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黑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的霉味还交杂着几欲作呕的恶臭。每天清晨掖庭的人在管事的驱赶下推着破旧的木板车去清理、更换各宫的“虎子”，回到掖庭就清洗那一车一车的“虎子”，周而复始。因为长期不洗澡，身上的汗渍和着沾染在身上的秽物发出难闻的恶臭，漪房也就分不清这满屋的恶臭来自屋内还是自己身上。

漪房永远都不会忘记，刚跨进这里时，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胃翻江倒海般翻腾起来，漪房还没冲出屋就蹲在门角狂呕一气，管事的嬷嬷和掖庭的人都冷冷地看着她，表情麻木，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刚进掖庭的人都会上演这么一幕，对于在掖庭待了多年的她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情景。

以后的日子艰辛而难捱，漪房每天除了清洗如山般的“虎子”，清洗完“虎子”还得侍候“掖庭三支花”。据说她们是陈豨的姬妾，陈豨造反失败身死，她们被送进掖庭受苦。这几个女人跟在陈豨身边大约学了些功夫，彪悍得很，到了掖庭后反而成了掖庭一霸，把掖庭的人都欺负了遍，漪房当然也不会例外。漪房默默承受着命运的安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苦海。

此时，“掖庭三支花”中的大姐正闭着眼睛享受漪房按摩，衣服破烂处裸露的肌肤早已黑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指甲缝里满是黑色的污渍。每次看到这些，漪房就很悲凉、绝望，她知道自己身上跟她们一般无二，看着她们就如同看到现在的自己。漪房甚至于有些羡慕李平了，一了百了，不用在这鬼地方活受罪，而自己就却要和这些可怜可悲的女人一样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也许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漪房脸上火辣辣的，大姐冲着她狂叫：“要死呀！使那么大劲想捏死老娘呀！整天东想西想，告诉你，到了这里就跟进死牢一样，除了死还没有人从这里走出去。你给老娘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侍候老娘，要不然老娘整不死你！还怔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来给老娘捶腿。”说着在漪房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漪房咬牙忍着，不声不响蹲下身子给大姐捶起腿来，力度拿捏得刚刚好，大姐很惬意得享受着，不紧不慢地问道：“听说永巷闹鬼那天晚上，你就在永巷里，你是不是见到戚夫人的鬼魂了？她的样子是不是很特别…”大姐在说得正高兴时突然闭上了嘴，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口。

漪房转头，门口正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正直怔怔地看着大姐，眼里发出森冷的光。看见漪房转过头来，她看了漪房几眼，又盯着大姐。

她叫什么名字、她为什么会在掖庭？漪房不知道，这里的人也避而不谈。除了干活她永远都一声不响地坐在角落里，仿佛其他人根本不存在一般。掖庭的人对她都敬而远之，连跋扈的“掖庭三支花”对她都颇为忌惮，她就像个谜。

大姐避开那女人森冷的目光，环顾左右，看见漪房盯着那女人出神，伸手扭漪房的耳朵，骂道：“问你话呢！没长耳朵呀！”

“啊！”漪房轻轻叫了一声，连忙答道：“永巷从没闹过鬼。”

“狗屁！李平为这件事都被太后打死了。”大姐看了一眼那个女人说道。

“永巷从没闹过鬼。”一样的话，一样的语气，漪房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注：虎子－－便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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