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昊然被人在眨眼间制住要**,与其说是输招,不如说是中了暗算。。目不见物之际,他感到自己的双臂被人反剪到了背后,又被极粗的绳索束住,接着又有好几道重**被封,内息登时为之滞塞,浑身上下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只听一个冷峻的声音说道:“大头领有令,尔等不得伤害周少侠,即刻带他去见大头领!”一个粗犷的声音道:“什么?兄弟们费了这么大劲儿才把周昊然这厮擒住,为什么不杀了他?”
先前那人冷笑一声,冷冷地说道:“怎么,你难道想违抗大头领的命令?”他高声道:“大家听着,大头领有令,将周昊然押入白虎堂正厅!”众喽兵齐声应道:“是!”将周昊然猛推两下,催他快走。
周昊然被擒之初,心里只暗暗叫苦,心想这次真是阴沟里翻船,被群贼所擒,必死无疑!但听得有人传白成之命不许旁人伤害自己,心下大奇,寻思:“他抓住了我却不杀我,他到底想干什么?莫非他也想从我的嘴里打探一些消息?我周昊然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介武夫,死不足惜,但若因此探听不到任何讯息,也不能将山中情况传到山下,大军定要吃亏。嗯,只要五弟能将今夜探得的口风传到山下,周昊然便将性命送在太行山,又有何憾?”
主意拿定,胸中豪气顿生,只觉若能以一己之身换来万千军士的性命,真是人生一大快事。但一想到自己如果遭遇不测,筱芊在这世上再无依靠,心下黯然,心道:“自己这条命还有大用,可不能就这样随便丢给人家。就算是为了筱芊,我也要想办法活下去。”
正思量间,周昊然已被押进白虎堂正厅。在这期间,双目也已适应了屋内的强光。他睁开双眼,见前面正座上端坐一人,正是太行山的大头领,江湖上威名赫赫的白虎王白成。此时他心中主意已定,并没有什么畏惧之心,便环视四周,看到山上的群贼都坐在白成的两侧,神情肃穆,心里暗暗称赞:“别看白成不过是江湖草莽,确有过人之才。”
白成见他神色泰然,浑不似常人被擒时的慌乱,心下生奇:“他怎能如此镇定,难道他已想到了脱身之法?不,不对,也许他担心自己被擒后会遭酷刑折磨,便想以此来激怒于我,以求速死罢了。我可不会上你的当!”
他示意周昊然身后那名大汉为他解下身上的束缚,又对他说道:“吴铎,你解开他被封的**道,我谅他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决计逃不出我山中众位兄弟的手掌心。”吴铎躬身应道:“是!”抬手解了周昊然身上被封的几道重**。
周昊然**道一解,气息即便通畅。他抬头看到白成左右挂着的那幅楹联,念道:“‘跃三山翻五岳江湖无人敌,跨五湖游四海武林我独尊’,哈哈,‘无人敌’、‘我独尊’,你以为自己是功高盖世的秦始皇么,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哼,孰不知秦皇虽然统一六国,立下盖世奇功,却也逃不出黄土覆身的命运!”
他望着白成,大声道:“你不过是别人手中的刀剑,自以为凭自己的威望即可号令天下英雄,到头来不过是为人做嫁而已。你难道不知‘人心向背’这四个字的道理吗?”他踏前两步,伸手点指白成,厉声道:“你想用盟主令牌诓骗天下英雄,让他们齐聚山下赴死,此心何其毒也!嘿嘿,你真的以为天底下的人都是傻瓜么?”
他言语犀利,声音越说越大,到后来竟然伸手点指白成,群贼见了,无不骇然。白成近年来声威日盛,手下英豪不计其数,又是太行山三十万大军的统领,自是人人敬重,对他不敢有半点的拂逆。周昊然已被生擒,命将不保,他非但没有向白成求饶,反而大声斥责,群贼心里都十分敬佩他的勇气。也有人幸灾乐祸,心道:“看你小子狗胆包天,竟敢当面斥责白成,嘿嘿,一会儿就让你血溅当场。”
群贼怔得片刻,有人高声说道:“大胆狂徒,出言如此不逊!左右,让他跪下!”两名汉子齐声答应,伸足便向周昊然腿弯儿踢去。只听得“啊”“啊”两声惨叫,那两名汉子脚骨断裂,被人扶了下去。
白成哈哈一笑,道:“你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周昊然踢百步桩的功夫,岂是尔等这三脚猫的功夫所能及的?”
周昊然冷笑道:“哼,我周昊然堂堂男儿,生来顶天立地,岂能向仇人低头乞饶?白成,今日落入你手,我自知有死无生,你也不用这样啰嗦,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若皱一皱眉头,便不是好汉!”
白成不怒反笑,叹道:“少年人,火气太大可伤身啊!死有何难,只要手起刀落,人头即掉。”他凝视着周昊然的双眸,缓缓问道:“你方才说有人用盟主令牌将天下英雄诓骗到太行,你怀疑是我从中做的手脚吗?”
周昊然仰天打了个哈哈,道:“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又何必贼喊捉贼,欲盖弥彰?”他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却想:“不是白成?那会是谁?张博渊么?不,不可能是他。如果是他,当年在龙王庙他就不会逼问我盟主令牌的下落。再者说来,他若有令牌,早就有所朕兆,白成不可能没有察觉。难道这令牌一直在别人手中?那他为什么现在才传下讯令?”
他心念电转,脸上神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将头扭向一边,旁人只道他不屑再与白成交谈,哪里能猜出他此刻脑中另有玄机。
白成微微一笑,道:“到得今日,你还在怀疑盟主令牌是在我的手里?真是可笑啊可笑,你也不想想,若令牌真在我手中,我怎么可能让江湖上的这些朋友去到山下的大营里面帮助官军?周少侠,你这玩笑未免也开得太大了。”
周昊然轻哼一声,没有说话。在旁人看来他是对白成这话不置可否,谁知道他已从白成的神色话语中探出了口风。
此时,张博渊的心中也在琢磨:“令牌不在他二人手中,那会在谁的手上?看来周昊然是为了打探消息才冒险上山的。”他站起身来,冲白成拱手道:“大头领,周昊然这厮深夜闯山不算,还敢大声叱骂于你,将我山中数十位英雄视作草芥,不杀他,不足以平群愤。属下斗胆,请大头领下令,张某便让他身首异处,为头领出气。”
白成侧头斜睨周昊然,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周昊然回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白成打了个哈哈,道:“出师未捷身先死?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诸葛孔明吗?”
周昊然摇摇头,低声道:“我不过是个小卒,只不过和武侯有一个相同的境况而已。”他抬起头,凝视着白成的双眸,缓缓说道:“此次探山,周某不仅没有探得任何讯息,诛杀贼首,反而失手被擒,性命不保,真是人生憾事!”
白成叹了口气,道:“就这么处死了你,你心里定会不服。但若放了你,我也无法向山中这些兄弟交代,只好先委屈你几日了。来人,将他押入石牢。”
“大头领,不可!”一条大汉越众而出,拦在周昊然身前,大声说道:“大头领,此人留着是个祸患,为什么不杀了他?”
白成把脸一沉,喝道:“韩彪,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大呼小叫,发号施令。退下!”韩彪虽满腹怨言,却也不敢顶撞白成,只好退在一旁。
张博渊见他被白成当面斥责,心里嘀咕:“韩彪啊韩彪,你这个有勇无谋的蠢货,你难道看不出白成之所以留周昊然一条命,是想从他身上探查出盟主令牌的下落?你这般鲁莽,早晚会出大事。”又想:“白成这招真够厉害的。待宋飞龙将周昊然被擒的消息传下山去,他的那班兄弟肯定会来救人,说不定还能从他们的嘴里打探出令牌的下落。即使探听不到任何消息,也能将这些闯山救人的各派高手一网打尽。到时候,只要宰了白成兄弟,整个武林就是我的了!”
周昊然被人推进一间暗室,随后“咣当”一声,合上了石门。过了好一会儿,周昊然才适应了这里面的黑暗。
他发现这所谓的石牢不过是太行山天然形成的山洞,白成凿山取石,给这山洞安了个石门而已。他伸手在石壁上拍了几拍,听到石壁发回的声响,心就凉了半截,暗道:“听声音,这石壁少说也有四五尺厚,别说我手中只有一把匕首,就是苍龙刀在手,也不可能凿壁脱险。”
他适才被擒,吴铎光顾着封住他周身大**,又见他腰间并无兵刃,就没搜他靴筒,那柄匕首自是无人发现。
周昊然回身推了推石门,心道:“这块大石少说也得两三千斤,就是十几条精壮汉子同时使力,也推它不动,开门的机关又在外面。唉,我手中要是有条铁棍就好了,只要将这石门撬开一条缝隙,便可设法脱身。”
他一面苦思脱身之法,一边摸着石壁往石洞深处走,心想:“这石洞竟然这么深,白成将它作为牢房,也不知要关押多少英雄。”
石道越来越窄,摸至石壁尽头,周昊然忽感掌心湿润,伸指细摸,发现这堵石壁上满是水珠,心头暗喜。他知道石壁有水珠说明这附近有水源,这石头长期在水里浸泡,就会变得非常脆弱,所谓水滴石穿,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他轻拍石壁,寻思:“白成如此机警,会不知道这石壁渗水?这面石壁虽然没有两侧的石壁厚,但至少也有一尺宽,加以时日,肯定能将其凿穿。”但转念一想:“不对,这几日天降大雨,这水怕是雨水渗进来的。怪不得白成会如此放心地将我关在这里。”
他原想寻着石壁上的水迹,找寻一条出路,可现在连这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他靠着那面石壁,心下沉吟:“七弟收到了我的东西,肯定能猜出我的心意。他若知我失手被擒,也会尽力周旋。但时间一长,大家肯定会担心。要是他们不听七弟的劝告贸然攻山,那便会中了白成的圈套,后果不堪设想。嗯,只好趁人给我送饭之机,杀人脱身。”心中既存了这个主意,便不再担心,只盼着送饭之人快点进来,自己也好脱身。
他不再烦躁,背靠石壁,闭目养神。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听“咔”的一声,洞口巨石竟然开了一条缝隙。周昊然心头一喜,拔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听到门外有人低声道:“小周,你在里面吗?”
周昊然贴壁而立,将刀尖对准洞口,担心方才那句话不过是敌人的惑敌之计,想让自己放松警惕,所以只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洞外之人听到声响,从那条缝隙闪身进了石洞。那人忽听利刃劈空之声,左手一探,便抓住了周昊然的右手腕。周昊然一挣,竟使不出半点力气,脸上微微变色。那人抓住了他的手腕,急忙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别慌,我是公孙奇。”说完,松开了周昊然的手腕。
周昊然听出这确是公孙奇的声音,奇道:“前辈,您……您怎么会在这儿?”公孙奇道:“小声点!不光是我,武当聂道长也来了。白成怎么会把你关在这么个破地方?害得我们两个老头子找了这么半天。”
正说话间,从门口缝隙中又进来一人,那人身形高大,正是武当派掌门聂正。周昊然原本以为自己这次失手被擒,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虽然自己也在设法脱身,但那只不过是困兽犹斗而已。没想到在这黑牢之中居然见到两位武林前辈,惊喜之情溢于言表,问道:“二位前辈,您……您……怎么……”
聂正进洞之时,已随手将洞口巨石带了一下。他年纪虽大,膂力却强,内力又极其深厚,这块巨石在他一拉之下,竟向内移动了数寸。他回头冲二人一笑,道:“真是岁月不饶人,我是越老越没用啊。”周昊然笑道:“前辈的武功深不可测,晚辈向来是十分钦佩的。何况前辈鹤发童颜,哪里能看出是年逾古稀的老者?”聂正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小子就是嘴不饶人。”他侧头对公孙奇道:“你这老头,还不快把谜语说破。看这小伙子纳闷的神情,真就那么有趣?”
公孙奇望着周昊然道:“这几日你虽然不在军中,但也应该听说了盟主令牌向各大门派传讯之事。”
周昊然点点头,道:“我听穆元帅说起此事,担心这是白成他们的诡计,这才深夜探山,没想到竟会失手被擒。”他心念一动,道:“难道说二位前辈知道这件事的始末?”
公孙奇道:“你猜得不错,我二人不仅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知道盟主令牌的下落。”说着,他探手入怀,取出一块手掌大小的物件,平伸到周昊然面前,道:“你看这是何物?”
虽然此时石洞内一团漆黑,但周昊然还是能从洞口缝隙透进的些许亮光看出公孙奇手中握着的小物件上面刻着一个金黄色的“令”字,道:“这就是盟主令牌?”见二人点头,又问:“这么说来,这些江湖豪士都是二位前辈传令召集的?”
公孙奇点头道:“小周,这件事说来话长。现在离天亮还有段时间,这里也比其它所在要安全,我就把这件事全都说与你听。你父亲被白成所害,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你都已经知道了,相信你也知道了当年钟离元想将盟主之位传给你的父亲。”
周昊然道:“是。”
公孙奇道:“几年前钟离盟主被白成兄弟围攻,重伤而死,盟主令牌从那时起便失踪了。江湖传闻,说令牌一直在你师叔曲长河的手中,更有人说,其实令牌一直在你身上。这些言词虽然都是旁人的猜测,但也并非是空**来风。江湖上之所以会出现这些流言,是因为钟离元酒后的一句感慨。他那次因为感叹你父亲英年早逝,所以借酒消愁,酒喝的有些多了。他当着天下英雄说道:‘周光捷为人正直,心地善良,处事公允又行侠仗义,在江湖上口碑很好。我和各大门派的掌门都觉得他若是武林盟主,定会尽心竭力,主持江湖正义。怎奈天妒英才,周光捷英年早逝,天意弄人。好在他的儿子周昊然尚在人间。将来令牌若是交给他保管,我就放心了。’”
他轻叹一声,道:“其实,这不过是钟离元的一句感慨之词,却被好事之徒误传。嗨,人人口耳相传,便传走了样,才会有这么多人要杀你。”
周昊然心道:“公孙前辈提到的这些往事与张允所说一致。想不到江湖上这么多人要杀我,竟是因为一句玩笑。”
公孙奇又道:“其实,这块令牌一直在少林方丈良成手中,因为白成兄弟雄踞太行,招揽江湖异士。钟离元担心白成对自己暗施突袭,将令牌抢去号令天下,所以才将令牌交给少林寺保管。”
周昊然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日我上少林,向良成方丈询问我父亲的事情,其间提到过盟主令牌遗失之事,方丈大师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惊异。当时我还在奇怪,原来令牌一直在少林寺。”
“不错。”公孙奇道,“你还记得几日前在铜马寨,我跟你说我二人还有要是在身这件事么?”周昊然点头道:“如晚辈没有猜错,二位前辈定是去少林寺取令牌了。”
公孙奇道:“是的。我和聂道长虽然降服了铜马寨群贼,但也感受到太行山白成兄弟的实力。白成少年成名,武艺高强,驭下有方,早年也确实做过很多行侠仗义的壮举,并没有辱没了咱们侠义道的名声。这些年他虽然依附朝廷奸臣,与天下英雄作对,但因他早年的行径,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甘愿为他驱使,这才使得白成兄弟在太行山做大。唉,我二人深知,若要平定太行山匪患,单靠官军和你们几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要想剿灭太行山,除了官府的数万大兵,还需要各大门派的协助。白成也正是惧怕这一点,才会分别逼各大门派就范。他血洗司徒世家虽是出于无奈,但由此却毁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天山派也因此折损了数名好手,一蹶不振。昆仑派曲长河是你的授业恩师,所以他才会扶持昆仑弃徒华涛来争夺掌门之位,以扰乱昆仑一派。所以,我和道长才会连夜赶赴少室山,与良成商议取出盟主令牌并传讯各派,让他们招集好手,来军前助战。”
他轻轻抚mo掌中令牌,道:“你一定奇怪为什么各派高手并没有亲眼见到令牌,却认定这确是盟主令牌,急忙赶到军前助阵。”他顿了一顿,道:“这令牌是由楚山宝玉雕刻而成,因其形状独特,可做印章使用。每当遇到武林大事,钟离元便将令牌印记标在书信结尾,以此传讯天下英雄。是以此次传讯,各派虽未亲见令牌,却丝毫没有怀疑令牌的真伪,收到讯令后便急忙赶到军营,助大军一臂之力。”
附注:
楚山,大概是在今安徽蚌埠市境内。是举世闻名的“和氏璧”出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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