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宣德殿，惠帝心情异常沉重：终究没能摆脱那桩屈辱的婚事！弃车步行，硬拉着刘恒作陪，而刘恒则想着漪房这回应该可以离开掖庭那个鬼地方了吧。两人各怀心事默默无语一路缓行，众侍从远远地跟在后面。出了长乐宫，穿过飞廊，进入未央宫，惠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似乎觉得轻松了不少。

“为什么？”这个与自己最亲厚的弟弟，他本最清楚自己对这桩婚事是不情愿的，可他却选择与太后站在了一起；这个与自己最亲近的四弟，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没有拉自己一把，反而狠狠推了自己一下。惠帝此时的心情无法言寓，短短三个字，低低说来却是深深的无奈和悲凉。

“为了嫣儿！”刘恒淡淡回道。

“为了嫣儿，你更应该让婚事延误、作废，这根本就是一场闹剧，一场荒诞的闹剧！”

刘恒倚栏而靠：“皇上，您知道民间在说什么吗？他们在说：织室失火，张嫣失德！张嫣失德？嫣儿失什么德了，她不过接受了一桩家里安排的婚事，她才十岁，她有能力反对吗？何况比她有能力有资格的人又何尝反对过？难怪十岁的她应该承受这所有的过错吗？”

面对刘恒的责问，惠帝闪躲着：“所以朕才希望这桩婚事能够作废。”

“所以皇上才命林公公毁了吉服！对吗？”刘恒苦笑，望着远方，低声说道。

刘恒的话如同晴天霹雳，惠帝跌坐在靠椅上：“你…你…”

“皇兄是想问臣弟如何知道的吧？林公公本就是小心谨慎的人，何况典藏间还放着皇上大婚的吉服，他必定会加倍小心，安排专人看护，皇上认为有人能轻易闯入库房放火吗？当然不可能，除非林公公希望他那么做。”

惠帝轻轻喘息着，呼吸的迅速明显加快。

“臣弟说过，做这件事，林公公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有丧命的危险。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忠心，他对皇上的忠心，皇上就算叫他上刀山下油锅，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惠帝靠着围栏，脸色苍白的吓人，仰头看着廊顶精美的彩绘，说道：“不是忠心，是报恩，报朕照顾你和薄娘娘的恩。他说：‘皇上对代王和薄娘娘的恩德，奴才铭感五内，奴才定不负皇上所托！’”两行清泪顺颊滑下，无声滴落。

刘恒呆呆站立，半晌无语。“皇兄，臣弟知道您心里的苦，皇兄既不愿娶嫣儿，当初何苦要答应呢！若当时皇上能够坚持，事情或有转机也不一定，毕竟皇兄和我们不同。只是当初已经答应，现在再来…却是不可能了！”刘恒摇头叹道。

“朕本就是无能之人，如意保不了，戚夫人护不住，连……父皇说朕‘仁弱’，原是一点都没说错。”惠帝戚然道。

刘恒低下身子，蹲在惠帝身旁，说道：“皇兄，当初您若不答应这门婚事，您会受到压力，但嫣儿不会受到伤害；可您答应了，答应了这门世人无法接受的婚事，百姓不会怪您，因为您是皇帝，可嫣儿就不同了，她得背起‘失德’的罪名；您若悔婚，一个被皇上抛弃的失德女人，还会有人要吗？您让她怎么办？”

“可是，可是朕是她舅舅，嫡亲的舅舅！朕能给她什么？”

“您可以给她安宁的环境，您可以让她活得轻松一些。皇兄，正因为您是嫣儿的嫡亲舅舅，您应该替她承起那些压力，让她可以稍稍快乐一些。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也许有一天您可以放她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看着刘恒暖暖地笑，惠帝似乎受了感染，挤出一丝苦涩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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