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就知道她会来这一手,幸亏刚才只喝了几口,要是不加防备地牛饮下半桶,这下非被她害死不可。
晴晴抱着锦书的肩膀大哭,哭得很是煽情,却不肯再泄露心事了。锦书拍着她的头说:“你说的那个法子,只能用在对你有意的男人身上,若从始到终都没有对你有过半分心意的,你耍宝给谁看?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吧。”
晴晴不哭着打锦书,叫:“我不是那么没用的人,我能断!不用你来说。我这次只想再看看他,不会再跟他回去了!”可那神情,劝她断念就好像劝她自尽一样。。
这位就没有高献之大哭的时候听话了,还撒泼耍蛮,打得还有些疼。锦书忍了一阵,终于熬不住,推开晴晴逃了出去。
她在节度使府的晚宴上找到了古大巴,悄悄地转到他身后,扯扯他的袖子:“古大哥,晴晴在我房间里发酒疯,你要不要去管管?”
古大巴站起来,跟着锦书走了,席上众人莫名地看了他们一阵,复又推杯换盏起来。
酒疯就是人来疯,越扶越醉,越劝越来劲,不管她,她也不过如此。。锦书才走了没多久,晴晴就不哭闹了,眼泪还挂在脸上,趴在地毯上睡了过去,可看见古大巴走到她跟前,她又哭了起来,揪住地毯上的短绒不肯起来。
古大巴低声问:“你怎么了?”
晴晴举起两只手,把指甲亮给他看,她抽噎着说:“很痛,真的很痛。”她在说她抠在地毯上的手指头,也说自己的心。
锦书推了古大巴一下,说:“好生劝,别惹她哭。。”她想说:对晴晴好一点儿。可古大巴对晴晴哪里不好了?只是给她的并不是她想要的。古大巴的心,大概还在那个波斯女卫官的身上。他与绮丽丝也是一对怨偶,此生彼此都不会原谅,却也不会忘记对方。
锦书见自己杵在当场,古大巴不好意思说话,便咳嗽一声,拖着小酒桶退了出去。她坐在房间门前的石条阶上,抿着酒,给他们把风。她还想听听古大巴是怎么安慰晴晴的,可只听见晴晴在哭,古大巴居然一语不发,郁闷得她恨不得重新冲进去教他说话。。等她记起自己后背上的穴道被晴晴点了,还没解开,已经晚了。
她托着下巴,清冷的月下看见一个人走了过来,很像是江清酌,使劲揉了揉眼睛才看清了是守云。手触到脸上,才发现自己早就流了满脸的泪。
守云把酒桶从她怀里提出来,丢在一旁,在她的面前摊开了掌心。她又揉了揉眼睛,才看清他托着的是一对镂花银球珍珠耳坠。她诧异:“你什么时候找回来的?”她几乎把耳坠的事情忘记了,那天夜里摸黑没有找着,本想次日天光大亮接着找的,可韩青识出了事,接着又被莫邪绑架去了石国,一顿接一顿的忙乱,帮助她把这件事忘记。。
守云说:“那天,你歇下以后我又到果园里去找了。”打着灯笼在偌大一个果园里一寸寸地翻过去,他究竟找了多久?
锦书闭了眼睛说:“那你给我戴上吧。”
她觉得自己的一只耳垂被轻轻碰了一下,接着是另一只,耳坠就回来了,这两人就连给女孩子戴耳坠的手势都有些像,只是守云的手指尖没那么凉。。她睁开眼睛,盯着守云的脸,近看,远看,左看,右看,想从他的脸上看出江清酌的影子来。她果然找到了一个最相似的角度,侧面,他们的下巴最像。
她对自己的发现很满意,笑了笑,抱住了守云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到了他的身上。
“你会造青莲灯,也就是会一点机关术……你也会下棋……你也会看天象……你也阴恻恻的喜欢用小计谋解决问题……”她把手臂环在守云的脖子后面,两只手握在一起扳动手指不停地说着“也”。。
热呼呼的气息垂在守云的耳朵上,他的背终于绷紧了,他捉住锦书的脑袋,将她从自己肩膀上搬开。可锦书笑眯眯地看着他,重新凑了上去,这一次她抱住了守云的脑袋,用自己的脸蹭他的脸。
守云的背却慢慢放松了下来,他好像已经结束了挣扎,捧着锦书的脑袋,找到了她的嘴唇,亲吻了下去。
这并不像亲吻,像两只脾气都很好的小狗,在路上遇见了,把鼻子凑在一起打招呼,表示着友善。。吻着吻着,锦书钩住守云脑袋的两只手臂就滑落下来,她是困了,她把眼睛闭上了。
守云把她平放在膝盖上,抬起头,看见一个人站在月光底下,浑身骨头咯咯作响,手按在剑柄上。守云作了个小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吵醒锦书。
高献之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冲冠的怒气压下去,走过来,故作平静地说:“是朋友,就该作君子之争,不该背地里下手。锦书与我有婚约,云兄,你来迟了。。”
“我的心意,在焉耆城上应该已经大白天下了。”守云苦笑,“况且与你争的不是我,那个人并不在这里。”他又不是傻子,眼里见的,心里猜的,还有那一串的“也”字,真相向来都是棱角分明,锋芒毕露的。
在她心里一寸一寸死过去的人,现在又一寸一寸地活过来了。
次日,锦书从自己的床上爬起来,看见晴晴还趴在地毯上睡着,她的两只手死死地抠着地毯绒毛,不肯放松。。大概有人曾经试图把她扶起来,但是她不肯,那人只好走了。
古大巴回波斯了,晴晴真的没有随他走。锦书说:“你跟我回中原吧?我们回枫陵镇,重新把豆腐坊开起来。”
晴晴摇头:“我不走。你也别自欺欺人了,不是你想倒退回去,就回得去的。”
高献之也不肯放锦书走,可锦书说:“爹妈许久都不给我托梦,也许是这里离家乡太远了,不方便常来常往。我还是回去一趟,给他们上上坟,在坟头问他们好了。”这样一说,高献之就放行了。他也想陪去,可他是高节度使,没有皇帝的诏令他不得私离。
那天晚上的事情,锦书分明记得,她却装着自己酒醒后都忘记了,看见守云,还作寻常。守云也陪着她演戏,两人极尽客套地道别,比往日更生分了。只是她转身的时候,守云的眼神几乎成了诀别,他在她身后说:“去哪里都好,不要回安城。”
她忙回头,问是不是将有大事发生。守云摇头,两人重新客气地道别,好像刚才那一个来回都不算。
钦差护送宜春侯回京的队伍启程,锦书只是其中加塞的一员,混在人丛里,揣着琉璃瓶,骑着马,只是个小黑点。出了城,她在马上回头望城楼,她所牵挂的,牵挂她的人都站在上面目送她。她不是一个可以淹没在人丛里的小黑点。
还有一个人在看着她,她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四下里寻找时,却不意外地没有找到那个人。(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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