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守了一夜的笑陌,看到惊鸿出来,冷淡地也不说话。他进去查看过,知道她被锁在里面,也见到她跟柳烟相拥着过了一夜,即使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心里也难受得很。
“没有睡吗?”惊鸿笑盈盈地挽住他的手,在他肩上靠着。
“在马车上休息了一会儿。”他握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要替那人赎身吗?”
“柳烟?”她暗笑,摇了摇头,“他自己都没有提。你不要多想,就算我赎了他出来,也只能把他安置在长情楼里。能帮得了他一时,总不能帮他一世,他以后要怎么生活,还要看他自己的想法。”
“你不觉得他可怜吗?”
“天下可怜的人多了,我总不能一个个去管。再说了,你什么时候见我对可怜人好心了,在旁边幸灾乐祸的才是我。”
笑陌暗笑,打发了马车回去,和她牵手边逛边找地方用早点。九月的京城微有些凉,天气还是一如往常的晴,惊鸿进京多次,没有一次碰到下雨的。找了一个干净的摊位,两人叫了包子油条还有京城特有的香酥茶,看着路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等下我们也去逛逛,买些东西带给他们。”
“好。”笑陌点头,两人这样相处,和平常夫妻没有不同。他最爱跟她出门的时光,就像她只是他一个人的。
说话间,路上吵吵闹闹的,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在街上横冲直撞的,见了女子就拉过来瞧,像是在找什么人。有些女子受了惊,躲在一边哭个不停,旁边没人敢上去阻拦。
“这是哪家的下人?”惊鸿微勾着嘴角问。
“是陈御史家。陈御史的女儿去年进了宫,又怀了身孕,深得皇上宠爱。陈府的人肆无忌惮,在京城少有人敢惹。听说昨日陈府的公子抢了一个女子回府,照这情形看,大概是那个女子逃了。”摊位的老板小声说。
京城的百姓最爱说朝中的事,面上温顺,私底下挑着各大官员的错,心里可能在说,还不如换他们去当。要真论动手,他们比不上外省的人,在京城养出了奴性,不敢跟当官的作对,也没有什么爆脾气,凡事都知道在人前收敛些。
“人找到了没有?”从后面走来面色发黄的男子,大声地问道。
“回公子的话,快了……”
“狗奴才,什么快了,还不去找。”他踹了家丁一脚,心里恼火,到嘴的鸭子竟然飞了。事情其实怪他自己,被那女子灌了几杯酒,便找不到东南西北,连人跑了都不知道。早上醒来,见不到人,他才知道中计了。一口气没地方发,他踢翻路边的摊位,想找人出出气,目光转了一圈落在惊鸿身上。这妇人长得比昨天那女子有味道多了,他想,心中起了邪念。
惊鸿冷笑,看几个家丁得了眼色正要过来问她,她拿起手上的筷子,向他们身后一射。筷子深插墙中,剩下半截露在外面。几个家丁迟疑了一下,不敢上前。
“夫君,我一时手滑,你帮我把筷子捡回来。”
“是,娘子。”笑陌站起身,也不看他们,走到墙边轻松地把筷子拨出来,“这筷子脏了,桌上还有许多干净的,娘子还是用那些吧。”
“也对。”她抓起一把筷子,回头淡笑,目中的冷光吓得他们不敢上前,连那陈公子也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这样的女子就算吃到了也得赔上一条命。
“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前面找找。”他骂道。
“是,公子。”家丁们忙答应,跟着陈公子往前面去了。
还有几分识相,惊鸿冷哼,要是正面跟这些人起冲突,免不得惹上麻烦。摊位的老板知道两人有本事,招呼时多了几分笑。“其实,陈府没什么可怕的,陈贵妃再得宠也比不上七皇子。”
“说的也是。”她淡笑,对七皇子的得宠早有耳闻。
听说七皇子出生时,正逢边界战事平定,皇上双喜临门大赦天下。七皇子像是从小懂事似的,对着别人时常哭闹,皇上来时却咯咯笑,逗得皇上心花怒放。宫中的人都说七皇子是天上仙童下凡,粉雕玉琢似的,比任何一位皇子公主都要好看,纵使脾气娇纵些,也得人喜欢。他和三皇子是一母所出,感情最好,三皇子成年后在外面有了自己的府第,常邀七皇子小住,街上有许多人见过他,都夸得他像天上才有似的。京城的人称他是大家的七皇子,没有一个不说他好的。惊鸿没见过他,对这些传闻也没什么兴趣。燕家堡和皇族最好不要搭上关系,免得暴露了自己。在她想来,七皇子不过长得好看有幸生在帝王家罢了。
在京城忙了几日,惊鸿不是约人谈事就是和负责燕家当地生意的掌柜聊店铺的发展。一日中午,她到了自家酒楼请一位商家吃饭。商家还未到,她也没有去订下的包间,而是去了最里面的雅间。笑陌守在对面的房间,打开了门,盯着四周动静。推门进去,惊鸿对里面的人施了一礼。
“大人。”
“燕堡主,不必客气。”屋里衣着朴实的男人摸着花白的胡子不冷不淡地请她坐下。“老夫长话短说。南方洪灾,还需一千万两,请堡主一个月内送往银库。叛逆的事,堡主要多用心。”
“是。”惊鸿淡笑地应道,“银两的事,我会想办法。至于叛逆……其实已经有了消息。”
“是吗,逆贼藏在哪里?”那人紧张地问。
“鬼影门。”惊鸿沉声说,“日前,隐门查到鬼影门和三王爷叛党有关联。我想鬼影门的事,大人一定听说过。那般亡命之徒个个凶悍阴险,查到鬼影门的首脑困难重重,所以要循此线查到三王爷,还有多花些时日。”
“大约还要多久?”他沉呤道。
“我也吃不准。燕家堡现在大部分精力在商场上,要抽调出来全力追查,也需要时间交接安排。”
“鬼影门……”他略一思索,“老夫会向皇上谏言,由正气门负责剿灭鬼影门,隐门也要小心,不要让别人发现你们的存在。”
“是,如此隐门便轻松多了。”她笑着感谢,欠了欠身后离开房间。
过一会儿,另有人来和他商谈,她也有她的客人要招待。那位大人是皇上的心腹,一般事务都由他传达。惊鸿差不多料到这次见面的内容。一千万两,他当真燕家是在拥着金山银山吗,她若推托,必遭喝斥。说到底,来人只是传话,事情已经定下来,她犯不着花力气还惹人骂。这次,她会让他知道燕家的银子不是这么好拿的。至于鬼影门和三王爷的关系,只是猜想,还没有确定的证据。她想借正气门的手除去鬼影门,不想江湖上存在一个总威胁着她生命的组织。正气门反正也闲着无事总是想找她麻烦,这回该有他们忙的了。
“皇上真会派正气门出手吗?”笑陌有些担忧,燕家堡要摆脱皇族的控制的目的如果被发现,一定会遭到打击。
“加点料就行了。”她笑得邪气,见笑陌担心,体贴地抱着他的腰,“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数日后,京城御史大夫国丈陈缓的儿子陈邦建被人刺杀,按手法看,应是鬼影门所为。皇上龙颜大怒,派正气门剿灭鬼影门。
正气门人员众人,里面不乏奇人异士,有一些挂个闲职,只在用得着他们的地方才会出手,有些要当班,按安排工作。门主天崖继位十余年,有十名亲传弟子,寻影就是其中之一。这次,皇上把剿灭鬼影门的重任交给他,还给他调动一千精兵的特权。他谢过恩,暗中调动人马,布置好一切。正气门积着许多鬼影门犯下的案子,因无从追查只能放在那里,御剑山庄的案子也是。寻影交接后,去查另一桩湖口沉尸案,刚找到凶手回京复命就听说皇上派正门气对付鬼影门的消息。交付了人犯和卷宗,他进了后堂向天崖复命。行过礼,天崖放下手中的事务。
“寻影,手上的案子结清了吗?”
“是,师父。那尸体身上有多处刀伤,当地县令以为是恶贼所为,把案子转到正气门。经弟子探查,死者生前有一相好,两人私下来往,瞒着那妇人的丈夫。不想丈夫暗中得知起了杀人,杀人后把尸体做成抢劫的样子扔到水里,当夜还特地找人饮酒,想洗脱嫌疑。怎料百密一疏……”
“好了。”天崖摆摆手,打断他兴奋地解说,“皇上下令的事你听说了吧。”
“是,弟子听说了。”
“你有什么看法?”
“弟子想,皇上在朝堂上下令,那些恶贼听到风声一定藏得更深。”
“我不是说这些。”天崖叹气道,“鬼影门很少对朝中官员动手,这次怎么会杀了陈府的人,惹来雷霆震怒。听说陈邦建出事前曾和燕惊鸿差点起冲突,说不定是她动手杀人嫁祸给鬼影门。你不是说她真心留下关烨远,为了替关烨远报父仇,她也许会故意拨起事端引皇上注意除去鬼影门。”
“师父是查到什么证据了吗?”寻影睁大无神的眼睛问。
“这就是你接下来的任务。寻影,你借口保护关烨远,跟她回燕家堡吧。”
寻影迟疑了一下,“师父,你也知道,比起这类的任务,我更擅长解开奇案。”
“为师知道。寻影,你也应该知道解开一个案子只能替一个人申冤,要是查清燕家堡的底,也许能为数十甚至上百枉死的人化解冤屈。破解凶手精心的布局固然好,但是了解一个人的心理,探知那人面具后的真面目更需要缜密的思维。当初选你去燕家堡取得她的任性,除了你本性纯良不会被她怀疑外,你还有别的师兄没有的细心和耐心。这次你去,不管要忍受怎么样的羞辱,都要查出真相来。燕家堡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是,师父。”他低下头,心里叹着气,比起什么燕家堡的真相,他还是更想去查复杂的案子。跟她相比,也是如此。只是许久未见,去见见她,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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