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懒地坐在铜镜前，由着芍药梳理着发髻，听着她喋喋不休的述说。在那次刘恒拂袖而去之后，这几乎成了漪房生活的全部。在芍药的述说事无巨细，几乎囊括了代宫的所有事：太后、王后、香姬，当然少不了最重要的一个人－－－刘恒。刘恒每天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宿在哪里……都精准的向漪房汇报，似乎代宫里没有她不知道的事。
“这段时间大王隔日必去离凤殿看望王后，在香姬娘娘的凌逸轩宿了三宿，其它时候都宿在揽玉居……”
“大王昨夜说梦话了么？”
“啊？”不想漪房有此一问，芍药顿时怔住。
本就存心逗她，看她无措的样子，漪房吃吃地笑：“原来还有你这丫头不知道的么？！”
芍药敛了眉目一下一下梳理漪房的长发，低声道：“大王夜夜梦里叫的都是娘娘的名字！”
漪房身子一僵，笑容凝在脸上。
“有件事奴婢一直未跟娘娘说，其实大王每日必来依香苑的，虽然只是在苑外远远看看娘娘……不管是王后还是香美人，大王从未用那么温柔的看过她们。奴婢虽笨，也看得出大王对娘娘的用心，可娘娘对大王却总是若即若离，冷冷淡淡，让人好不寒心。”
“好了！”不耐地打断芍药的话，心里随即泛起歉疚，“你下去吧！”
“慢着！”一个念头在脑海闪过，脸色变得阴霾。
“诺！”芍药乖乖地回到漪房身旁，漪房拿着黄杨木梳一下一下梳着发梢，头也不抬地问道：“大王的行踪你何以如此清楚？”
“奴婢是听抱玉居的太监说的。”
“太后、王后、香美人的行踪你也是听抱玉居的太监说的？”抬头看她一眼，凌厉的眼神让芍药打了个寒战，怯怯地看着漪房，嗫嚅着：“不是的，奴婢跟其他殿阁的姐妹打听的”。
“我还是真是小瞧你了，没看出你还挺有人缘的。”漪房笑着，冷冷的眼神和柔和的笑容同时出现在漪房脸上，更让芍药悚然。
“芍药这么做都是为了娘娘。”看着落寞的背影，红姑很为她不平，“大王是一方诸侯，非寻常百姓可比，娘娘对大王要顺从些，否则再好的脾气终会被磨尽。娘娘应该知道大王身边不乏可心女子，若被人插上一脚，怕是追悔莫及！”
“任性如何？不任性又如何？他不信你，一切皆是枉然。”漪房一瞬不眨地盯着芍药的背影，面色沉静的可怕。
一个端茶送水的小宫女居然对代宫的事了如指掌，甚至连代王的梦话都知道，一股寒意陡然升起：她是自己的贴心人？还是刘恒的人？
有了芍药的一番话，漪房也留了心，果然发现刘恒每日在苑外“偷看”，心里泛起一丝窃喜和宽慰。苑内苑外两人隔墙相望，为了一点可怜的面子，谁也不愿先迈出那一步。
这日，漪房像往常一样坐在秋千上翻看书简，眼却不时瞟向苑外的角落，只是那抹熟悉的身影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出现……心莫名的焦燥，书简翻来翻去却未看进一字，最后索性丢置一旁。
天已渐渐黑了，初冬的寒风瑟瑟而来，透过衣衫，全身冰凉，漪房却浑然不觉。
“娘娘，您的手好冷！”芍药急急的为她拿来薄绒披风披上，看着漪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道：“奴婢去打听一下大王的行踪吧。”征询的目光看着漪房，漪房的脸蓦地沉下：“你既如此好奇大王的行踪，待我明日禀过太后，调你去大王身边侍候。”
“娘娘！”不想一句话惹恼了漪房，扑通跪在地上，“奴婢是看娘娘盼着大王，才……”
“谁说我盼着他了？哪个跟你说我盼着他了？”漪房从秋千上跳下，脸色陡变，“你若嫌我这主子不中用，自去找一个得势的主子，依香苑容不下你这尊大神。”
芍药傻了眼，片刻，泪扑扑而下，哽咽着不敢出声，只是连连磕头迭声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娘娘，您这干嘛？芍药也是一片护主之心，您可不能屈了她。”红姑忙来解围，扶了芍药起来，漪房重重地哼了一声，出了依香苑。
红姑追出：“娘娘，您还没用晚膳。”
“我不饿，你们吃吧！”
芍药擦拭着眼泪，快步跟出，却又不敢离得太近，远远得跟着。
回头看她，她立时停了脚步，低了头远远候着。如此走走停停，走了好长一截，怒气渐息，歉疚即起，回身来到芍药身旁，她显然对刚才的事心有余悸，向旁缩了缩，漪房更觉愧疚：“方才我心里乱得很，你别放在心上。”
“奴婢惶恐！奴婢惶恐！”芍药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拉她起来，她却磕头不起，遂道：“你是在这里跪着，还是陪我四处走走？”
芍药怔了怔，起身搀了漪房。
夜里的镜湖平静如镜，不知湖下是怎样的波涛暗涌。不知不觉走到假山前，想到那日种种双颊火热，不由得心潮起伏，又是辛酸又是羞涩。
“娘娘，后面……后面好像有人！”芍药直直地盯着假山，脸色泛白。
细听之下，后面果然有轻微、急促的声音，放轻的脚步悄悄靠近，芍药紧跟其后。
绕到假山后，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果有一男一女拉扯着，不想遇到这事，不禁一怔，拦了身后的芍药退了出来。
太监与宫女是极惨了，一朝入宫终老其中，寂寞中相互慰寄难免生情，结为“对食”，对此大家都心照不宣，更何况太监已被阉割不能人事，主子们对这事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漪房自然清楚，红了脸拉了芍药急走。
“娘娘，我们要去哪里？”芍药轻拉漪房衣袖，蓦然回神，才发现不是回依香苑的路。
“娘娘，刚才……”芍药指了指假山，漪房红潮又起：“管那些闲事作甚，回去吧。”
“秽乱宫闱可是死罪！”芍药瞪大了眼，“那个人不似太监！”
漪房一滞：“你看见了？”
“奴婢瞟了一眼就被娘娘拽出了，奴婢恍惚看到那人不是太监装束，那女的好像……好像……”
“谁？”
“青丫！”她声音压得极低，漪房仍吓了一跳，心狂跳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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