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惠帝亲率群臣在长安城门迎接匈奴太子稽粥,规格之高前所未有,可全城皆家家闭户,表面的恭敬是心底最深的屈辱,每一次谦卑的笑,尊严都被吞噬一分,谁让我们不是人家的对手呢!
吕后第一次在宣德殿设宴款待稽粥太子,在宣德殿侍候的宫女、太监一反常态,没有平日的趾高气扬,众人都觉侍候敌国的人是件耻辱的事,皆垂首低头,处处低人一等。
不管众人如何不情愿,吕后决定的事任谁都改变不了,宴会照常召开,身为吕后贴身宫女的漪房自然随同吕后出席了宴会,在迎来稽粥太子的同时,一个清朗的人儿出现在漪房眼前,他头戴蝉冠、身着朱衣、脚踏朱履,一路行来,蔽膝上绣着的龙纹随着他的走路轻轻地晃荡着、蜿蜒着,宛若活了一般。看惯了他着便衣时的随意、潇洒,还是第一次见他身着朝服的样子,尊贵之气由里至外透出,他言笑宴宴而来,神清气爽,看来真是新婚燕尔,恩爱非常,连气色也好了不少。想到这里,刚见刘恒时的兴奋一下子就跑掉了。
歌声宛转,舞伎长袖翻飞,随歌起舞,太后频频举杯,与擅酒的匈奴人对饮毫不逊色,能文能武,动静相宜,吕后的气度确实不凡,连高傲的稽粥太子对吕后也不敢小觑。而惠帝的兴致远没有吕后好,平日厮混酒色之中的他只是象征性的饮了几杯;至于嫣儿更是没有酒量,才饮了几杯,脸就红得不行,头也有些晕了,早被金兰送回了椒房殿;而刘恒一如往日般温和,酒来举杯,并不主动,他浅笑低酌,脸上有薄薄的晕红,衬着他俊美的面容,别有一番风韵,时不时有意无意地瞥她一眼,漪房的心就要猛跳好一阵子,有好几次都险险忘了斟酒。
酒过三巡,吕后看了刘恒一阵,笑道:“哀家今晚一直觉得恒儿拘束得很,原来还穿着一身朝服饮宴,也难怪放不开。稽粥太子也不是外人,皇上也换了常服,你也去换身便服吧,要不弄得大家都不能尽兴。”
刘恒躬身离席,吕后对漪房道:“你去侍候代王更衣吧。”
漪房一怔,躬身退下,不曾注意到惠帝眼里一闪而逝的痛。
缓步走到刘恒跟前,屈身见礼,不敢看刘恒的眼睛,低头从晋安手中接过刘恒的衣服,引着刘恒进了偏殿。
刘恒随手关上殿门,明知道殿门是要关上的,听到这一声关门声,漪房还是不自禁地抖了一下。刘恒则径直越过漪房,取下蝉冠放于几案上,原本笼在冠内的黑发倾泻而下,露出头顶的束发金冠,两鬓两缕头发自然垂于胸前,更显俊朗。
他捋捋两缕头发,冲漪房一笑,烛光下摇曳生辉,漪房有些慌神,低了头去。突闻耳边一声轻笑:“你还不替我更衣吗?”慌忙抬头,不期正碰上他的唇,激起一片绯红。见她娇羞的模样,刘恒心神一荡,双手已环上她纤细的腰肢,漪房一惊,轻轻挣脱:“奴婢替代王更衣!”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微微发颤的声音还是轻易出卖了自己。
抬手为他解扣,双手却不听话地颤抖着,好半天一颗盘扣都未解开,额上已有密密的汗,不知是热的还是慌的,突然感到有一只手正在为自己擦拭额头的汗,抬眸对上他的眼,眼里柔情款款,手里拿着一方丝帕正轻柔地拭去自己额上的汗,那张丝帕正是自己在观津给他擦拭血迹的丝帕。原来他一直都贴身而带,丝丝甜意涌上心头,痴痴得看着刘恒。也不知过了多久,刘恒低笑道:“是你给我换?还是我自己换?”漪房一慌,见刘恒似笑非笑得看着自己,心又扑扑得跳起来。
“还是我自己来吧,等你换还不知要多久呢,他们指不定还以为我们在里面做什么呢!”刘恒揶揄道,漪房双颊腾得一片火热。刘恒换好便服,发现漪房兀自双颊飞红地站在那里,见她娇俏可人的样子,心里一动,走过去低声道:“走吧!”漪房轻轻应了一声,抬头,刘恒冲她一笑,伏身,温润的唇印上她的面颊,羞得漪房双颊通红。刘恒轻笑一声,头也不回出了内殿,留下漪房捂着似火烧般的双颊呆呆出神。
估摸着差不多恢复了常态,才回到前殿。看到换了便服的刘恒一反常态,谈笑风生,频频敬酒,解了吕后的重担。见漪房才从内殿出来,吕后不满道:“代王都换好衣出来好些时候了,你还在里面做什么?”
扭头看向刘恒,他戏谑的笑着。见他一副轻松的模样,漪房恨得牙痒痒的,弄得自己如此窘迫,竟跟没事人一般,正不知如何回话,突然看见手上刘恒的朝服,灵机一动,手捧朝服,道:“奴婢收拾代王换下的衣物,耽误些时间。”刘恒强忍笑意扭过头去,掩袖遮住几乎要笑烂的脸。
“去替稽粥太子斟酒吧!”吕后无意追问下去。
应了一声,将朝服递于晋安,拿了酒壶急步向稽粥走过,只是尚未完全缓过神来,慌乱中竟踩着自己的裙摆,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酒壶也脱手直直地朝稽粥飞了过去,漪房暗叫一声:“糟了!”闭上眼,不敢看酒壶砸到稽粥的情景,听见背后惊呼一片,自己已跌入一个温暖的胸膛。
浓浓的青草气息,淡淡的泥土芬芳,混着腻腻的奶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抬眼,高鼻、深目、卷发,一双蓝眸清澈如山上的泉,宽阔的胸膛,魁梧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脸张显他不同于中原男子的刚毅和霸气。
“你没事吧?”他轻轻问道,声音温柔而低沉,似怕惊了怀中的人儿,漪房有些沉醉。
轻轻的咳嗽飘入耳际,拉回漪房飘忽的神思,才发现竟暧昧得倚在稽粥怀里,他的左手擎着酒壶,右手则紧紧地揽在自己腰际。漪房双颐霞飞,用力一推,稽粥猝不及防,竟被她挣脱出去。
慌乱中漪房瞥了刘恒一眼,他正面无表情一杯一杯喝酒,似乎一切与他无关。漪房心里一酸,奔至殿中跪下,吕后扫了一眼面色阴郁的惠帝,微有怒气:“平日里看你手脚麻利,对你着意厚待些,今日在贵客面前竟如此失仪,廷杖二十薄加惩戒!”
刘恒大惊,欲起身求情,被晋安紧紧按住:“大王,不可以!”
刘恒焦虑万分,惠帝也慌了神,忙求情道:“母后,她也是无心之失,请母后消消气吧!”
母后――自如意和戚懿那个小贱人死后就再也未叫过一声母后,四年了,冷脸冷面,一声一声的太后叫得为娘心如刀绞,今天,为了一个低贱的宫婢又重新想起我这个母亲了么?这丫头在你心中有如此重要的位置吗?
这些念头在吕后心里闪过,吕后越来越觉得不能将漪房留在宫里。一瞥刘恒,见他只是坐在那里冷眼旁观,心里暗暗嘀咕:老四还真沉得住气,难道他从未对这丫头动过心?两眼一瞪,喝道:“还楞着干什么?拖出去!”
这下,侍立在门口的太监再也不敢怠慢,将漪房架起就走。漪房无限幽怨得看了刘恒一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刘恒的心扯着揪着的痛,不敢去看漪房的眼,低下头,紧咬牙关,手紧紧抓着大腿,指甲已嵌入肉里。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红袖添香网 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