蛙不敢鸣叫,毒蛇不敢吐信;群狼不敢长嚎,老虎不敢咆哮;鼯鼠不敢跳跃,猫头鹰也不敢起飞。
星星悄悄眨着眼睛,月亮紧紧抱着乌云,风因为不停地奔跑,大胆地喘着气。
迪墨提奥紧握双拳,凝看着被东西占据身体的公主,担心她脱力倒下。
“放轻松,”华尔素拉住他,“否则你想怎么办?”
“要等到什么时候!”沉郁深重的声音,饱含不甘。他非常讨厌这种无力感。
“等吧。守护不正是你的责任吗?”华尔素同样沉沉地说道,“不是白天,不是黑夜;不是太阳,不是月亮。奇迹,总是发生在晨曦和启明星绽放的时刻。不是白天,不是黑夜,没有太阳,没有月亮;秩序,总是产生在浑沌之间。华尔素篡改古代贤语,安抚这位焦虑的青年,却同样阻止不了自己也忐忑不安。
罗巴克不知第几次打着哈欠,眺望天边。突然,眼角重重跳了一下。久久没有变化的东方,裂开了一道口子,喷发出一道使眼珠子亮度升高的异彩。
刚刚涂成水蓝色的画纸上,被干净的羊毛笔刷下一层水,在淡淡化开地白晕上,用橙、用红、用墨,胡乱地抹了一笔。
别人不归你要归,
别人不回你要回。
亲爱朋友的魂呀,斯诺尔克布兰诺,
快快游来我的身边!”
歌声再次到达尾声,准备新一轮循环。鱼肚白破土而出,吓退了猎鹿,迎来了启明。红黑白蓝混战地区域,一颗越发阴沉的月亮,一粒突然冒现的昏星,齐齐等待着磅礴力量对它们发动冲击。
滴咯落、滴咯落。
滴咯落、滴咯落。
依欧迪斯迅速跳身、翻趴,不顾地面露重,耳朵紧贴冰凉的土壤仔细聆听着。伙伴们引颈而望,湿冷的脸撞来了几片流苏花瓣,夹杂着几分清香。蒲公英伞毛绒绒地飘来,痒得他们接连不断地打喷嚏。“两匹马?”依欧迪斯皱皱眉,不确切地问。
“踏、踏雪号?”迪墨提奥为两声熟悉地远嘶诧异,“还有……月光?”他是皇家骑兵队总帅,自小练就利用马叫分辩马地微妙功夫。
华尔素眯眼搭凉棚,就着曦光,惊叹:“好大一团花!”
是的,它们从花中来,披着雾岚,演奏着美妙地鼓点。
一青白一深黑,两匹骏马乘风踏花,翩迁上山,傲然奔来。
月光优雅地跑在前面,鬃毛与眼睛,莫明其妙地变成了漆黑色。
多谢那些神秘歌声,把空气里的灰尘洗涤一净。蒲公英和流苏,像飘浮的绵絮和痴迷的花精,缭绕成带、集结成云,簇拥着这位美男子,如同没有瑕疵的丝绒、绫缎和白玉,给它披挂着一层完美无缺的华丽。
与黑夜同色的踏雪号,四蹄翻雪,不远不近地紧贴其右,就像忠心耿耿的主人护卫公主一般,给骚包至极的月光护航压后。
森林的压抑渐渐退却,迎来一阵大自然欢悦的嘤鸣。一种天上才有的幽静与逐渐苏醒的生机融洽共存。鸟咕咕、叶沙沙、风飒飒,这个清晨所有音响,因为这些蹄声,合成了一曲和谐完美的协奏。
变异了模样的月光,晨霭中人立马嘶,拖长着一声鸣,领着踏雪号收蹄止步,停在少女面前。
歌声葛然而止,花风骤然而息,一地落英。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