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判，你认为什么是最好的屯田方式？”黄明晰问道。

宗泽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观范文正西北屯田失败，原因多在于给予百姓收成的时间不足，以致开拓出来的新田无法糊口，让人不得不抛卖。我以为屯田乃短则三年，长则五六年之事，需要持之以恒地关注，随时针对形式应变！只要新田开垦成熟田，百姓自安。”

黄明晰摇头，道：“通判之法是好，稳重。可惜谁能真正坚持下去？朝廷让你作地方官，可不是让你耕田的。当官的三四年一个任期，若下一回接任的是个庸官贪官，数年心血不轻易尽化流水？”

宗泽也知道自己的法子有缺陷，可是历史之上也没更好的前例。只能按个人知识尽力而为，在实践之中寻求答案。所以，他对黄明晰的解决法子也很是好奇。

老夫子对这些实务陌生，兴趣不高，直接问道：“东邪的法子是什么？我好生不解，若不给百姓田还叫什么屯田？！”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黄明晰道：“我的法子既是丝毫不给百姓田地，同样也是将田地全给了他们！”

“听来矛盾之说。继续下去，别吞吞吐吐的吊人胃口！”宗泽好笑地道。

“别急！”黄明晰又是反问：“通判，如果有一地受两伙人觊觎，你说是天南地北凑合一起的百人得其地，还是一个百人一姓之族得其地？”

宗泽摇头道：“我也知兵法的。乌合之众如何比得上其心合力的一族人？！”

黄明晰道：“同样是一百人，为什么一族人能得其势？”他这问显浅，自问自答道：“是因同心！因为同心才能整合人力，发挥比乌合之众更强大的实力。”

“所以，我认为针对屯田，与其将一地分成百份予百人，远不如将一地完整地分予百人一族。”黄明晰道。

“百人一族？”程老夫子奇道：“你地意思是招募宗族耕种？这有点异想天开！”

“我看东邪地意思。这只是一个新鲜地比喻！只是。”宗泽代黄明晰回答。转而正容道：“以何种方式？我并不以为随意任命一个里长村长就能整合人力！”

“东北女真虽然我们都叫他们女真。但是女真实际上是由大大小小成千上万地小部族组成。”黄明晰再次发挥其胡天扯地地本领。“各个部族有地数百人。有地上千。好似盅中之蛊。整天争斗。互相吞噬壮大。”

苗疆蛊说！程老夫子与宗泽对视一眼。同时想起在登州那场夭折地文明论。

“女真地完颜部最终壮大。可是仍然面临问题。就是女真人不能合力一处。即使是最强大地完颜部内也有上百地小部族。像蛊一般成日斗争消耗自身实力。甚至于使部族首领地政令不畅。为了整合所有地力量。成为一个可以与辽国抗衡地大蛊。完颜阿骨打颁发一法。叫猛安谋克法。”

程宗两人一听。顿时明白到黄明晰扯上女真地意思。

宗泽对北地深有兴趣，理解到黄明晰说的正是女真崛起的一大原因，立时追问：“何为猛安谋克法？”

“猛安本来是女真部落的军事首领，谋克则是氏族长，阿骨打对这一称谓重新定义，规定以三百户为一谋克，十谋克为一猛安，建立了以氏族为主的军制。部落的百姓平时为民，一旦阿骨打的命令下来，猛安传至谋克，谋克传至百户，短时间内全族皆兵。

这是北地最能利用人力的法度。此法一出，女真内部已是完颜部独大之局，无人可挡。”

“全族皆兵！”宗泽抓住关键词语沉思。

“你的意思是农户之上建谋克猛安？”程老夫子更在意的是屯田成功的法门，挥手道：“东邪再说下去！”

“正如猛安谋克法，蛊之吞噬不是指血肉吞食，更多的是法制的统合！”黄明晰道“譬如唐前的各大门阀，又或现在某些南方名士鼓吹的宗族之法，说到底都是将血缘关系的人力统合在一起，成为一个更能生存下去的大蛊！”

“而事实之上，要整合人力，何必非得宗族氏族？！”黄明晰胸有成竹地微笑，“透过事实表面看其本质。成为一个大蛊，可以获取更多利益，是自己更加的强大不受欺负，这本身就是吸引人的源头。”

“我们屯田要成功，最重要的一个可以成为大蛊，并且让人人看到成为大蛊的希望的一项法度，”黄明晰总结自己的演说，道：“如此而已！”

院子里沉默一片。

宗泽良久才叹道：“东邪……只怕是太平之宰相，乱世之枭雄啊！”

程老夫子眼睛闪出一丝痛楚，随着黄明晰文明论的完善，他与洛学一脉越走越远。

洛学的圣人之治是否真的能够压制这厮的蛊毒论调？老夫子好似看到儿子程纳对工匠之学的倔强，女儿对礼制的反抗，而现在他的最得意门生走向的又是那一条离经叛道的路？

首发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