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耐着性子听驿丞讲完事情的经过,拳头越攥发越紧,指关节因用力微微发白,阴沉着脸扫过众人,见众人都垂头丧气地站着,李公公更是面无人色,丢了下赐代王的宫女,太后还不杀了自己。四名下赐宫女蜷缩在角落哭泣着,曾一度被劫持的陈月眉哭得最甚,眼里仍有惊恐闪动。刘恒有些不忍,吩咐道:“送各位姑娘回房歇息!”
“不!奴婢们愿待在这里。”回到自己房里孤单单一人,更害怕,还是待在人多的地方,踏实一些。
刘恒也不相强,转而问驿丞:“被劫持的是谁?”
驿丞不知道漪房的姓名,想了想回道:“被绑着带来的姑娘。”
刘恒嘴角微微上翘,冷哼一声:“李公公千里迢迢的还带着名女犯来,真是好兴致呀!”
“不…不是的,代王误会了!”李公公张皇失措,才丢了下赐宫女,实指望刘恒能帮着寻回被劫的漪房,早已没了上差的嚣张跋扈,张口结舌的解释,“那女子不是女犯,而是太后身边的窦姑娘。”
“窦漪房?”
“是,是,就是她,代王是认得她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刘恒心里一阵狂喜,心怦怦乱跳:漪房,她居然来了代国!狂喜未过,忧虑立即占据了心头:漪房现在究竟在哪里?她不会有事吧?刘恒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喜的是终于能漪房重聚,从此以后可以将她名正言顺地留在身边,忧的是漪房被劫音讯全无,若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岂不抱撼终身。
李公公可不知道刘恒现在心里是波涛翻滚,自顾自地跟刘恒解释着:“窦姑娘是赵国人,一门心思就想回赵国去,跟年公公说好了将她置于赵籍中,可是年公公事多忘了,将她置于代籍之中,窦姑娘又哭又闹不肯上车,好不容易将她强架上车。太后派奴才送几位姑娘到代国,奴才一路上战战兢兢,生恐有点闪失,奴才也是怕她跑了,不得已才将她捆绑起来。”
刘恒绷着脸一言不发,心里却是涩涩的:原来她不想来代国。
“那个人会不会和漪房一路的?”公孙瑜怯怯的低声道。
“你胡说什么?”李公公喝斥道。
公孙瑜有些害怕,畏惧地看了一眼李公公,壮着胆子说道:“漪房不愿来代国是有目共睹的,那人本来还劫了月眉姐姐,却又放了,偏偏将漪房带走了,而且漪房见到那人时兴奋不已,说不定他们本来就熟识,店铺起火也是那人故意所为,为的就是引开大家的注意力,将漪房带走。”
其他三女虽觉公孙瑜之言有些荒诞,但大家心里都很明白,只要有漪房在,她们永远进不了代王的眼,于是纷纷随声附和,只是低低的附和声显得底气不足。
还没进代宫就开始争宠,刘恒凌厉的目光射向公孙瑜:“姑娘的观察真是细致入微,分析在理,姑娘到我代宫后,宫人们茶余饭后定会增添不少闲谈的内容。”
刘恒不阴不阳一番话暗讽公孙瑜多嘴多舌挑拨是非,公孙瑜满脸通红,低声道:“奴婢也就是随便一说,当不得真。”
“请大王过目!”画师呈上经驿丞描述所绘的劫人者的画像,刘恒看了看,拿起画像问在场诸人:“是这个人吗?”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刘恒道:“立即八百里加急将此画像发至各县,发现此人行踪立即缉拿。”
画师唱诺着正**退下赶绘画像,“还有…”听到刘恒还有吩咐,忙躬身听着,“将窦漪房的画像一并贴出。”
“代王,窦漪房可是宫里的人,没有证据证明她和那个人是一伙的,可不能随便通缉。”李公公急急阻止。
要知道窦漪房和那人一起被通缉,抓捕之时若那人拒捕,差人即可将其和漪房就地正法,到那时负责遣送漪房的李公公可就真交不了差了,脖子上吃饭的东西也保不住了。
“本王没说要通缉窦漪房。”
“那……”
刘恒起身,捋了捋身上的褶皱,“窦姑娘可比这男子引人注意多了。”
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星星点点洒在漪房身上,已没有先前的灼热,看着略带昏黄的颜色,天色已近黄昏了吧。被那男子点了穴丢在这里已是半日有余,水米未近,被蚊虫咬得大大小小的包更是奇痒难忍。漪房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咬牙忍着袭遍全身的疼痒,看着一点点偏西的日头,恐惧也一点点爬上心头:那人去哪里了?他不会把我丢在这里喂狼吧?
想到夜里成群结队出没的狼群,漪房心里直打鼓,自己被点了穴丢在这里,遇到这些凶恶的狼群,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漪房紧咬下唇,心里暗暗祈祷那人能快点回来,连身上的疼痒都已忘了。
一幅青色的衣摆映入眼眸,知道是那人回来,喜道:“你回来了!”
这话不像出自敌人,更像家人亲切的问候,那人微微一震,蹲下身子,直直得看着满面喜色的漪房,眼里不是以前的漠然和不屑,探究的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惊讶。
漪房被他看得颇不自在,脸上的喜色渐渐褪去,还回矜持。若不是被他点了穴不能动弹,早就别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你没哭!”
“哭?”漪房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摸不着头脑。
“一个人被丢在这里,不怕吗?”
“怕,当然怕,怕得要死!不过这里一个人影都没有,我哭给谁听?若是把狼招来了,我岂不惨了!”紧张了半日的神经终于松驰下来,漪房的话里带着少有的俏皮。
“你真是与众不同!若是她,早就哇哇大哭了!”他轻叹一声,目光飘向远方,眼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俊朗、棱角分明的脸也柔和了好多。
她?是谁?是他的心上人吧?漪房寻思着,看他一脸的怜惜,一定是个人见人怜的可人儿!
那人解开她的穴道,递给她一个白布小包,暖暖的,热热的,还有些烫手,捧着小包,热热的温度顺手上延,连心跟着暖起来。
打开小包,里面是几个馒头。实在是太饿了,漪房抓起馒头狼吞虎咽得吃起来,掉头看见那人一直看着自己,才想起他也没吃,将小包递还给他,他微微一笑:“我吃过了。”
漪房也不客气:“那,我都吃了!”
那人点头,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漪房沉下脸:“我很可笑吗?”
“不是,我见过的女孩子胆子都很小,吃东西也很秀气,你跟她们当好相反,你在宫里也这么吃吗?没人说你吗?”那人对漪房越来越有兴趣。
漪房的脸腾得红了一片,“你……”拿着馒头不知该吃还是不该吃。
那人打量着漪房,这女子实在让他有太多的惊讶:“这些粗鄙的东西你能吃得下?宫里可都是锦衣玉食呀。”
漪房帘眸下垂,神色也黯淡下来,低声道:“在家若有这东西吃,就不进宫了。”那人讶异得看着她,漪房继续道,“我自小父母双亡,和哥哥、弟弟相依为命,就为了哥哥和小弟能有几顿饱饭吃,我一袋粟米将自己卖给了皇家。”说到这里,漪房不禁想起了惨死的父亲,失踪的母亲,软禁的哥哥,还有不知所踪的小弟,漪房心里一酸,泪水蒙上了双眼。
那人颇为不忍,忙换了问话:“你怎么会和匈奴人在一起?”
漪房转头愕然地看着他:“你记得我?”
夕阳下,点点霞光映在她的脸上泛着桃晕,犹带泪痕的双眼晶莹而明亮,那人有些失神:“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子想不记得都难!”
虽然在家乡常听乡亲赞自己漂亮,在宫里从其他宫女又妒又羡的目光中,她也能感觉自己的美貌带给她们的压力,可今天是她第一次听见一个青年男子当面赞叹她的美貌,一向落落大方的漪房刹时羞红了脸,只是在晚霞的映射下看不分明。
“太后要将我送给匈奴太子稽粥,稽粥也很乐意接受太后的‘好意’,我将要离开汉朝,跟太后提出要回家看看,太后答应了我的请求,你看到的那个匈奴人人就是稽粥派来保护我的。”
“那你怎么又没去?”
“因为我是个宫女,地位卑贱,冒顿单于认为我没有资格伴在稽粥左右,派人昼夜兼程将稽粥召回匈奴,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扭头看向那人,“你呢?为什么要劫持我跟朝廷作对?”
那人的脸瞬时凝重起来,半晌方道:“因为我要跟刘恒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漪房心里疑云重重,从那人的神色中她可以看出他对刘恒并不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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