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备好的衣裙,浅粉的深衣绘着几树红梅,轻轻袅袅,若有若无,配在浅粉的深衣上不显突兀,倒是增添了几分清雅之气,玫红的缘边紧裹着她纤巧的身姿,浅浅的暗花似隐似现,让整个人也灵动起来,深粉的底裙拖着长长的扇形拖尾,每行一步都轻摆着划着好看的弧形。
走进那间石室,虽然之前已经想过太多的“如果”,在踏进的那一刻还是惴惴不安,浓烈的药味熏得漪房眉头微皱。透过纱帐隐隐约约看见里面躺着一人,那就是许彦口中的“公子”吧,那个多年以来靠着汤药维系着生命的人。
蹑着手脚悄悄靠床榻,不想惊动榻上之人,想偷偷的看一下。榻上之人却是十分敏感,他敏锐得感觉到有人靠近,在漪房掀开纱帐的那一刻,他翻身正与漪房相对,他形容枯槁,毫无生气,若非他还会动,漪房几乎以为他只是一具躯体。
就在他的目光飘过漪房的那一霎时,他黯淡的眼神刹时发出异样的神采,支起身子,灼灼的目光让漪房无所适从,那不是一个久病的人该有的目光,漪房开始后悔答应许彦的条件。
他为颤微微地起身,全身上下瘦得如皮包骨头,风一吹就会倒下。他踉跄着向她“跑”来,因为激动脸上泛着红晕,漪房吓得连连后退。
那人脚一软踉跄倒地,过度的虚弱让他几乎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他喘息着,努力地撑起身子,凝望着她,嘴唇颤抖着,一声“梅儿”从唇齿间逸出,几多深情,几许企盼,触动漪房心底的弦,低下身子搀起这可怜的男子。
人最软弱时最脆弱,最脆弱时最敏感,正如现在的刘恒,他希望漪房无时无刻不陪在自己身边。
从早上睁开眼睛的那刻起,刘恒就开始望穿秋水般盯着那扇石门,一刻挨着一刻盼着漪房的出现。每次石门的开启都能让刘恒心跳加速,兴奋不已,不过结果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红姑殷勤地为他换药,尽心尽力的照顾着他。因为漪房没有出现而烦燥不安的刘恒想借机发发脾气,却挑不出任何毛病,刘恒只得窝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每天晚饭后漪房都会准时出现,见着她,刘恒会立即多云见晴,笑容迸现。刘恒明里暗里多次追问,漪房淡淡说帮着许彦做点事,可当刘恒细问时,漪房却是只字不提,只是说人家救了我们,也没什么可报答人家的,帮着人家做点事,打理点事务,也算是尽点心意。对此刘恒多少有些不高兴,更有很多疑问,只是漪房不愿说,也不便再问。
在红姑的细心照料下,刘恒好的很快,看着每日“忙碌”的难得一见的漪房,心里的疑问也越来越重。这日支开红姑,来到漪房的石室,清清袅袅的梅香让人神清气爽。漪房不在房内,可她平日所穿的裙衫却是整整齐齐放在榻上,刘恒越发狐疑。
出了石室在洞内转悠,既没看到许彦,更没有漪房的身影,几间冰冷的石室看不出任何异常,这让刘恒更加不安。徘徊在岔路口不知何去何从?支岔繁多的山洞该去何处找寻漪房?
有细微的声响从洞穴深处传来,刘恒一阵兴奋----琴韵之声。寻声而去,琴音渐响,所弹乃古曲《阳春》,相传乃晋国乐师师旷所作,取万物知春,和风涤荡之意。浪漫**,莺歌燕舞,花柳争妍,好一派春回大地的景象。
曲是好曲,乐者技艺亦佳,琴音流畅,如行云流水般从指下滑出,只可惜灿然**未现于指下,盘桓指下的却是淡淡忧伤和绵绵牵挂。琴与心通,曲由心生,乐者的心里定有愁恼萦绕,一流的技艺犯了末流的错误,将一曲好好的名曲生生的糟蹋了。
跟着琴音一路行来,七拐八拐走了好远,终于看到一线光亮,刘恒狂喜,加快了步伐,突然琴声促停,刘恒一惊:乐音发现我了?要知乐师的性格大都异于常人,自命清高,极不喜俗人烦扰,刘恒不禁放慢了脚步。
“比昨日好了很多,只是你的心境与曲子差了太远。”听者毫不隐晦地赞许,乐者却没答话,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听者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什么事让你如此牵挂?如此忧虑?”
刘恒终于看清了那个听者,确切的说是看清了听者的背影----一个文士。急风骤来,衣衫紧贴着身体,才发现宽大的衣衫下他的身体竟是如此瘦削,可丝毫不影响他的风姿,他浑然天成般的儒雅平和,超脱于尘世的洒脱让一向自诩淡雅的刘恒也不禁暗暗赞叹。
面对璨然**,聆听《阳春》一曲,何等乐事,可惜乐者的心境不好,扰了一件美事,刘恒暗暗叹息。
一声轻叹,琴音再次响起,虽极力想驱赶满腹心事,却仍在不经意间流露一二。离洞口越近,视线就越开阔,左侧的乐者终于落入眼里:浅粉的裙衫暗花缭绕,于湖光山色的一片翠绿中格外亮眼,让人的心情也随之敞亮起来,只是指下流出的曲子却有着不合时宜的忧伤。
刘恒有此恍惚,脚步也随之停下,怔怔得看着乐者,眼里有复杂的情绪流过,咬咬牙,刚**张口,突觉脑后一记重击,眼前一黑,重重地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之时已是躺在石室之中,头沉沉的、木木的,一动就头疼**裂。右手有暖暖的温度传来,一双滑滑腻腻柔若无骨的小手附在他的手上,指腹上的微茧摩梭着带着些微痒。睁眼看见漪房一双如泣如诉的泪眼,并不艳丽的浅粉刺得刘恒眼生疼----她居然跟别的男子弹琴作乐,一想到这些,刘恒的心如刀绞般痛。
他爱她、怜她,包容她,明知她设好圈套,还是毫不犹豫跳下去;即便是所有的人都认为是她下毒谋害他,所有的证据也都指向她,可他还是选择相信她,为了救她,他不惜与匈奴太子稽粥合作,一手破坏了父皇在世定下的事,也将自己的把柄留在了吕后手中,一旦吕后觉得他对自己构成威胁,立时就可以以此事将他推上断头台。
纵然能容她千事万事,却断断容不了她与其他男子卿卿我我。那个气质绝佳的文士让刘恒感到一股巨大的威胁,即便是漪房和稽粥同进同出时也未让他如此紧张,让他如此的不自信,刘恒甚至觉得有些相形见绌,绝然地抽回右手背过身去。
看着刘恒的手滑走,漪房心也被随之抽走,本想抓住那只手,可他冰冷的背影让她无边靠近。苦涩在漪房心里流过,泪一滴一滴在眼中徘徊,涩一缕一缕在心里聚集,搅得漪房柔肠寸断,却有口难言。
“刘恒,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漪房下了好大的决心说出这句话,可刘恒给她的依旧是那个冰冷的背影和近乎折磨的沉默。漪房再也控制不住,哭着跑出石室,身后刘恒支起身子,眼里的伤痛、怒气却是实实在在。
“刘公子,你确实误会窦姑娘了,这事错不在窦姑娘。”一直候在石室外的许彦、红姑见漪房哭着跑出,终于忍不住进了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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