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惠帝的目光,年公公有些闪躲,迅速低头避开,大声宣读:“太后懿旨…”
怎么会是太后懿旨?漪房心咯噔一下,悄悄抬头看向惠帝,他站在殿阶上,瘦削有脸上隐隐泛着悲凄,风吹起他的衣摆,孤寂而悲凉。
“太后懿旨:先帝驾崩之时,诸子以年幼之身往各地为王,照顾未周,每每念及不甚伤痛。”年公公的声音清晰传来,漪房拉回思绪低头聆听,“今以宫内秀美聪颖者下赐诸王,尔等务必好生侍候诸王,不得以长安来人自居,嚣张跋扈,骄奢懒惰。”
“诺!”
“尔等诸人五人一组分送六个诸侯国,咱家开始宣布名字和分到的诸侯国,尔等仔细听着!”
年公公平缓毫无情绪地宣读着,齐国、梁国、淮南国已经宣读完毕,漪房没有出现其中,还剩下赵国、代国、燕国。该宣读赵国了吧,漪房思索着,心起跟着紧张起来,心突突地跳着,摄住心神凝神仔细听来。
“赵国:景英、崔锦娘、苟红云、张玉姝、杜春妮…”
为什么没有自己的名字?漪房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摇摇晃晃险些跪不稳。
难道太后不同意我出宫?可她只需一个暗示我就会明白,乖乖地留下,为什么要在今天改变决定?
漪房抬头看向年公公,太阳光下,他的脸白晃晃的,晃得人眼花。
只剩代国和燕国了,漪房强压着心里的激愤和疑问听着年公公最后的安排。
“代国:陈月眉、黄素琳、杨汝婵、公孙瑜、窦漪房!”
漪房如遭雷击,代国,刘恒的属国!那是她最不愿见的人,那是她最不愿去地方,就在只剩代国和燕国时,漪房还抱着一线希望在心里暗暗祈祷,自己去的是燕国而不是代国。
分得合意的,喜笑颜开;分得不合意的,暗自叹息。
漪房如幽灵般晃晃悠悠地站起,跌跌撞撞冲上殿阶,目光直直得看着年公公:“年公公,你看错了是吧?我怎么会分去代国?你一定看错了,你再看看,再看看!”她抓着年公公的衣袖,痴痴呆呆得神情让人害怕。
“窦姑娘,这诏书上写得明明白白,老奴可不敢瞎念!”
看到旨意上斗大的黑字,漪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年公公,您可是答应过让我回赵国的,您怎么能言而无信呢?”漪房抓着他的衣袖,几乎要将它撕烂。
年公公似有难言之隐,愧疚道:“窦姑娘,对不住!老奴忘了!”
“忘了!我日思夜想就想着回家,哪怕是离家近点也好,好不容易盼来这么一次机会,你轻易一句‘忘了’就断送了我一生唯一的一次机会,你还我,你还给我…”漪房趴在地上痛哭失声。
“窦姑娘,是老奴对你不住!”年公公深深得作了一揖,“可太后已经准了,诏书也下了,一切都成定数,还请姑娘尽快上路才是。”
看到呆呆站在一旁神色凄然的惠帝,漪房似乎看到一线希望,她爬到惠帝脚下:“皇上,皇上,您跟太后说说,放奴婢回赵国吧,奴婢感恩戴德,晨昏三柱香,祷告上苍,保佑太后与皇上圣体安康,万寿无疆!皇上,皇上…”漪房可怜巴巴得看着惠帝,眼泪扑哧扑哧往下落。
惠帝嘴唇颤抖着,沉痛得摇着头:“朕无能…”
漪房绝望地坐在地上,神情恍忽,怨天,怨地,怨自己,怨自己太过相信皇上。
太监催漪房启程,连唤数次不应,太监架起她就往车上走。
漪房挣扎着,死死地抱着汉白玉的栏杆不放,大声哭道:“不,我不走!太后,太后,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不要去代国,奴婢愿意留在宫里,一辈子侍候您,侍候皇上,侍候各位娘娘,哪怕是干最脏最累的活,只要不要将奴婢送去代国,您让奴婢做什么都行!”
“别费力气了,太后听不见的。”太监用力将漪房手掰开,汉白玉栏杆上留下道道指痕。
“皇上,皇上…”漪房如梨花带雨,一声声唤着惠帝,激起了惠帝潜在的保护**:“住手!”
“皇上…”年公公左手微摆,示意惠帝不可。
惠帝大叫一声,坐在地上,埋首与双腿间,极力的控制着,身子仍不住的抖动,漪房亦跪在地上呜呜哭泣,一时间,两人相对而泣,一个哭自己的儒弱,一个哭自己的绝望,倒把一旁的太监弄了个手足无措。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天际,两人都不由得停了哭泣。一个宫女匆匆而来,喘吁吁地跪禀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诞下太子!”
漪房一震:静香,她?
惠帝殊无欢娱之色,漠然道:“谢良人呢?”
那宫女一怔,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
“说!”惠帝一声大喝,吓得那宫女直哆嗦,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地回道,“谢良人难产,虽经御医多方努力,还是没能保住,母子双双…”那宫女偷瞄惠帝,见惠帝脸越来越阴郁,哪敢多说,声音也越来越小。
果然……太后的动作好快!
漪房凄然一笑,恭恭敬敬向惠帝磕了一个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一定希望立刻见到皇上,皇上应该立即去椒房殿才是。”惠帝惊异得看着她,漪房拢了拢散乱的发丝,整了整衣裙,向着长乐宫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太后,奴婢在这里跟您辞别了!”
又转过来跟惠帝三叩首:“皇上,奴婢走了,请您多保重身体!”说着又是三叩首,“这是跟皇后磕的,皇后年纪还小,要她承受那么多,实在是太苦了,她身边不能没有个贴心的人陪着,皇上也要多去看看娘娘、陪陪娘娘!”静香的死让漪房越来越担忧金兰,就算觉得惠帝无力回天,却也只能抓住这条稻草不放。
漪房拭去脸上的泪,断然登上前往代国的马车,任它摇晃着出了司马门。连皇上都无力改变的事,绝不是年公公决定的,既如此就只有认命。
看着漪房决然的背影,惠帝怅然若失,看着马车扬鞭而去,消失在眼际,惠帝如抽去灵魂般瘫倒在地……
-------------------------------------------------------
漪房终于出宫了!可她的命运又将如何呢?她和刘恒的感情又将经历哪些波折?
她该如何面对刘恒这个负了盟约,让她爱了又恨,恨了又爱的男子?是与他携手并进还是将他逼上死路?
当漪房作为吕后赏赐出现在刘恒面前时,是细作?是爱人?他该如何接受?
刘恒如何才能与漪房冰释前嫌,消除漪房积郁已久的积怨?
漪房如何才能涤净在宫斗中蒙尘的心,找回迷失的良善?
当一切真相大白时,两人真的可以携手天涯吗?
草原的稽粥真的能听命于他的父亲放弃漪房吗?
在一触即发的汉匈大战前,漪房又将作出何种抉择?
第一卷总算写完了(原本没想到写这么多,自然没想到分卷,现在才写到漪房出宫前往代国,后面还有不少,只好把前面归结为第一卷),一路走来最大的动力是大家的支持。终于进入第二卷了,这卷刘恒、漪房、稽粥三人间的感情纠葛将成为重点,牵带着漪房的身世和上辈的国仇家恨让漪房和刘恒的感情之路一波三折,希望大家一如继往支持我。
这一卷大家将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漪房。第一卷有太多复杂的宫斗,为了生存,漪房一步步沉沦,让我的心也跟着郁结。这一卷在代国漪房将有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走出仇恨的阴影,正确面对人生。走过这两段重要历程,漪房才真正蜕变了,当命运将刘恒推上皇帝宝座,漪房终于化茧成蝶,蜕变为坚强、善良、智慧的大汉皇后。
<!--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